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以後很長

他這電話一接就是半個多小時。

周合将行李整理好，吃了老板給的感冒藥。下樓在庭院裏看了會兒櫻花，程洝這才樓上下來。他遞一杯滾燙的茶給她，說：“屋子裏也可以看，進去吧，別感冒了。”

他的目光落穿過緋色的院子看向遠方，不知道在想什麽，停頓了片刻，這才回了屋子裏頭。

老板準備了小點心，讓他們倆先吃點兒墊墊肚子，說是一會兒就能吃飯了。

程洝點頭，讓他忙他的不用管他們。将裝着點心的碟子推到周合面前。

周合可能是有點兒凍着，盡管晚餐很豐盛，她也沒吃多少。吃完飯後她直接就回了房間，洗了熱水澡後倒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她是在淩晨醒來的，拿出了手機看了看時間，她又重新躺回了被窩裏。她常常的失眠，這下醒來就再也睡不着，腦子在黑夜裏無比的清醒。

院子已陷入了深眠中，四周都是安安靜靜的。周合躺了會兒忽然覺得有些口渴，她打開了床頭的燈坐了起來，打算去樓下倒水喝。

她原本以為所有人都睡了，但走到樓梯口，就見走廊那端的窗口前立了一道颀長的身影。煙火在微弱的光亮中忽暗忽明。

主人家住的是樓下，這一層就只有她和程洝兩個人。周合的腳步頓了頓，沒有過去，輕輕的下了樓。

程洝不知道在想什麽想得很入神，她回來時他仍是站着沒動。周合在樓口立了會兒，走了過去。

走得近些，程洝應該是聽到她的腳步聲了。身體微微的動了動，但并沒有回頭。直到她完全的走近了，他才回頭看向了她，說道：“睡不着？”

他是喝了酒的，身上帶着淡淡的酒味兒。

“睡醒了。”周合說了一句，問道：“不睡嗎？”

程洝是有些漫不經心的，說道：“要睡了。”他說着撣了撣手中的煙灰。

他一看就知道是有事兒的，周合微微的抿了抿唇，低下了頭，開口問道：“有什麽是我能幫忙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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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洝掐着煙的動作微微的頓了頓，擡起了一雙桃花眼看向了周合，低笑了一聲，說道：“小阿合準備幫我什麽？”

他的聲音是低低沉沉的，并不正經。說着一手就撐在窗臺上，将周合困在了牆壁之間。他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像是有些醉了，呼出的氣息間帶着酒味兒。

微弱的光線中他那帶着醉意的眼眸看着周合，暧昧在兩人之間彌漫開。

周合的身體僵了僵，忽然擡起手，抱住了程洝的脖子。微涼的唇貼了上去。

大抵是未想到她會那麽主動，程洝僵住了。周合的青澀的試探讓他的渾身繃得緊緊的，他的呼吸漸漸的粗重了下來。手落到了周合纖細的腰上，聲音低低沉沉的說道：“會後悔麽？”

周合的腦子是清醒的，輕輕的搖了搖頭。

程洝再也按捺不住，手将她的腰摁得緊緊的，變被動為主動咬住了她的唇。打橫抱将她抱起來，踢開了房門進了房間，反手将門給反鎖上。

深夜四周靜得厲害，他的手掌滾燙。糾纏間周合能聽得到他心髒砰砰跳動的聲音。那麽的真實，那麽的有力。

太久沒有過，周合是不适應的。程洝素了太久，并不溫柔，是急迫的。周合控制不住低聲嗚咽出聲，他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周合整個人是昏昏糊糊的，甚至不知道程洝到底折騰了多久，自己是什麽時候睡過去的。

第二天她醒來得有些晚了，身邊已經沒有了程洝的身影。仿佛昨晚不過就是一場夢。身體有些酸痛，她很快起床，去洗手間洗漱後下了樓。

到了樓梯口，就聽到了樓下隐隐傳來的談話聲。她下去，才看到程洝和老板坐在門口的廊檐下喝着茶下棋。

見她下樓來，程洝并未起身，說了句醒了，溫和的說道：“去吃早餐，我們已經吃過了。”

老板也并未起身，只是高聲的叫人給周合準備早餐。

早餐是這兒的特色海鮮粥和蝦餃，很鮮。老板在外頭讓周合吃點兒，說是中午會出去捕魚，晚上給他們做當地最新鮮的特色烤魚。

周合微微笑着說了聲謝謝。她是有些不自在的，并未去看程洝。

程洝和老板的這局棋并未下很久，她吃完早餐，老板便将棋收了起來。給了程洝一份這島上的地圖，讓兩人出去逛逛。

這島并不大，就一個小鎮那麽大。慕名而來的均是沖着滿島的桃花，并沒有什麽特別的娛樂項目。

周合和程洝走在一起是不太自在的，程洝卻是若無其事的樣兒。走出小院脫離了老板的視線，便伸手牽住了周合的手。

他的動作是自然的，拿出地圖來看了看，看向了周合，說道：“有一個游樂場，去玩玩？”

