15 ☆、顧府記事

“你去看看人還活着嗎？”

“不，我不去，她背上的傷那麽醜、那麽恐怖……”

蘭院主屋門口，兩個當值的小丫頭正竊竊私語。

“你們不去，就去順管事那裏另求差事，蘭院園養不起你們這些不做事的。”

“你是誰啊？就管起我們了。”兩個小丫頭看她也是丫鬟裝扮，便大膽嗆道。

那高挑丫鬟懶得和她們廢話，沖身後的小厮擺了擺手:“把人都趕走。”

打發了兩個懶丫頭，她看了一眼主屋，掀簾進去，古瑤花正趴躺在屋內炕上。

那丫鬟輕揭起她衣服的一角，将傷藥灑了一點在她背上，古瑤花立馬疼醒了。

那丫鬟歉疚道:“是奴婢下手沒有輕重，傷到少夫人了，少夫人恕罪。”

古瑤花問她:“你是誰？”

她恭敬笑道:“我是老夫人派來伺候少夫人的，以後我也是這蘭院的大丫鬟了。”

她說話爽朗，古瑤花對她印象不錯，便又問:“你叫什麽名？”

“奴婢叫小黛。”

“哦……小黛，你接着幫我上藥吧，盡量輕一點點。”

“是。”小黛脫下鞋子，上炕，替她繼續上藥。

小黛已經盡量輕了，途中古瑤花還是疼的抽氣了幾次，小黛看着可怖的傷口便忍不住抹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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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瑤花和她聊天分散注意力:“你先前在老太太那伺候了幾年呀？”

“奴婢八歲被買進府，從廚房燒水的丫頭到去了老太太那，十四歲才做到二等丫鬟，做了沒多久，這不就來少奶奶這兒了麽？”

古瑤花想了想道:“那你可能要跟着我吃苦了。”

小黛道:“吃苦沒什麽的，況且來少奶奶這也是我自己要來的。”

古瑤花轉頭驚訝的看她。

小黛笑着解釋:“老太太那兒出衆的丫鬟太多，兩個大丫鬟妙文妙人就不說了，其餘的三個二等丫鬟也不是省事的，我資歷最淺，做事便老被她們管着，我實在是不喜歡。”

她說的交心，都用起‘我’了。

古瑤花問她:“你這算是寧做雞頭不做鳳尾嗎？”

“也不是，奴婢最大的想法是換個地兒，說不定有轉機。”

“說不定是危機、殺機呢。”

“那也是奴婢的命，奴婢認了。”

古瑤花笑起來:“我就喜歡你這種爽快人，以後我們便得意了一起笑，倒黴了一起哭罷？”

“好，主子。”

最後，古瑤花道:“小黛，你和我講講這顧府的事吧。”

“好的，奴婢把知道的都告訴主子。”

顧府也就是衛國公府，最初是因為顧老太太和太皇太後是表姐妹，才受了一點蔭庇，顧老太爺當了一個小官。他唯一的兒子——顧老爺，有點能耐，就做起大官了。顧老爺死後，顧府有所衰落。

顧雲也是顧府的獨苗，他憑着和皇上一起長大的情分，走後門得了很多晉升的機遇，加之為人忠心、辦事能力也不錯，很快就坐到了本朝太尉的位子了。

難得的是，當了太尉後，他對己對下都要求嚴格，行事不允許有絲毫偏差。對旁的人卻很寬容，哪怕是對府上的下人，他都客氣有禮。

小黛道:“有一年冬天，他去老太太那兒請安，是我給他奉的茶，少爺接過茶杯，還對我說謝謝呢。”

小黛說這話時，臉上有羞澀的笑意。

古瑤花卻問:“你說的這個人和我昨日見到的是同一個嗎？”

小黛沉默了一瞬，後道:“昨日堂上的少爺的确像變了一個人一樣，變得兇狠可怕、蠻不講理，還咄咄逼人的欺負女人。若是平時，這些行為一定是他最瞧不起的。我也不知道，少爺昨日怎麽會哪個樣子？”

原來，昨日那樣一鬧，古瑤花成了他唯一的‘黑點’了。

她笑說:“可能因為我捏住了他的命門，再溫順的小獸也要跳起來咬人的。”

“您怎麽把少爺說成小獸呢？”後想到少奶奶和少爺現在水火不容的關系，小黛住了嘴。

“別提那個人了，說點別的吧。顧府有沒有什麽走得近的親戚？”

“好像沒有，夫人冷清高傲，老夫人身子又不好，都不常出門走動的……哦，我想起來了，還有萱小姐。”

“你詳細說說。”古瑤花有點興趣。

“萱小姐是夫人妹妹的女兒，也就是少爺的表妹。夫人娘家家世平平，夫人和老爺情投意合，所以能嫁進國公府。夫人妹妹只嫁給地方上的一個小官，萱小姐出生沒多久，他父親就過世了，姨夫人便帶着萱小姐回到了京城。”

聽到這，古瑤花可以推斷顧夫人這個妹妹應該不是個安分的，否則一般人家死了丈夫，大多還是守在本家的，畢竟又不是被休棄了。她卻抛下一大家人往京城跑，不就是看不上本家，想過更繁榮的生活嗎？

