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用意不明

黎櫻這次回來應該不是一人回來的，吃過早餐出去時，她的手機就響了起來。她微微的笑着說接一下電話，便往邊兒上走去了。

那邊打電話來的應該是小孩兒，她的聲音溫柔，一張保養得宜的臉上耐心柔和。低聲的哄着那邊的小孩兒，說是很快就會回去。

周合木讷的站着，徐原寧對她投來擔心的目光，她回以淡淡的一笑。

黎櫻過了十幾分鐘才回來，周合不待她說話，看了看時間，說：“小舅舅，我還有事，要是沒事我先走了。”

她确實還有兼職的。說完便要離開。

黎櫻一怔，低低的叫了一聲阿合。她來時，并未想過周合會那麽冷淡，也早早的想好了許許多多的解釋。但現在，她所有的話都還未說出口。

周合客客氣氣的對她點點頭，又和徐原寧打了招呼，轉身離開。

後邊兒黎櫻再叫她也沒有回頭。

大抵是天氣陰沉着的緣故，大夏天的她竟然覺得有些冷，手腳都是冰涼的。她在路邊買了一杯熱氣騰騰的豆漿，一路就那麽捂着往公交車站。

晚些時候做完兼職，才剛到學校門口，就見黎裴遠的車在路邊停着。他也在邊兒上站着抽着煙。

周合的腳步頓了頓，到底還是走了過去，叫了一聲小舅舅。

黎裴遠自嘲的笑笑，說：“我還以為你再也不想搭理我了。”

周合低下頭，淡淡的笑笑，說：“怎麽會。”他有他的立場，即便是沒有他，她也會自己找過來。

她說完擡起頭，看向了黎裴遠，說：“您在這兒……”

“你媽媽，給你買了衣服……還給了一張卡，讓我給你送過來。”黎裴遠說得有些艱難。

周合倒也不驚訝，仍舊笑笑，說：“不用了。您讓她拿去退了吧。我有手有腳，能賺錢。”微微的頓了頓，她忽的又問道：“她已經上飛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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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裴遠這下一怔，卻是不能瞞着她的，解釋道：“她帶了……安安回來，那孩子不太舒服，今早有些發燒。見不到她一直在鬧，她……只有趕回去。”

他說到這兒頓了頓，低低的說道：“她再婚後有一子一女，安安是小女兒，才五歲。”

黎裴遠找到任何可為黎櫻辯白的話，聲音澀澀的。

“那挺好的。”周合微微笑笑，說：“您回去吧，也讓她以後別再過來了。我先走了。”

她說完便離開。

黎裴遠到底還是沒有再叫她，看着她越走越遠。

周合木木的，回到宿舍後在陽臺上站了好會兒，洗了一把冷水臉，收拾了衣服回家。

到門口就見宅子的門開着，平常多數時候都是關着的。周合的心裏有些疑惑，快步的走了進去。

院子裏并沒有人，屋子的門也是開着的。進了屋，就見戚姨和一年輕的女孩子在說着話，女孩子的腳邊放了一大大的行李箱。

戚姨見到周合就笑了起來，說道：“阿合回來了。這位是李小姐，過來旅游的。要在咱們這兒住一個星期。你先帶李小姐上去放行李，我給你們弄點兒吃的。”

周合點點頭，應了一聲好。客氣的叫了一聲李小姐，便帶着她上了樓。

樓上是戚姨收拾過了的，已經沒有了程洝入住過的痕跡。周合打開門時仍是微微的恍惚了一下，很快替李小姐拎了行李箱進去。

李小姐是來旅游的，對本地的美食也非常向往。吃餃子時連連的誇戚姨的手藝好。并問以後她在可不可以一起吃飯。她會給餐費。

這算是戚姨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單生意，她非常的高興，應了下來，問過周合下午沒事了之後讓周合帶李小姐去附近轉轉。

周合應了下來。

待到晚些時候，她在客廳裏找東西時才發現戚姨竟然已經開始做繡活兒了。

這活兒看似輕松，卻是很傷眼睛。

周合的眉頭皺了皺，對戚姨說道：“不是讓您暫時別做了嗎？”

戚姨微微笑笑，說：“閑着也是閑着，當然得找點兒事來做。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已經沒什麽大礙了。而且這活兒不急，我慢慢做，一點兒也不覺得累。”

她說着愛憐的看着周合，說：“現在多了一份收入，你以後好好上學，別再做那麽多兼職了。得以學業為主知道嗎？”