周合也不知道有什麽可去的地方，點點頭應了一聲好。

島上很安靜，除了觀光車自行車之外甚少見到車輛。兩旁的道路上都種滿了櫻花樹，地上落着櫻花瓣，走幾步就會沾在腳底。

島雖是不大，但游客很多。一路上都有人在拍照。程洝看向了周合，問道：“要不要拍幾張？”

周合并不喜歡拍照，搖頭說不用。

程洝也不勉強，拉着她的手繼續往前走。他的手掌溫暖，仿若回到了在一起的最初。周合微微的有那麽些的恍惚。

程洝一連叫了她兩聲，她才回過神來看向了他。

程洝在她的頭上拍了拍，說道：“在想什麽想得那麽入神？那邊兒有一家甜點店，聽說值得一試，要不要去試試？”

周合的腦子有些遲鈍，胡亂的點頭，應了一聲好。

程洝所說的甜點店就是一小小的店面，已經排起了長長的隊。程洝倒是耐性十足，讓周合在一邊兒等着，他自己排起了隊來。

周合看着，忍不住的走起了神來。

島上可供娛樂的地兒太少，游樂場也有許多人。程洝買了票，卻并不肯玩，讓周合和一獨身過來的女孩子一起組隊玩兒。

周合并不感興趣，玩了會兒就不肯玩兒了。回了住的旅店。

回去程洝的手機又響了起來，等着他接完了電話，周合便說道：“也沒什麽好玩兒的，我們回去吧。”

程洝唔了一聲，不置可否。晚上讓收拾了行李，第二天卻并沒有回去，而是帶着周合去逛了Y市的大街小巷。還買了些禮物，讓周合帶回去送給她的室友。

兩人在Y市呆了三天，是傍晚的時候回虞城的。到虞城時已經九點多了，程洝的司機過來接了他們。

程洝還有事兒，讓司機送周合回公寓。他卻并沒有回，說是公司那邊有點兒事等他處理，他要晚些時候才能回去。

是有車在一旁等着他的，周合并未多問，上了車。

奔波一路回來，應該是累的。但她卻沒有一點兒睡意，馬上就要開學了，她索性拿了書坐在客廳裏看了起來。

程洝回來時已經是十二點多了，他倒是沒有喝酒，不過臉色并不好。見周合沒睡便問怎麽沒睡，然後自己倒了一杯水。

燈光下他的臉色有些白，周合放下了手裏的書，問道：“不舒服嗎？”

程洝唔了一聲，說道：“沒事，胃有點兒難受。”

“我去找點兒胃藥。”周合說着便去找了藥箱，很快便翻出了胃藥來。重新倒了水給了程洝。

程洝應該是很不舒服，但卻沒發出任何聲音。吃了藥之後便靠在沙發上假寐。

他一直在喝酒，這胃八成就是喝酒喝壞的。見他閉上眼後周合進了廚房，熬起了清淡的粥來。

胃藥并沒有怎麽緩解程洝的胃疼，他的額頭上冒出了密密的汗來。周合從未見他疼成這樣子過，要打電話叫救護車他卻不肯。

生病了的程洝就跟一倔強的小孩兒似的，不出聲也不說話。周合讓幹什麽他就幹什麽。粥熬好周合盛出來，雖是沒什麽胃口，他仍是一口口的慢慢吃了。

一碗熱乎乎的粥吃下，他那蒼白的臉上總算是有了些血色。周合不敢給他再吃藥，找不到熱水袋，便用礦泉水瓶裝了熱水，讓他放在胃部捂着。程洝是嫌棄的，不過仍是接了過來，閉上眼睛在沙發上蜷縮着。

大抵是吃了粥的緣故，他的疼痛漸漸的緩解了下來。人也有精神了些。

已經快要天亮了，那麽折騰周合是有些疲累的。胃疼緩下來的程洝有了些折騰，上床時又拉着她折騰了一番，這次才沉沉的睡過去。

第二天程洝仍舊是要出門的，周合則是看起了書來。程洝昨晚胃疼成那樣，原本以為他晚上會早些回來的。但卻沒有，下午時他就打了電話，說是今晚公司有事兒，他加班，要晚些時候才能回去。

