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又夢
想法是好的,可在半夜又一次被餓醒後,聞着似有若無的肉香味兒,她翻身坐起,雙眼望着銀月當空的窗外,終是饞蟲戰勝理智,雙腿不聽使喚地往寺外走去。
同樣的地方,同樣的烤兔子,火堆旁邊,不出意料地當然還是那個讓人驚嘆的絕色男子。
不同的是,男子的腳邊卧着一只斑斓大虎。
南珊想着那天樹林裏見的一抹身影,恐怕就是眼前的這家夥,大虎的眼睛本是眯着的,聽見生人的腳步聲,撩下眼皮看她一眼,又閉上養神,溫順得如大貓般。
夜涼如水,靜谧得連葉片擺動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咕咕”
南珊的肚子不合時宜地響起來,她尴尬一笑,胖手撫上腹部,男子修長的手将兔子從架子上拿下來,撕下半邊,遞給她。
那老虎“刷”一下睜開眼,銅鈴般地瞪着她,嘴裏“嗚嗚”叫喚。
男子的另一只大手摸下它的腦袋,“等下再給你烤一只。”
清越的聲音帶着絲絲暗沉,如山谷的泉水一樣流進人的心田,涼絲絲的如吃過冰碗般舒爽。
斑斓大虎似是聽懂般地看她一下,然後轉過頭去瞧另一半兔肉,男子将肉放在它的面前,它一口叼起來,眼神示威般地看着南珊。
她手舉着兔肉,呆呆地站着,原來這是老虎的食物,她這算不算是虎口奪食!
一人一虎嚼肉的聲音在夜色中響起,男子的雙眼低垂着,看不見臉上的表情,如玉的大手梳理着老虎的毛發,舒服得那畜生眼眯成縫兒,時不時地用餘光偷瞄着她。
她心下一哂,這老虎莫不真是精怪,那眼中分明是炫耀般的挑釁,似乎在向她顯擺獨得主子的青睐。
口中烤肉的香味是這麽的真實,她疑惑地擡頭看着天下的皎月,又看下對面的男子,心道,這夢竟是越發逼真,要不是那天白日裏連珠絲馬跡都找不到,她根本就不會懷疑事情的真實性。
吃完肉,她小心地靠近那人虎,讨好般地輕聲問道,“謝謝公子的兔肉,小女子冒昧打擾,敢問公子如何稱呼?”
男子的眼睑擡起,把她看個大紅臉,這男人,長得這般好看做什麽?害得她這顆大齡剩女的心又開始蠢蠢萌動。
“淩”
林?
“林公子,你好。”
她傻傻地一笑,心裏帶着竊竊的喜悅,原來美公子姓林。
男子回答完後眼皮兒又垂下,長長的睫毛被月光照得投下扇形的陰影,美好得不似真人,她挪過去,蹲在老虎的身邊。
大虎将身邊的位置移了移,示意她坐過來,她心下一喜,畢竟是同吃過一只兔子,這家夥把她當成自己人,情份馬上就顯出來。
男子的眼神似是探究地看着身邊的虎兒,再看着自然地伸出手摸着虎毛的女子,女子身上的淡香絲絲入鼻,他卻沒有半點的反感。
狹長的眼神裏幽色更甚,這姑娘可是有生以來頭一個可以靠近的女子。
南珊可不知這些事情,她一心想着這不過是場夢,夢裏可以無所顧忌,不用講什麽男女大防,也不用去想俗世中的條律規矩。
老虎被她肉乎乎的小手摸得很是舒服,眯着眼兒享受着,夜色正濃,萬物沉睡,微風徐徐,帶着隐蔽的惬意,仿若偷來的時光。
她清下嗓子,“公子,你是神仙還是狐仙?”
神仙?狐仙?
見男子似有所思地看着她,她嬌憨一笑,“我猜公子是狐仙吧,只有狐仙才有這樣的相貌,神仙很多都長得不太好看,像什麽土地公啊,鐘馗什麽的。”
土地公?鐘馗?
是何許人也?
