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煙火

第二天,陪祖母做完晨課後,她一人悄悄地溜出寺,沿着昨日的記憶來到樹林中,林中草木青翠,間或地還有鳥兒飛過,鳴叫聲不絕于耳。

昨夜烤火的地方,看不出半點的痕跡,她仔細地辯認着,見那原本火堆處的土色和其它地方居然半分不差,不死心般地多看了幾遍,終是無果,擡頭看下四周,沓無人跡。

直起身來,看來不過是一場夢,她慣會做這種旖旎荒誕的夢。

她在附近繞了幾圈,也沒有再發現任何的蛛絲馬跡,她做的這又是什麽夢?南珊胡亂地想着,遠遠地看見寺中佛塔上的尖頂,佛門之近是否會有狐仙出沒?

想着那烤兔肉的滋味兒,圓滾滾的臉蛋兒笑得蕩起波來,她下意識地舔下唇,夢境太過真實,那肉味兒可真濃,口感特別醇厚。

不遠處的樹叢中似有什麽閃過去,刮起一陣腥風,南珊忙捂住口鼻,只來得及看見那大物身上黃黑相交的條紋。

她木然地站地着,忘記害怕,腦中似是靈光一閃,剛才那一閃而過的身影是?

老虎!

這山林之中竟有老虎。

隐約聽見傳來悠揚的笛聲,在清寂的山林中分外的空靈,似是從林外傳來,她尋着音兒,朝那聲音之處走去。

蒼翠的古柏之下,一身青衣的俊朗男子手執竹笛,美妙的音符正是從他嘴下發出的,這男子倒是個認識的,不就是蔣家的大公子。

蔣伯昌聽見有人的腳步聲,放下口中的笛子,望着珠圓玉潤的少女,也認出她的身份,那日有過一面之緣,不知這南府的三小姐怎麽出現在這裏?

南珊略一屈身行禮,“公子莫怪,小女冒昧,實在是公子的笛聲太過吸引人。”

“無礙的,在佛門之地,相逢即是有緣,南三小姐怎麽會在此處?”

南珊笑一下,“我陪同祖母來禮佛。”

祖母?德勇侯府那位不出世的夫人嗎?聽聞侯夫人不得侯爺歡心,已如棄婦般獨居後院一隅,南三小姐居然會陪同這位祖母,看來也是善心人兒。

蔣伯昌的臉色緩下來,孝順之人總是讓敬佩,見她胖乎乎的臉上一派的坦蕩,眉頭舒展,雙眸清明,是個光風霁月的姑娘。

想到家中那亂七八糟的事情,父親被貶,仆人遣散,家中的兩個姨娘鬧得最歡,不是吃不好就是睡不好,氣得母親頭疼病又犯。

最後還是他出面,說服父親将兩個姨娘送走,家中才算是消停下來,他避居于此,一為讀書,二也是躲清靜。

想到這不由得嘆口氣,南珊見他臉有郁色,想來最近應該煩惱頗多,“常聽人說蔣公子才華橫溢,他日必會高中,重振蔣家門楣。”

“那借三小姐吉言!蔣某要回屋看書,南三小姐請自便。”

說着他一袖子甩下來,朝不遠處的一間小屋走去,随着他的袖子一甩,有個破舊的香囊掉下來,蔣伯昌沒有察覺,徑直走遠,南珊肥胖的手指将它撿起,見香囊雖舊,可卻是上好的雲錦,上面繡着一朵雪白昙花,想是出自女子之手。

她擡頭看着,男子的步子很大,已走得有些遠,連忙拔起小腿,追上去。

蔣伯昌正疾步走着,似是聽見後面有動靜,一回頭,圓胖胖的姑娘正追着他,他眉一蹙,猛見姑娘手中的物件,停下腳步。

“蔣公子,你的東西掉了。”

氣喘籲籲的南珊将手中的香囊遞過去,她本就飽滿的臉上,因着奔跑變得嫣紅,如熟透的果子般誘人,晶亮的鳳眼看着他。

他別過眼,頭一回覺得胖姑娘也可以很美麗,看她的衣着簡單,卻落落大方,倒不是像傳聞中的那般不堪入目,看五官至少也是個清秀佳人。

修長如玉的手指将香囊接過去,輕聲道,“多謝!”

“蔣公子不用客氣,公子慢走。”

南珊說完,轉身往回跑,因着身體滾圓,跑起來頗為滑稽可笑,蔣伯昌的眼中漫起笑意,這還是自蔣家出事以來,他第一次笑。

蔣伯昌走了幾步,猶豫一回頭,“三小姐,請問你會做飯嗎?”

她也錯愕地轉頭,見他臉上似有些許羞赧,莞爾一笑,“應該會吧。”

他似是松了口氣,兩人朝小屋走去,屋內只一木床,另一桌一椅,桌子上堆滿書籍,并一塊幹掉類似馕狀的大餅,想來這幾日他就是用此充饑的吧。

以前必是沒有親力親為過,大學士家的公子,哪用自己動手,下人們都做好了。

角落裏有一個小爐子,旁邊堆放着米菜,她輕挽一下衣袖,便動起手來,等她将米菜洗好正準備動手時,才發現不會點火。

蔣伯昌坐在桌子前,手裏拿着一本書,可那書半天一頁也沒有翻過,眼神不停地偷瞄着她,她不好意思地問道,“你會生火嗎?”

“會的。”

他将書放下,從爐子的後面拿出火鐮和火石,兩下相擊,便将幹燥的枯松針引着,她看得目瞪口呆,這樣的點火方式,她哪裏會用。

火升起來,不一會兒,爐子便旺了,幸好柴火較幹,煙不算大,她将水米放進砂鍋去煮,等快煮好了,再放切好的臘肉及調好味兒的青菜,算是簡易版的砂鍋飯。

米香和肉香很快充盈在屋內,肚子“咕咕”的叫聲響起,蔣伯昌的臉紅如蝦子般,她低頭偷笑,他望過去,正好看見白如凝脂般的脖子,腹中越來的餓了。

做好後,南珊見日頭正中,也不敢再停留,連忙告辭,快到寺門口隐約聽見祖母的呼喚,她連忙快步跑進去,盧氏見她跑得滿頭的大汗,不由心疼道,“珊姐兒是不是覺得無趣,在寺外看風景去了,看這一頭的汗。”

南珊任由祖母替她擦拭,嬌嬌地回道,“祖母,我也愛聽佛經,可寺外的景致也美,故而多看了兩眼。”

盧氏望着她水潤紅透的臉蛋兒,輕點一下光潔的腦門,“你呀?祖母怕将你悶壞了,可下次再去寺外,記得帶上青嬷嬷,要不然,你一個姑娘家的,會讓祖母擔心。”

“好,聽祖母的。”

她脆聲地應着,想着樹林中有猛獸,下次還是不要再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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