加班他應該都是随便應付的，周合閑着沒事，做起了小菜熬起了粥來。打算送去他公司附近，讓他下來拿。

周合出去時下起了毛毛細雨，她看了看時間，沒有再回去拿傘，一路小跑着到公交車站。

她原本是打算在程洝公司門口給他打電話的，但下着雨，她也不願意讓人看見，于是便繞到了地下停車場口。

加班的應該只有程洝，已經過了下班時間，整棟樓都是安安靜靜的。停車場同樣是冷冷清清的。

她想着到電梯口再給程洝打電話，到了裏邊兒摸出手機來，才發現這地下停車場裏沒有信號。

她伸手揉了一下眉心，打算出去打了電話再過來。剛走到旁邊兒的柱子旁，電梯那邊就傳來了說話的聲音，像是程洝下來了。

她這下就停了下來，等着人出來。但裏頭的腳步聲卻并沒有往外來，停了下來。

程洝的聲音再次的響了起來，說道：“那邊都處理好了嗎？”

那人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快處理好了。”他說到這兒頓了頓，看向了程洝，說道：“那幾個公子哥的胃口都不小。”

聲音有點兒像那金絲眼鏡男的。

程洝顯然并不在意，摸出了一支煙來點燃，臉上的神情淡淡的，說道：“要是胃口太小還有意思麽？”

那人是明白他的意思的，點了點頭。遲疑了一下，說道：“只怕到時候沒有我們想的順利。”

程洝吐了口煙霧，俊美的臉上一片冷峻，說道：“你太低估人性的貪婪了。”他的語氣是輕描淡寫的，卻是志在必得。

那人這下點了點頭，說道：“我就按原計劃的做。”

程洝嗯了一聲。撣了撣手中的煙灰，正打算往外走，那人又沉聲的說道：“合歡街那邊那姓季的，您得小心點兒。他那邊最近很隐秘，上次吃了虧，近期應該會有動作。以後出門必須帶上小孔他們。”

他的語氣是凝重的。

程洝卻并不以為意，說道：“我知道了，這事兒你別操心。我有分寸。”他的語氣漫不經心的。

那人立即就說道：“這事兒您別掉以輕心。當初我就說過，你不該在合歡街這邊露面，增加危險。沒有人比我更了解那姓季的，他不是一般的心狠手辣，您這次必須得聽我的，不要再一個人出門……”

他的話音還未落下，外邊兒就傳來了輕微的類似手機震動的聲音。程洝立即就坐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快步的走了出去。

外頭站着的是周合，舒畫給她打了電話。她已經馬上就掐斷了，沒想到程洝還是聽見了。

他大抵也未想到是周合，視線落到了她那拎着的保溫桶上，若無其事的問道：“怎麽過來也不打電話？”

他是若無其事的，那金絲眼鏡男的目光卻是犀利的，直直的看着周合，像是要将她剖開似的。

周合從他們倆談話開始就知道自己聽了不該自己聽的，低下了頭，說道：“想打電話的，進來才發現沒信號。正準備出去……”

這意思就是該聽到的她都聽到了。

金絲眼鏡男的臉色更冷，唇角浮現出了一抹冷笑來，上前了一步，說道：“看來周小姐來得挺巧的。”

他是一字一句的，顯然并不相信周合的話。

程洝的面色卻不變，接過了周合手裏的保溫盒來，看了看時間，對那金絲眼鏡男說，“不早了，你先回去。”

他的語氣是不容反駁的。

那金絲眼鏡男陰嗖嗖的掃了周合一眼，過去打開了旁邊兒的車，很快便駛離。

整個停車場裏一時就只剩下了周合和程洝兩個人，安靜極了。她沉默了一下，剛想說什麽，程洝就打開了一旁的車的車門來，示意她上車，說道：“阿竟說話沖，不用搭理他。”

他口中的阿竟就是那金絲眼鏡男。

周合沉默了一下，說道：“我不是故意的。”

程洝嗯了一聲，将保溫盒接了過來，發動了車子。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車子駛出停車場，雨下得比周合來時更大了些，打在車上噼裏啪啦的。

這時候正是堵車的時候，前邊兒已經堵成了車海。程洝拿出了一支煙抽了起來。

兩人這一路都未說話，回到公寓，周合就将保溫盒裏的粥盛了出來。還是熱着的。

程洝并未急着吃，洗了手後抽了一支煙，這才在餐桌前坐了下來，吃起了粥來。

周合去廚房站了會兒，拿了睡衣去洗漱。

出來時餐桌已經收拾幹淨了，程洝正坐在沙發上百無聊賴的看着新聞。他是有話要說的，但卻沒說。直到周合倒了一杯水喝下要回房時，他才說道：“宅子那邊就只差門沒裝好了，在開學之前都能弄好。”

