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風口浪尖

外邊兒下着雨，大抵是沒什麽事，程洝這一天哪兒都沒去。窩在家裏陪着周合看書。他是有咖啡瘾的，雖是沒再胃疼了，周合仍是沒讓他喝咖啡，只讓喝白開水。

中午的時候有人給他送了資料過來，他便看起了資料。而周合則是去廚房做飯。她做得仍是清淡的，只差一天三頓都只讓他喝粥養胃了。

一天的時光過得很快，晚上時兩人才算是有了屬于自己的時間，周合依偎在他的懷裏窩在沙發上看起了電影來。

電影是一部美劇，男主角和女主角均是殺手。男主在一次行動裏失手殺了女主，最後從大橋上跳下殉情。

劇情以懸疑為主，感情線很淡。雖是這樣，周合看到最後仍是哭得稀裏嘩啦的。她的哭并不發出聲音，只是紅腫着眼睛，紙巾用了一大堆。

程洝是有些好笑的，抽出了紙巾替她擦着眼淚和鼻涕，說道：“就電影而已，有什麽好哭的。乖，別哭了啊。”

他的聲音溫柔。周合過了好會兒才漸漸的停了下來，她是有些不自在的，将臉埋在程洝的胸口沒動。

程洝的嘴角浮現出點點柔和的笑意來，輕輕的拍着她的背。等着她真正的平靜下來，才松開了她，讓她去洗臉。而他則是去廚房煮了一雞蛋給她敷眼睛，以防明早起來眼睛腫起來。

這樣的夜晚是安寧的，上床早了周合睡不着，在被窩裏拉着他玩了一局游戲，什麽時候睡去的都不知道。

時間過得很快，一晃就是開學。程洝要出差，是要先送周合去學校的，周合沒讓，說自己會過去。她是知道程洝在擔心什麽的，說道：“我幾乎不出學校，不會有什麽事。”

以前因為戚姨在，她每個星期都是要回去一次的。現在戚姨不在了，她回去就是孤零零的一個人。應該只有放假時才會長時間的回去呆了。

程洝并未堅持，點點頭，說：“有事給我打電話。”

他的人很快來接他去機場，周合執意在原地看着他上車離開，這才去路邊兒坐公交車。

剛開學宿舍裏是熱鬧的，幾個室友都帶了特産過來，相互贈送。不過短短的一個月的時間，周合卻像是過了一整個世紀那麽的漫長。在宿舍裏時生出了些陌生之感來。

何蜜叽叽喳喳的聲音驅散了些孤寂感，她打起了精神來，開始鋪起了床整理東西。晚上宿舍在外邊兒聚餐，鬧到十點多才回來。程洝八點多時給她打了電話她未聽到，這會兒原本是想打回去的，但不知道他休息沒有最終還是沒打，只是給他發了簡單的晚安兩個字。

開學的一星期周合都是忙的，徐教授那邊的事兒多，師兄師姐們要畢業許多瑣事兒都落到了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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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合在周五傍晚剛從食堂出來手機就響了起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她示意同行的何蜜先上樓，接起了電話來，喂了一聲。

電話那端的聲音是冷冷淡淡的，說道：“我是厲竟，程先生今晚會回來，讓我過來接你。”

周合一時沒反應過來厲竟是誰，隔了會兒才想起那天程洝說的那句阿竟，怔了一下，說道：“我自己過去就行，我還得去宿舍拿點兒東西……”

她的話還未說完就被厲竟給打斷，他的語氣是不耐的，說：“我在學校對面的紅綠燈口等你。”

他說完直接便挂斷了電話。

周合微微的抿了抿唇，看了看時間，快速的上了樓。

饒是她的動作快，過去時仍是二十來分鐘後了。厲竟仍舊戴着那副竟是金絲眼鏡，看見她唇角露出了幾分的譏嘲來。顯然是對那天她聽到他們的說話耿耿于懷。

雖是這樣，周合到邊兒上時他仍是拉開了車門。周合低聲的說了句謝謝，這才上了車。

車上的氣氛同樣是沉悶的，厲竟上車後就抽出了一支煙點了起來。

車子開了一段，他這才從後視鏡陰恻恻的看了周合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說道：“看不出，周小姐倒是挺有膽色的。”稍稍的頓了頓，他接着說道：“看來那天在合歡街，周小姐并沒有被吓到。”