男子好看得眉頭蹙一下,他竟是從未聽過,這女子口中怎麽全是如此奇怪的詞?他的手微顫着,眼中流光一閃,靜靜地看着她喜慶的胖臉。
大虎身上暖暖的,南珊貼緊它,看着男人好看的側顏,慢慢地挨着甜睡過去。
等她醒來後,見自己正躺在寺內的木塌上,她仔細地嗅着,空氣中似乎有老虎的膻氣,接着自嘲一笑,做夢都做出幻覺來了,這個毛病可要不得。
青嬷嬷的慈愛的聲音響起,“三小姐,昨兒個夜裏睡得好嗎?”
她晃下腦袋,穿鞋下地,嬌憨地朝青嬷嬷一笑,“睡得自然好的。”
又夢到美男,還吃到肉,當然是一晚好覺。
盧氏正坐在桌子旁邊,手中拿着經書,淡笑一下,“也虧得珊姐兒好性子,若不然哪個姑娘家在寺中靜得下心來,陪我這老婆子吃齋念佛。”
“祖母,你可不是老婆子,再說珊兒覺得這裏挺好的,清靜又自在。”
“珊兒喜歡就好,脫離塵世,沒有俗事煩心,倒也自在。”
南珊笑笑,就着清粥小菜,用了一碗,跟着祖母又去上晨課,寺中的經堂中,空塵方丈的嘴角似是帶着淡淡的笑意,含笑地看着她。
她也沖他一笑,盤坐在祖母的身邊,誦經的聲音響起,南珊的心愈發安定下來,自從幼年時第一次在祖母那裏聽到這種聲音,她就深深地愛上這種嗡哞的聲音。
這聲音能撫慰她在異世中的不安和惶恐,讓她慢慢地沉下心來,徹底融入這個世間。
三日後,祖孫倆人又乘着馬車回府,琅兒早早地站在自家院門口等着她,見她一露面,立馬沖過來,一頭紮進她的懷中。
“姐姐,琅兒可想你了。”
南珊一把将他抱起來,親親他嫩嫩的圓臉,“是嗎?可姐姐怎麽看琅兒又長好些肉,胖了不少,看不出來哪裏有想我這個姐姐?”
南琅鼓起小臉,掰着指頭認真地說道,“我吃飯時,看見姐姐愛吃的菜,就想着姐姐不在,我可要替你吃多些,一吃點心時,想着姐姐愛吃,也會替你多吃些。”
“哈哈,你就是這樣想姐姐的?”
小人兒一臉認真地點頭,拍拍自己的小肚皮,“嗯,看我身上的肉肉,都是想姐姐想的。”
她見琅兒說得極其慎重的樣子,笑得将他抱得更緊,琅兒卻跟個肉蟲子似的扭着身子,“姐姐,放我下來,被人看見會笑話琅兒的。”
“誰敢笑話你,姐姐抱弟弟,天經地義,他們是嫉妒你。”
南琅歪起腦袋,思索着姐姐的話,哼!
三哥南琨必是嫉妒他有姐姐抱,上次見過一回,居然嘲笑他,肯定是自己沒有人抱,心裏面不舒服。
這樣想着,也不扭了,如藕節般的雙臂緊緊地環着南珊的脖子,姐弟倆往父母的屋子走去,一路上琅兒就不下來,把她累得夠嗆,丁氏早就含笑在門口等着。
拉着女兒的手,上下打量,“我們珊姐兒似是瘦了些?”
南二爺将兒子從閨女的懷中拽下來,也拉着她左看右看,眼睛眯成一條線,似是很不樂意的樣子,山中到底清苦,女兒都瘦成這樣。
“瘦些好,珊兒瘦下來眼睛都大不少。”
丁氏将她攬過去,母女倆先進屋內,長桌上,早就擺好飯菜,南珊深吸一口氣,肉香兒撲滿鼻,口水都快流下來。
“快吃吧。”
南二爺父子倆也坐過來,一家四口用起飯來,南珊兒見父親不停地往她的碗裏夾菜,連忙制止,“謝謝爹,太多吃不完。”
說完口中塞進一塊油紅的肉塊而,還沒用勁咬,那汁水兒便盈滿齒間,爛而不膩,美味無比,
她幸福地眯下眼,看得丁氏直發笑。
“看你這饞樣兒,吃幾日素饞壞了吧。”
南珊鼓着油汪汪的小嘴兒,朝丁氏一笑,留香從外面進來小聲地在丁氏耳邊低語幾句,丁氏立馬臉色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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