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看不清

談生意麽？應該不太可能。現在所有公司都放了假，不可能是談生意。她忽然就想起了那一晚的合歡街來，她的身體僵了起來，就那麽一動不動的坐着。

老曹的車越開越偏，經過小鎮也并沒有停下來，而是又上了盤山公路。司機眼裏的疑惑越來越濃，将車停了下來，不肯再跟了。打着哈哈說：“小妹，你看這出城都那麽遠了，你也不知道人要去哪兒，我這老婆孩子還等着我回去走親戚呢，我跟不了了。你要是不打算跟了我免費帶你回去，你要是還想再跟，就只能在這兒下車了。你看這邊就是鎮子，上山就那麽一條路，你要真想跟着，重新再找車跟上去也來得及。”

他跑車就沒怎麽出過城，這邊他更是完全不熟悉。這大正月裏的，錢重要，但命更重要。

周合自然是知道他的顧慮的，也并未強求，說道：“那我就在這兒下車。”她說着拿出錢來付了車錢。

那司機大抵是覺得她一小姑娘不容易，抹了個零。很快就開着車走了。

周合下車後就打了個寒顫，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将衣服上的帽子戴了起來。整個人縮進了衣服裏。

道路上的雪雖是已經融化了，但樹尖兒上房頂仍是留着殘雪。天氣太冷的緣故，雖是過着年，小鎮是冷冷清清的，外頭只能看到零零星星的幾個小孩。

天氣陰沉得厲害，周合往山上看了看。老曹的車就不見了影兒。這樣站着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有車，她略停頓了片刻，便往山上走。

這一走走了足足半個小時，這才有一輛小貨車慢慢吞吞的駛上了山。錯過這車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有車來，她停在了下來攔了車。

司機是一四十多歲的中年大叔，大抵是見她可憐，車子駛出了一段才停了下來。放下了車窗，喊道：“你去哪兒？”

周合壓根就不知道這山上是什麽地方，她小跑着一路上前，略琢磨了一下，說道：“我就去前面……”

那司機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說道：“你是山莊裏的客人？”

這兒既然有山莊，那老曹去的必定是山莊了。

周合便點點頭，含糊着說道：“和朋友一起出來，鬧了點兒矛盾，他開着車先走了。”

那司機啧了一聲，說道：“你那是什麽朋友？這麽冷的天，這山上沒什麽車出入。将你一個人丢這兒也不怕把人給凍壞了。我今天是給山莊送菜，要不然你這什麽時候走到？”

周合這下趕緊的說了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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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面上有些滑，小貨車一路慢騰騰的開了一個多小時才到。司機将車停在了餐廳的後門，見周合看着周圍，說道：“到了，我走的是後門，從下面這條小路就能繞到前面去。”

周合再次的向她道了謝，正要繞到下邊兒的小路上去，一道聲音就響亮起來：“周小姐？”

老曹是吃驚的，見着周合回過頭快步的從門口的臺階上走了下來。他是想問她怎麽來了的，但這兒顯然不是說話的地方，他客氣的說了句您跟我來，便帶着周合往山莊裏走。

待到避開了人，他這才問道：“你怎麽來了？”

周合低着頭沒吭聲兒。他這話是白問的，他自己也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多少是有些懊惱自己的不小心的。

他都已經到了好半天了，周合這才來。并且是跟着送菜的過來的，不用想也知道她來得并不順利。他将她帶上了樓，找了個位置給她坐下，說道：“你先坐着，我去拿點兒吃的……叫程先生過來。”

周合說了句謝謝，坐了下來。

老曹很快去要了吃的，然後匆匆的出了餐廳。這會兒并不是飯點，侍應生送上來的是一碗西紅柿雞蛋面。湯用的是高湯，面上鋪着綠油油的小白菜。

周合已經餓了，拿起了筷子慢慢的吃了起來。

一碗面吃完，又坐了十幾分鐘，程洝才從門口走了進來。

大抵已經聽老曹說過經過了，他的面上看不出什麽來。走到了周合旁邊兒就說：“走吧，帶你去休息。”