她哪裏是閑不住，只是想竭力的多賺錢，想讓她過得和同齡人一樣。

周合的眼眶微微濕潤，喉嚨裏像是被堵塞住了一般，一時說不出話來。隔了會兒才擠出了笑容應了一聲好。又叮囑戚姨不能再熬着夜的做，邊做邊休息。

戚姨溫柔的應了好，讓周合別擔心，她會注意保重身體。

下午周合帶了李小姐出去轉，李小姐是業餘的攝影師，在小巷子裏轉着，拍着青瓦白牆，亦或是過往的路人。

她的性格外向，沒一會兒便已和周合混熟，讓周合做她鏡頭裏的模特兒，周合拒絕了。

晚上的飯菜是豐盛的，都是本地普通的特色菜，從戚姨的手裏出來無一不是色香味俱全。

李小姐吃着贊嘆不已，說戚姨可以做私房菜，每天做那麽一兩桌，也不累人。

周合這下忙說戚姨的身體不好，不能累着。

李小姐要呆一個星期，但過了周末周合依舊是得回學校的。家裏第一次住進陌生人她并不放心，叮囑戚姨晚上一定要将門鎖好，要是有什麽不對勁就給她打電話。

她婆婆媽媽的，戚姨有些無奈。讓她放心的去，她都知道。

周合回到學校就開始忙了起來，邱師兄送走了女朋友，經濟大抵是變得拮據了起來，攬了好些活兒。

雖是忙，周合仍是每天到晚上都給戚姨打電話，提醒她關好門窗。

周四下午，周合整理好項目的數據資料，正要離開，手機就響了起來。電話是徐教授打來的，周合看了看馬上接了起來。

徐教授落了一份資料在辦公室，徐原寧的電話打不通，讓周合找了給他送去他家裏。

周合應了下來，在他的指示之下拿了辦公室的備用鑰匙，拿了那份資料，然後匆匆的送過去。

徐教授并沒有住學校分配的宿舍，住在外邊兒。但離學校并不遠，走路十來分鐘就到了。

周合過去時已是六點多了，太陽的餘晖灑在郁郁蔥蔥的樹木上，四周一片寧谧。

周合這是第一次過來，找了路人問了路後便直接的進了徐教授所住的單元，照着徐教授給的門牌號上了樓。

房子是老房子了，并沒有電梯。她過來是跑着過來的，站在門口稍稍的緩了一下氣，敲響了門。

裏頭很快傳出了徐教授的聲音，讓她直接進去，沒有鎖門。

周合推門進去，屋子的布置是簡單的，并不大，簡單的兩室一廳。徐教授好像有客人，并沒有在客廳。書房的方向時不時的有說話聲傳出來。

周合不知道自己是否該進書房，正想着，徐教授就從書房裏走了出來。他的臉上帶着笑，顯然和客人談得很高興。見着周合他便微笑着說道：“麻煩你跑一趟。”

周合這下就趕緊的說：“您客氣了。”

她說着将手中的資料恭恭敬敬的遞了過去。

徐教授接了過來，往書房的方向看了看，若有所思的想了想，看了看時間，說：“你要是沒事可不可以去下面2棟的餐館炒幾個菜上來，告訴老板娘說是我要的，她知道弄些什麽。”

周合應了一聲好。徐教授這下就回身去找了錢包拿了錢給周合，并囑咐帶一瓶酒上來。

書房裏有客人等着，他也并不多說，直接進書房裏去了。

周合拿了錢下樓，然後直奔徐教授說的小餐館。

這時候正是飯點，小餐館的人很多，老板老板娘忙得跟陀螺似的。人多是得排隊的，周合也跟着排起了隊來。

輪到她時已經是半個小時後了，徐教授大抵是常在這邊吃飯的，周合說了徐教授讓她來的之後老板便麻利的準備了起來。

然後好奇的打量着周合，問她是不是徐教授的親戚。

周合說自己是徐教授的學生，他有客人在不方便，這才讓她下來。

老板娘更是好奇，說徐教授很少會有客人。又八卦的問是不是徐教授的女朋友。

徐教授三十好幾了，但不知道什麽原因一直沒結婚。常常都會有老師替他介紹相親對象，但從來沒有成過。

周合這下便老老實實的說自己沒見着，但應該不是。

徐教授的那位客人并沒有怎麽說話，她在進門時隐約的聽了一句，并不是女聲。

老板娘這下悻悻的，沒再八卦了，很快打了飯用便當盒裝了菜打包好給周合拎着。

周合拎着飯菜上樓時書房裏仍在交談着，書房的門是半掩着的，兩人的聲音并不高，那客人的聲音聽着有些熟悉。

周合将菜飯拿出來，又去廚房裏拿了碗筷出來擺上，這才走到書房門口，敲了敲門，說道：“徐老師，可以吃飯了。”