這就是在委婉的讓她走了。

周合的身體微微的僵了僵，點頭應了一句好。

程洝沒再說話，視線移回了電視上。周合回了房間裏，關上門靠在門上，閉着眼睛就那麽站着。站得身體都僵了她仍是沒有動，好似一尊雕塑一般。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重新打開了門。客廳裏的燈和電視都已經關了，唯有陽臺上有點點的忽暗忽明的煙火。

周合走了過去，拖鞋踩在地上是悄無聲息的，不知道程洝是否發覺他，并未回過頭。

周合走到了他的後邊兒，伸手從背後環住了他，低低的說道：“我不走。”

程洝的身體僵了僵，拿開了周合的手，回過身來，撣了撣手中的煙火，慢騰騰的說道：“下午你不都聽到了麽？”微微的頓了頓，他的視線看向了周合，說道：“阿合，你應該知道，我不是良配。那天晚上，我喝了酒，是我沖動了。”

他的語氣是冷漠的，不帶任何的感情。

周合站着沒動，隔了會兒，才看向了他，輕聲的說道：“那沒喝酒時呢？”

大抵是沒想到她會問出這話來，程洝很快便移開了視線，漫不經心的說道：“男人都一個樣兒你不知道麽？”

送到眼前的便宜，不是柳下惠誰會不占。

這話是有些傷人的。室內一時安靜極了。

在程洝以為周合不會說話的時候，就聽她說道：“我不會走。”她的聲音柔弱而又堅定。

程洝并未想到她會堅持，神色冷冷淡淡的，說道：“行，你要想住這邊也随你。”

他并不打算糾纏下去，說完掐滅了手中的煙頭，便要回房間。剛要越過周合，她就緊緊的拽住了她的手。她擡起一雙清澈明亮的眸子看向了他，說道：“程洝，我是要和你在一起。無論未來有什麽，我都不怕，也不會後悔。”

她的眸光是堅定的，微弱的光亮中仿若天上的星辰。

程洝的身體微微的僵了僵，回頭看向了她。嘴角浮現出些玩味來，說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以後的時間還很長很長，你怎麽能确定你不會後悔？你才多大？十九？還是二十？”

他的語氣裏帶了些嘲弄。

周合迎着他的目光，說道：“我不是小孩子，也很清楚我現在說什麽。”

她的語氣是認真的。一雙眼眸清澈到程洝不敢與她直視。

他這下沉默了下來，說道：“跟在我身邊，也許随時都會有危險。我未必能顧及到你。”

“我會保護好我自己。”周合認真的說道，頓了頓，說道：“你不用管我。”

程洝這下就沒再說話了，過了許久之後握了握周合那抓着他變得涼了的手，聲音柔了下來，說道：“不早了，先去睡，我去洗澡。”

他這是妥協下來了。

周合的鼻子早已經發酸，并未放開他，抱住了她，将臉埋在了他的胸口。

程洝的身體微微的僵着，伸手拍了拍她的頭，低笑着說道：“剛才不是挺能說的嗎？怎麽還跟一小孩兒似的。”

周合沒說話，只是緊緊的抱住他。

程洝任由她抱着，過了五六分鐘，才低聲的說道：“一起洗？”

他并不給周合反悔的機會，直接打橫抱将她抱了起來。抱進了浴室。

他今晚是粗暴的，打開了熱水就扯去了周合身上的衣

服。激烈的索取着。粗重的喘息聲淹沒在嘩嘩的水流聲中。

周合是沒有安全感的，累得迷迷糊糊的要睡去，仍是不忘記緊緊的拽着程洝。

已是淩晨，程洝想伸手去拿床頭的煙，最終未去拿。伸手摟住了被子底下纖瘦的人。直到周合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他才抽回了手，穿着拖鞋下了床，帶上門出去了。

客廳裏一片漆黑，他走到了陽臺上，拿了煙抽了起來。他這一站就是一個多小時，打開窗戶等着身上的煙味散得差不多，這才回了卧室躺了下來。

他的身上是冰涼的，并未去挨着周合。誰知道她就像是有所感應似的的，自己就鑽到了他的懷裏來。臉貼在他的胸口。

程洝輕輕的拍着她的背，閉上了眼睛。

周合這一夜睡得并不踏實，第二天早上醒來看到睡到一旁的程洝，她稍稍的松了口氣兒。就那麽一動不動的看着程洝安靜的睡顏。

她是有些恍惚的，過了許久閉上了眼睛。在被子底下緊緊的拽着他的手。

醒了就再也睡不着，她的腦子裏空空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