果不其然，小黛接着道:“姨夫人在夫人娘家待了幾天，就說宅子地不好，陰冷潮濕，不适合萱小姐住，就帶着萱小姐來我們府上，一住就是四五年了。”

“那麽多年前的事，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那時你應該也是孩童，還沒來顧府吧？”古瑤花疑惑的問。

小黛道:“我在老太太那伺候的時候，妙人和我們幾個說的，她和萱小姐不對付，所以告訴我們萱小姐也只是個‘掃秋風的破落戶’而已。”

古瑤花笑，這大概是個對顧雲有想法的丫鬟吧？不過……

“她為什麽和這個萱小姐不對付？這個萱小姐也喜歡顧雲？”古瑤花問。

小黛似乎是沒想到這個禁忌的話題就這樣讓古瑤花問出來了。她愣了一下後道:“大概是的吧，奴婢也不好亂說。總之，萱小姐及笈那年，姨夫人去找夫人說了什麽，最後被夫人罵了哭着出來的。”

古瑤花笑，這倒不難解釋。顧夫人一看就是一位對顧雲期望甚高，甚至希望他位極人臣的母親，當然希望顧雲的婚事是能給他提供助力的，怎麽會允許顧雲的正妻是倒吸血的呢？即使是自己的親妹妹，她也是不願意的吧。

只是現在，顧雲的正妻之位成了她的了，不知道顧夫人作何感想？

聊了這許多，古瑤花也有點累了，正好小黛也上完藥了。古瑤花吩咐道:“我待會要睡個長覺，我怕醒來的時候沒吃的了，你先去廚房幫我取好晚膳，記得多拿點。但我背上有傷，也不宜吃油膩的，你便多取點清淡的吧。”

小黛愣了一下道:“是。”她有點看不懂她這位少夫人了。先前聽完顧府那些事，她都只說短短的一句，現在說起吃的，她的話就變這麽多了。

心裏疑慮，小黛還是聽話的給她備好了晚膳。古瑤花也真的睡了很久，天完全黑下來時，她才醒，點着三四根蠟燭吃的她的晚膳。

小黛說府上進膳都有規定的時間，別的時間廚房一般不提供吃食，尤其是宵夜這種東西。所以她這個時辰吃晚膳不宜太張揚，就把燈籠換成蠟燭了。

古瑤花問這是誰定下的規矩，小黛說是顧雲。

古瑤花咬着水晶素蒸餃:“真是有病！”等她翻身做主那天，一定要把這些不人性化的規矩都改過來。

小黛看着對一桌菜‘埋頭奮戰’的少夫人，有點汗顏。她來的時候她還一副氣息奄奄的樣子，怎麽睡了一覺後就生龍活虎了呢？一桌菜估計都不夠她吃的吧……

顧雲也沒想到。

他來之前還在想，要是她傷的太嚴重了，他幹脆給她個了斷，對外則宣稱這個女人還是沒捱過那頓仗刑，那誰也沒法将錯算到他頭上。

但是現在，在古瑤花身後，看她吃的這麽歡，顧雲默默放棄了心裏這個打算。

古瑤花幹完一盤素蒸餃，對小黛道:“味道還行，就是餡少了點，我以前吃過，絕對不是這個份量，我敢說廚房貪公款了。”

話落，她補了一句:“明日拿兩盤來。”

看到小黛見鬼一樣的看她身後，她也轉過去看，就看到比鬼還可怕的顧雲。

她把頭轉回來，接着吃，心道，肯定是看錯了，顧雲現在來看她根本不合常理，她拿筷子的手卻抖顫的厲害。

直到，許久後。

“你先出去。”顧雲吩咐小黛。

古瑤花手中的筷子終于抖掉在桌上了，她還是怕顧雲，她想讓小黛別走，擡頭，面前已無一人，出現的是顧雲那雙穿黑靴的腳。

“我、我有皇上的诰命，你、你不能殺我的……”古瑤花瑟瑟發抖、結結巴巴道。

“我知道。”顧雲淺笑道。

你別笑啊大哥，你一笑我心裏更慌了。古瑤花心道，拿不準他現在來到底是想幹嗎，梁美人住的是梅院，他不用忙着安慰哄人嗎。

“我來是想問問你。”

“問什麽？”

“到底是誰指使你來誣陷我的？”

“咳咳……”古瑤花使勁拍着脖子上掐着的大手，她快喘不過氣來了，但下一瞬，那只手卻松了力道。

古瑤花得了喘氣的機會，她一口咬在顧雲手上虎口位置，咬得那處都沁血了。

顧雲看了一眼手上幾顆小血牙印，一點反應都沒有。

古瑤花充滿恨意的瞪他:“爹是你殺的，村子也是你屠的，我說的都是實話！”

她這話一下子觸怒了顧雲，她剛說完就被顧雲一耳光扇倒在地上了，他力道大的，她嘴角都流血了。

“死不悔改。”顧雲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古瑤花道，而後甩了甩衣袖子而去。

顧雲走後，小黛才敢進來，她扶起倒地上的古瑤花:“少夫人，你沒事吧？”

古瑤花右臉頰紅腫，搖搖頭道:“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