裏頭的徐教授應了一聲，沒多時便有腳步聲出來。

剛才敲門周合只模模糊糊的看到一側影，待到裏頭的人跟在徐教授的身後走了出來，周合一下子就愣住了。

那出來的人，竟然是程洝。

徐教授并未注意到她的不對勁，溫和的向她介紹：“這位是程先生，才剛到虞城沒多久。”介紹完了又對程洝說道：“這位是我的學生，周合。很聰明刻苦，每年的獎學金都有她。”

程洝一身的正裝，衣冠楚楚的。他應該是早知道過來的是周合的，面色半點兒也不變，客氣而不失禮儀的叫了一聲周小姐。

周合也叫了一聲程先生。

她在這兒待着是不妥的，馬上便說道：“徐教授，我先走了。”

徐教授笑了笑，說：“馬上吃飯走什麽，坐下來吃飯。程先生在市場經濟上有很多獨特的見解，你也坐下聽聽。”

周合這下只得坐了下來。

徐教授對程洝簡直就是相逢恨晚，話裏一直帶着欣賞。拿出了酒杯來，兩人邊吃飯邊小酌着。

周合一直就沒說過話，徐教授雖是讓她聽，但她的心裏有事，幾乎沒怎麽聽進去。

這一頓飯吃了一個多小時，吃完時已經是九點多了。

兩人已聊得差不多，徐教授泡了茶來。說起最近的項目，有意無意的誇起了周合的認真仔細和不驕不躁來。

他并不會無緣無故的提起這，饒是周合再反應遲鈍，也知道徐教授是在向程洝推薦她。他知道她長期在做各種兼職，如果能在程洝的公司謀到一穩定的兼職，以後她便不用再到處奔波了。

周合都能聽得出來，程洝老狐貍一樣的人自然也聽了出來。當下就裝模作樣的給周合遞了名片，說是公司正準備招幾個新人。活兒不用在公司也能做，時間自由。讓周合下周給他打電話，直接過去找他。

徐教授是一番好意，周合是拒絕不得的，将那名片接了過來，客客氣氣的道了謝。

徐教授微微笑了起來，讓周合以後要認真工作，以報程總的知遇之恩。

這哪裏是什麽知遇之恩，全是看在他的面上的。

周合就跟啞巴吃黃連似的，但仍是又認真的向程洝道了謝。徐教授一向都是很少指使人的人，她這下才知道為什麽會讓她去拿外賣并留下來吃飯了。

從一開始讓送資料過來，徐教授應該就是有所打算的。否則就算是徐原寧不在，還有那麽多的師兄師姐，怎麽不叫他們過來？

話談得差不多，也算是賓主盡歡，喝完了茶，程洝便适時的起身告辭。周合也跟着告辭。

徐教授送了他們到樓梯口便止步，和程洝寒暄了幾句，又讓周合路上注意安全。回學校後給他打電話。

周合應了下來，再次的告辭，這才和程洝一前一後的下了樓。

這小區不知道是入住率不高還是怎麽的，這時候并不晚，但卻安安靜靜的，看不到人影。

程洝到徐教授這邊來周合是心有疑惑的，待到到了樓下，就停下了腳步來，看向了他，問道：“不知道程先生來找徐教授什麽事？”

程洝以前并未提起過，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和徐教授認識的。

程洝也停了下來，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說：“怎麽，怕我把徐教授給賣了？”

周合沒說話。

程洝半點兒也不生氣，輕笑了一聲，說：“好歹也在一起過，我在小阿合心裏，就這印象？”

他這扯得是有些遠的。

論口舌周合從來都不是他的對手，也不再問了，繼續往前走。

誰知道才剛邁出了腳步，程洝就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腕，擡頭看了看天空，說：“如此良辰美景，小阿合陪我坐一會兒？”

他将她的手腕握得緊緊的。

周合掙了一下沒能掙開，木着一張臉看着他，說：“程先生，請自重。”微微的頓了頓，她接着說：“您應該不想要我把徐教授叫下來吧？”

她這威脅對程洝半點兒作用也不起，他仍舊握得緊緊的，低笑了一聲，說：“我相信小阿合并不希望徐教授知道我們的關系。”他的語氣暧昧得很，慢條斯理的又說道：“要不然，剛才那場戲豈不是白演了？”

他倒是一針見血，說出了周合的心思。

周合才唇抿得緊緊的，臉上并沒有惱怒，淡淡的說道：“我想程先生應該知道，兔子急了也會咬人。”

“咬一個試試？”程洝的唇角勾了勾，将握住周合的手擡得高了些。

他這完全是油鹽不進。周合的唇抿得更是緊，一雙眼眸直直的看着他，說：“程先生确定要試試？”