周合跟着他下了樓，穿過長廊去旁邊兒的酒店時，這才發現這山莊，正是上次他帶她來的山莊。

只是來的時候走的是另外一條路，以及這邊重新裝修過變了模樣，她這才未發覺。

這次來和上次是有些不一樣的，侍應生應該都是認識程洝的，路過時不時的會有侍應生恭敬的叫程先生。

程洝微微的颔首，帶着周合進了電梯。

他一路什麽都沒有問，待到進了房間，這才說道：“繡洗一會兒，我還有點事，處理完就過來。”

他邊說着邊擡腕看了看時間。

周合沉默了一下，說道：“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程洝微微一怔，随即說道：“沒有。你好好休息。”

他說完并不多說，很快便離開。

他這一去就沒再回來，倒是晚餐時分老曹給她送了飯過來。說道：“有客人從京都那邊過來玩兒，程先生應酬，要晚些時候才能回來。周小姐你可以出去轉轉，去泡泡溫泉。通筋活血還美容。”

周合聽到從京都過來時手指微微的動了動，垂眸問道：“是客戶過來談生意嗎？”

老曹笑笑，說道：“沒有，這大過年了也不興談生意，都是過來玩兒的。是程總的朋友。你慢慢吃，如果沒事我先走了。”

他很快便離開。

周合看着食盒沒動，如果只是單純的應酬或是陪朋友，程洝的手機……不會打不通。并且沒有任何的音訊。

外邊兒的天色慢慢的黑了下來，她坐了下來。吃起了晚餐來。

晚餐的分量不多，應該是單獨做的，菜色很精致。

吃完飯她也不叫侍應生過來收拾，自己就收拾了，拎着食盒去了餐廳。大抵是因為過年的緣故，這次的人比上次過來時多了許多。餐廳正中間的位置上坐了一大桌客人，有人意氣風發紅光滿面。

有人則是滿面的晦氣，說着今兒的手氣背。竟然一次也沒有贏過。

她剛将食盒還回去，就見一穿着西裝的經理模樣的男人匆匆的走了過來。問廚房內的大廚給下邊兒的飯菜準備好了沒有。

大廚說只剩下一道菜了。

那經理模樣的人立即就讓侍應生拎了食盒先跟他走，讓大廚動作快些。說是客人等不及了。

這一陣仗是吸引人目光的，幾個侍應生拎着食盒跟着中年男人出了餐廳，中間那一桌的人就紛紛的議論了起來。

坐在邊兒上的甲男說：“看見沒？這應該是給貴賓間的那群人送的。排場可大了，這幾天就沒怎麽露過臉。”

乙男也露出了一臉八卦的表情，說道：“聽說樓上玩得很開，和下面的玩法完全不一樣。”

另一人嗤了一聲，說道：“當然不一樣了，你也不看看別人玩的是多大的。”稍稍的頓了頓，他神神秘秘的又說道：“聽說樓上的都是京都來的一群公子哥兒，家裏麽，不只是富。”

他那麽一說，衆人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來。立即問了起來。

這人卻不肯說下去，打着哈哈說道：“都別打聽了，再打聽和你們也沒半毛錢關系。沒意思。”

甲男嗤了一聲，一臉鄙夷的說道：“不知道就不知道，裝什麽高深？”

“對對，誰知道是你從哪兒聽來的小道消息。還故意做出一副什麽都知道的樣兒。”衆人也跟着附和起來。

那人哼哼了兩聲，說道：“你們要不相信我也沒辦法。想要知道自己打聽去。”