他同樣也指的是周合都聽到他們談話，竟然還在他們的面前晃。也顯然是對她和程洝在一起不滿。

周合不知道該說什麽，沉默着沒有說話。

厲竟又從後視鏡裏陰恻恻的看了她一眼，說：“那天停車場的‘意外’希望周小姐謹記在心。我這麽，最大的優點就是記性好，如果有下次……”他說到這兒哼哼了兩聲，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我恐怕不知道會做出點兒什麽事兒來。程先生事多，恐怕不能時時刻刻的注意到周小姐的動向。”

他這是在赤裸裸的威脅。唇角浮起了一抹冷笑來，說完看起了前方的道路，不再說話。

他并沒有将周合送回公寓，而是将周合帶去了市區的一家餐廳。他訂了包間，程洝還未過來，他便在包間門口站着。

侍應生很快就送上了幾份甜點來，周合并沒有吃。不知道程洝什麽時候過來，她拿起了書翻了起來。

厲竟站在門口，時不時的側頭陰恻恻的看着她，她就跟沒發覺似的，頭也沒擡一下。

等了半個多小時，程洝才過來。

厲竟見到他換了一副面孔，恭恭敬敬的叫了一聲程先生，說道：“周小姐已經到了一會兒了。”

程洝點點頭，讓他下去，這才進了包間裏。

周合已經放下了書站了起來，程洝是風塵仆仆的，将西裝丢在了一旁，說道：“等很久了嗎？有點兒堵車。”

“我也才剛到一會兒。”周合說着，給他倒了一杯茶。

兩人間是隔了一個位置的，程洝坐了下來，唇角勾了勾，說道：“過來。”

他的聲音低低沉沉的，分外的悅耳。周合的臉控制不住微微的紅了起來。到了程洝身邊兒的位置上，剛要坐下，卻被他攬住了腰，坐在了他的腿上。

整整一個星期未見，他是蠢蠢欲動的，大掌緊緊的貼着周合纖細的腰，低笑了一聲，問道：“想我了嗎？”

他說着一手扶住周合的頭，吻住了她的唇。

侍應生上菜随時都會進來，周合是提心吊膽的，稍稍的錯開了些，小聲的說道：“會有人來。”

程洝哪裏會管，更加用力的咬住她的唇。像是要将她揉進身體裏一般。

周合的腦子裏昏昏糊糊的，直到外頭傳來了敲門聲，她才一下子回過神來，慌亂的跳起來，坐到了旁邊兒的位置上。一張臉紅得跟熟透的蝦子似的。

程洝是淡定得很的，輕笑了一聲，叫了一聲進來。

厲竟都已安排好，進來的是上菜的侍應生，陸陸續續的将菜放下，然後很快離開。

差點兒就被人給撞見，周合是一直未擡頭的。等着侍應生都離開，程洝才低笑了一聲，說道：“人都走了，吃飯吧。”

他說着往周合的碗裏夾了一丸子。

周合是從學校裏吃了飯才過來的，慢吞吞的說道：“我吃過了，還飽着，不餓。”

程洝壓根就不理，往她的碗裏盛了半碗雞湯，說道：“再吃點兒，不能太瘦。”他說到這兒往周合的胸口掃了掃，低笑了一聲，說道：“特別是得多吃點兒肉，不吃肉怎麽長肉。”

他的神色促狹，說到肉時特地的加重了語氣。

周合哪裏想到他會在這種時候說出這種流氓言論，臉更是紅得厲害。怕他會再冒出什麽驚人言論，飛快的拿起了筷子悶頭吃起了東西來。

吃完東西回去程洝并未再讓人送，是他自己開的車。

吃過了東西他是閑适了許多的，眉宇間的疲憊消散了些，放了輕柔的音樂，問道：“這個星期都做了些什麽？”

“沒做什麽，都是瑣事。”周合回答，又擡頭看向了他，問道：“出差還順利嗎？”

程洝點了點頭，唔了一聲，說道：“還好。”他的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幾下，問道：“明天周末，想去哪兒玩？”

周合這段時間都未回過宅子那邊，這下便說道：“想回去把宅子那邊收拾一下。”

“也行。過去看有哪兒不滿意的，叫人一起弄了。”

程洝在車上紳士極了，待到下了車，在電梯口就吻住了周合。一路沒有人，待到開了門，他将她抵在門上，扯下了她身上的衣服。

程洝第二天原本是要和周合回宅子那邊的，但臨時有事兒，将她送了過去之後便離開。讓她離開給司機打電話，讓司機過來接她。

周合應了好，看着車子消失在巷子裏，這才進了院子。

其實壓根就不用她收拾，程洝應該是吩咐過了，院子裏整理得整整齊齊的。就連花花草草也得到了妥善的照顧。

除了大門換了，裝了監控，圍牆加固了之外和她離開時沒有任何變化。屋子關着的門裏，仿佛戚姨還會随時出來。

周合的心裏尖銳的疼痛着，說是過來收拾的，最終卻什麽都沒有坐。就那麽呆呆怔怔的在院子裏坐了一個下午。她甚至不敢進屋子裏去。

直到傍晚時分程洝打電話來，她這才打起了精神來。

程洝過來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周合并沒有在宅子裏等他，而是走到了外邊兒的公交車站，天仍舊是有些冷的，她的一雙手凍得冰涼。