她的臉上半點兒表情也沒有。

程洝适時的松開了她的手腕，點起了一支煙來，懶洋洋的說：“玩笑而已，小阿合別那麽認真，年紀輕輕多無趣。”

“還真是抱歉，我剛好是那種開不起玩笑的人。讓程先生掃興了。”周合淡淡的說了一句，直接便往外邊兒走。

程洝就在牆上靠着，抽完了一支煙才去開車。

他的動作倒是很快，周合才剛到路邊等車，他的車就停在了她的面前，對着她擡了擡下巴，懶懶的說：“上車。”

周合就跟沒看到他似的動也沒動。

車站并沒有人，程洝索性熄了火，繼續說道：“上車，一起出來也不送你，你那徐教授會怎麽看我？”

他是一副周合不上車他就不走的樣兒。

周合頭也沒擡一下，說道：“您放心，徐教授如果問起，我會告訴他您送了。”

程洝一手支在了車上，臉上浮起了暧昧的笑來，說：“怎麽能讓小阿合為了我撒謊呢？那多不好。”

有公交車從遠處緩緩的駛了過來，見他的車停着摁起了喇叭來。程洝一點兒也不急，仍是那句話：“上車。”

他這樣兒顯然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周合的唇抿得緊緊的，索性也不再坐公交車了，直接便往回去的路走。

原本以為這下程洝該走了的，但卻沒有，他竟然開着車追了上來，就那麽一路跟蝸牛似的慢慢的走着。後邊兒有車摁喇叭他也不管，引來了一陣罵。

周合完全當他不存在，低頭快步的走着。見前邊兒有近路直接抄了近路。這下總算是沒了程洝的身影。

待到到了學校，才發現程洝的車竟然就在校門口停着。不過他這次沒有和她打招呼，手支在車窗上抽着煙。身影有那麽些落寞。

周合并未停下腳步來，直接進了學校。

到了宿舍樓下，手機就震動了一下。有短信進來了。是程洝發來的，告訴她下星期一整星期都在，讓她過去随時打電話。

雖是看不到，周合也能想得到他編輯這短信時那懶洋洋的帶着勝利的表情。

她面無表情的直接删掉。

徐教授确實是早有打算的，第二天下課時便叫住了周合，告訴她，程洝公司發展前景不錯。過去能學不少的東西。她要是不打算保研或是出國，以後就在程洝的公司裏也很不錯。

以周合的情況，無論是保研還是出國都是壓根不可能的。這幾年來，應屆生出去找工作工資都是低的。而她還得養家。

如果她從現在就在程洝的公司工作，只要做得好，畢業便可以直接轉正。省去了實習期以及找工作的麻煩。以後也不會有太大的壓力。

她畢業也還有兩年，徐教授竟然那麽早就替她打算好了。周合的心裏是感激的，坦白的話更是說不出口，認認真真的向徐教授道了謝。

徐教授讓她不必客氣，并讓以後工作上有問題，打電話直接問他。

周合應了下來，看着徐教授走遠，呆呆的在原地站了好會兒。

程洝那邊她是并不想去的，但又不想浪費徐教授的一番好心，也想不出好的辦法來，接下來的幾天都是心不在焉的。

這事兒她也沒敢告訴徐原寧，拖蹭到了第二個星期的周四，程洝那邊的秘書就直接打了電話給她，問她什麽時候過去入職。

不知道程洝是怎麽交代的，秘書非常的客氣。

周合這下只得硬着頭皮的過去了。

她原本以為程洝說的要招新人不過是借口，但卻并不是。她過去時有三個人也一同辦理入職。都還是學校的學生，只不過都是大四的，馬上就畢業了。

她悄悄的松了口氣兒。

大抵是剛才進公司的緣故，并未給他們安排工作，只是給了些公司的資料，讓大家先看看先了解公司。也給了幾人一本紅酒的資料，讓一起背熟，以後問時務必要回答得出來。

并未将幾人留下，直接讓都回去，說是讓沒星期來公司一次，到時候再安排事兒。

這也太簡單了些，幾人都不敢相信，但誰也沒有多嘴問什麽。

待到出了小會議室，一起的女孩子就拍了拍胸口，說：“這也太簡單了，我來時緊張得要死。”

“是挺簡單的，和其他公司也不同。不過公司的招聘本來就挺與衆不同的。其他公司那裏會要我們這種還沒畢業的……”

幾人邊說着話邊摁了電梯。電梯正好從樓上下來，門很快打開。周合正要跟着往裏邊兒走，一擡頭就看到了站在最裏頭的程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