衆人沒趣，很快便說起了別的話題來。

周合沒有再呆下去，下樓往賭場去了。賭場門口比上次程洝帶她來時查得嚴許多，得是登記入住酒店的客戶，第一次來的還得提供身份證給保安查了沒問題這才能進去。

這是為了保證賭場以及所有來玩的客人的安全，并且客戶資料到了賭場屬于機密并不會外洩，所以即便查得嚴也沒有人說什麽。

查得那麽嚴，周合自然是進不去的。她也并未再過去，去了酒店裏頭的酒吧，找了一個不引人注意的角落裏坐了下來。

山莊裏的客人多，因為沒什麽消遣，雖是還早，酒吧裏的人卻已不少。她點了一杯長島冰茶，坐下慢慢的喝了起來。

坐到了十二點多，酒吧的入口處傳來了笑聲。她側過頭去，一群年輕的公子哥兒正走進來。一邊往吧臺那邊走，一邊環視着酒吧內說着些葷笑話。

程洝坐到最後邊兒，他只穿了一件白襯衫，領口的扣子解開了，整個人看起來懶懶散散的，正和走在最後的一公子哥兒說着什麽。

看得出來幾位公子哥兒都是以他為首的，點喝的也不忘先問他。程洝說着老規矩，一邊兒在離吧臺不遠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幾人是壓根就沒将酒吧的人放眼裏的，嘻嘻哈哈的說着話。有人則是和酒吧內的寂寞女郎調起了情來。

不知道的人以為他們低調，但事實幾人并不遮掩什麽。言語中不乏提到家人，有一位姓譚的好像是譚梓冉的堂弟。

如在餐廳時那人所說，都是些有權有勢的公子哥兒。

周合還什麽都未琢磨出來，程洝便叫來了侍應生，沒多大會兒一行人便去了包間。

周合結了賬，沒有再做下去，起身回了酒店。

程洝回來時已是淩晨兩點多了，周合一直沒睡，聽到隔壁開門的聲音，便打開門走了出去。

程洝喝了不少的酒，俊美的臉上浮起不正常的潮紅。他倒還是清醒的，見周合出來指頭摁住了眉心處，停下了開門的動作，挑眉說道：“還沒睡？”

他說着便走了過來。

周合讓到了一邊，到裏頭給他泡了一杯茶。

程洝接過了茶去，喝了一口，手指在眉心處又摁了摁，問道：“什麽事？”

周合這下就說了句沒事兒，問道：“很忙嗎？”

程洝的手指頭一直停留在眉心處，沒有回答。隔了會兒，抽出了一支煙來點燃，說道：“還有點事，明天我讓老曹送你回去。”

他臉上的表情冷淡寂寥，和在酒吧時同那群公子哥兒在一起時完全不一樣。

周合擡頭看向了他。程洝卻沒再看她，站了起來，說道：“不早了，早點兒睡。”

他說着便直接打開門出去了。

周合也什麽都沒有問，就那麽立在房間裏。

第二天早上起來，老曹果然早早的就來敲了門，說是程洝讓他送她回去。

周合應了好，随着他下了樓。待到坐到了車上，她這才問道：“程先生，他什麽時候回去？”

老曹這下就含糊的說道：“我也不太清楚。事情處理完程先生就回去了。”頓了頓，他又接着說道：“程先生是做生意的，事情難免多。這也由不得他。他一直做事都有分寸，不用擔心。”

周合點點頭，沒再說話了。

宅子那邊在過了年之後又開始開了工，周合原本是想搬回去的，見裏頭還得修整一番，只得暫時又在程洝的公寓裏住了下來。

徐原寧是正月初六回來的，給周合打了電話，讓她出去吃飯。他竟然還給周合準備了紅包，說是給她的壓歲錢。

他這是将她當成了小孩子。

周合要推辭不肯要，他卻說這是他和邱師兄的一點兒心意。雖是并不豐厚，也算是給她的年終獎。

他是帶了好些京都那邊的小吃和特産的，一行李箱。說是是別人送的禮，他挑了些帶過來給她和邱師兄。

周合向他道了謝。

他準備了紅包和特産，周合卻是沒準備任何新年的禮物。她是不自在的，也不知道該送什麽禮物，便問徐原寧缺什麽，她給他買來當新年禮物。

她這直白逗笑了徐原寧，他原本是想說不缺什麽的，稍稍的想了想改變了主意，說是正好鋼筆壞了，讓周合給他買一支筆做新年禮物。

周合老老實實的應了好，待到吃完了東西，和徐原寧逛起了商場。

周合付錢，徐原寧自然不會挑貴的。但仍是認真的挑選了一番，這才讓導購包起來。

兩人出了商場，徐原寧忽然問道：“阿合你見到小黎叔叔了嗎？聽說他吃了年夜飯後就飛回來了。”