程洝是知道她想起了戚姨的，手緊緊的握着她的手。周合向擠出笑容來的，最終沒能擠出來，閉上了眼睛。

晚上時周合仍舊是睡不着，程洝開了一支紅酒，兩人背靠着陽臺的玻璃坐着慢慢的喝着，誰也沒有說話。

徐原寧不知道在忙什麽，公司那邊也沒有事兒，周合一直未見過他。直到開學半個月後，才在食堂裏見着了他。

他是忙忙碌碌的，和一起過來的人打了招呼，這才端着餐盤坐到了周合對面的位置上。

周合将自己打來的還沒動湯推給了他，問道：“師兄最近很忙嗎？”

徐教授那邊這段時間都沒見到他。

徐原寧無奈的笑笑，說道：“也不是很忙。家裏有點兒事，我請了假，昨天才剛回來。”

周合見過邱師兄，但這事兒是完全沒聽說的，怔了怔，問道：“什麽事？”

徐原寧顯然是不打算談這話題的，說道：“也沒什麽，都是些瑣事兒。”

周合是知道不該問的別問的，點了點頭，沒再問了。

徐原寧扒了一口飯，問道：“你呢，最近怎麽樣，忙嗎？”

周合這下就說了句還好。

徐原寧點點頭，不知道想起了什麽來，又擡頭看向了周合。頓了一下，遲疑着說道：“你都住在學校裏，要不要把宅子租出去？可以租樓下，保留樓上的房間，你要回去也能住。”

周合仍是還在兼職的，只不過因為忙沒以前那麽多了。提出這建議，是出于對她生活的考慮。租出去後，她至少不用再為生活費奔波。

周合幾乎是想也未想的搖搖頭，說道：“我偶爾也會回去，不打算租。”

租給了別人，無論是屋子還是院子難免都會有改變。她想原原本本的保留着戚姨在時所有的痕跡。

徐原寧是知道她在想什麽的，低低的說道：“阿合，戚姨并不會想看到你現在這樣。”

周合埋着頭沒說話。

徐原寧又接着說道：“她一定希望你好好的。”他的聲音輕輕的。

周合握着筷子的手僵了僵，繼續吃起了東西來。

接下來的時間裏，兩人誰都沒有說話。直到吃完了東西，周合這才和徐原寧打招呼離開。

徐原寧看着她的身影匆匆的消失在人流中，好一會兒也沒動。

大抵是想讓自己更忙，周合的時間除了在徐教授那邊之外便都泡在了圖書館裏。還另外還了好幾本資料，有時候宿舍裏關了燈了她都還在打着手電筒在看書或是背單詞。

這天她才在圖書館裏坐下，邊兒上的幾個女生就竊竊私語了起來。

長頭發化着淡妝的女孩子朝着她這邊看了看，說道：“看到沒，聽說她是任教授的女兒。”

她的聲音雖是壓得低低的，但圖書館裏靜悄悄的，周合仍是聽到了。她的身體微微的僵了僵。

這類的八卦從來都是受歡迎的，幾個女生的視線都落到了她的身上，另一位娃娃臉的女生說道：“不會吧。她怎麽會是任教授的女兒。她不是一直都在兼職嗎？我聽說任教授大有來頭，她的女兒怎麽可能到處做兼職？”

長發女神啧了一聲，說道：“任教授的妻子你們都見過吧？就是上次鮮花的那位。聽說她是不滿任教授結婚，自己和任教授斷絕了關系呢。”

“啊……”這話成功的讓其他幾人叫出聲來。

有人立即就問道：“這些你是怎麽知道的？”八卦的味兒濃濃的。

長發女生說道：“這你就別管了，是知情人士透露的，反正挺靠譜的，我覺得應該不會假。她也真是挺倔強的，任教授早就離婚了，又英俊又有學問，總不能一直不結婚吧？”

“是啊。她這經常打工，将自己弄得可憐兮兮的，我看就是想打任教授的臉。啧啧，苦肉計，可真是夠做得出來的。”另一人插了嘴。

大抵是怕周合聽到，幾人八卦了幾句便紛紛的拿着書走了。

周合在位置上坐着沒動，過了好會兒才看起起了書來。

她并未怎麽在意，但事情卻并不像她想的那麽簡單。待到從圖書館出去走在校園裏，時不時的都會有目光看向她，看了馬上又收回，然後低低的說着什麽。

周合從圖書館到宿舍一路被行了許多注目禮，待到進了宿舍，何蜜一把就拉着她到電腦前，說道：“阿合，你過來看這個。”

周合納悶的說了句看什麽，待到到了電腦前，整個人就定住了。

打開的網頁上，赫然是幾個标題大字：扒一扒我們學校任教授的女兒。

周合的視線定在了上面。

何蜜遲疑着問道：“阿合，這不是真的吧？”

周合沒有說話，順着那帖子看了下去。帖子裏所說的，和圖書館裏那幾個女生所八卦的差不多。不過裏邊兒是配了她的照片的，有她走路時，在食堂吃飯時，也有在公交車站等車時的。

拍得很小心，都是側面的。她竟然也一點兒也未發覺。

帖子裏說着她是怎麽的任性，就因為任教授結婚，從而無聲的離家出走。并且拒絕回家拒絕和任教授相認，以至于他不得不從京都來到虞城。只為近距離的照顧她。同時也批判她的不孝，父母是給予生命的人，竟然因為父親結婚便要脫離父女關系。

帖子是早上就發出來的，到了這會兒，早已火爆了。下邊兒已經有了幾千條留言。論壇還一度因為浏覽量太大癱瘓過。

周合一目幾行的将帖子看完，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來。下邊兒的評論都是在批判她的，到了這會兒，何蜜怎麽還猜不到。手快的關了網頁，說道：“都是些亂七八糟的，也不知道誰會那麽無聊。阿合你別放在心上，這種謠言過不了幾天就會散了。”

她是後悔讓周合看了的。

周合的表情平靜，甚至還擠出了一個笑容來，嗯了一聲，說道：“我去洗漱。”

她很快便離開。

但卻并沒有洗漱，關上門之後便閉着眼睛靠在門上。據上次徐原寧說任譽榕承認她是他的女兒已經很長一段時間了，她完全想不出，會是誰在這時候發出這帖子來。

她在浴室裏邊兒呆了許久，直到外邊兒何蜜在拍門，她這才胡亂的洗了一把臉出去。

何蜜是一臉的擔憂，低聲的問道：“阿合，你沒事吧？”

周合搖搖頭，擠出了笑容來，說道：“沒事。”

何蜜還要說什麽，外邊兒有人喊道：“誰是周合，有電話。”

周合這下便說出去一下，打開門出去了。她并不知道誰給她打電話，接起電話來，才知道是徐原寧。

他的語氣是遲疑的，叫了一聲阿合，頓了一下，才問道：“你還好嗎？”

他大抵也是看過那帖子了。

周合便低聲的說了句沒事。

徐原寧是有些惱的，說道：“我已經找了論壇的管理員，讓他們删掉了那帖子。你別胡思亂想。”

那帖子裏都是胡說八道，更讓人惱怒的是那些留言評論，說什麽的都有，無一不是在攻擊周合。他這段時間都在忙，知道時已經晚了。

事情都已經發展到了現在這狀态，就算是删帖子也止不住流言蜚語。雖是這樣，周合仍是向徐原寧道了謝，告訴他自己沒事。

事情都已發生，現在說什麽都沒有用。徐原寧猶疑了一下讓她好好休息，這才挂了電話。

事情确實不像徐原寧想的那麽簡單，帖子雖是删了。但人的嘴是堵不住的，周合第二天出去時收到的注目禮更多。

而帖子雖是被删了，但論壇裏冒出了更多的關于這事兒的帖子來。無一不是在問帖子怎麽不見了，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而徐原寧找管理員删帖子的事情，變成了任譽榕不願意讓她收到關注打擾，所以讓人删了帖子。一時間将周合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徐原寧再來找周合時是中午午餐時，他同樣也沒想到讓人删了帖子後一夕間事情就變成了這樣。

任由流言那麽傳下來，只要當事人不回應，衆人便會漸漸的失去了興趣再關注。而這删掉帖子，顯然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間接的承認了這事實。

他是萬分抱歉的，說道：“抱歉阿合，我已經讓人在查那發帖子的人的ID了，我一定會把他揪出來道歉。”

他是惱火的。同樣也惱火他自己冒然的就讓人删了帖子，讓事情演變成了現在這樣子。

周合搖搖頭，說道：“不關你的事師兄。也不用查了，過一段時間大家都沒了興趣就不會再關注了。”

她的語氣是輕描淡寫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沒把這事情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