周合一直都以為黎裴遠還在京都，聽到這話怔了一下，說道：“沒有，我沒給他打電話。”

徐原寧唔了一聲，稍稍的想了想，說道：“我也有一段時間沒見他了，要不給他打電話去看看他？”

周合點頭應好。

徐原寧很快就拿出了手機來，撥了電話。黎裴遠的電話倒是沒多大會兒就接通了，但他并不在虞城，說是回來後再聯系他便挂了電話。

他這樣兒一看就知道是有任務，徐原寧無奈的笑笑，說道：“只能等他回來了。”

今兒回來的不只是徐原寧，邱師兄也回來了。他的機票是下午的，傍晚落地。說是春節會挨宰，讓徐原寧開車去機場接他。并說給他們都帶了禮物，讓訂好地兒晚上一起吃飯。

周合同樣是沒給邱師兄準備禮物的，最後在徐原寧的建議下給他買了另一款式的鋼筆。

接了邱師兄回來吃了飯，周合回公寓時已經是十點了。打開門就見客廳裏的燈是亮着的。她微微的怔了一下，進了屋子。

程洝已經回來洗過澡了，身上穿着浴袍。見周合滿手都拎着東西，問道：“出去逛街了？”

周合說了沒有，說：“邱師兄和徐師兄回來了，帶的特産。”

程洝點點頭，不再說話了。他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待到周合去放下了東西洗了手回來，他擡頭看向了她，問道：“還有多久開學？”

周合不知道他問這幹什麽，不過仍是回答道：“還有一個多星期。”

程洝點點頭，又問道：“前幾天都沒空。打算去哪兒玩，我正好有空陪你一起去。”

這個年，過得無疑是乏味的。

周合一愣，随即說道：“不用，馬上就要開學，院子那邊應該也快弄完了，我回去收拾，還得查點兒資料。”

程洝唔了一聲，說道：“那邊讓阿姨過去收拾就行了。我書房裏有書，要查什麽資料将書帶上慢慢查。明天我訂票，帶你去長明島那邊玩幾天，聽說那邊的櫻花開了，很漂亮。”

長明島在Y市，離得并不是很遠，飛機兩小時就能到了。

周合沒想到他已經都打算好了，沉默了一下應了好。

那天在山莊聽到見到的那些，她是想問的，但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問。

程洝在沙發上坐着看起了新聞來，她則是去浴室洗漱去了。出來時程洝仍是坐在沙發上的，她微微的遲疑了一下，問道：“要不要吃點兒宵夜，阿姨準備了很多吃的，在冰箱裏随便弄弄就行。”

程洝并未和她客氣，點頭應了好。

他不怎麽吃甜的，周合給他煮了餃子。她雖是不餓，但見冰箱裏還剩許多湯圓，給自己煮了一碗湯圓，放了桂花蜜，聞起來甜甜的。

周合的兼職是得繼續的，吃着東西，程洝就問道：“開學有什麽打算？”

周合在突然間就想起了徐原寧說的出國的事兒來，她微微的怔了一下，低下頭吃了咬了一口湯圓，說道：“暫時還沒什麽打算。”

程洝并未再問下去，讓她暫時別回宅子那邊。趁這機會他會讓人把門鎖換了，院子裏裝上監控。

她以後上學得一星期回去一趟，以防有什麽安全隐患。

從戚姨的葬禮到這後邊兒，周合麻煩他已經麻煩得夠多了。低聲的說了謝謝。

程洝未多說什麽，吃了東西便回房間裏去了。

他的眉心裏帶着疲倦，回到房間，卻并沒有馬上睡下，而是站在窗邊抽起了煙來。他并未開燈，黑暗裏看不到他臉上的神情。只有指間的煙火忽暗忽明，直到一支煙抽完，他才掐滅煙蒂，躺在了床上合上眼睛。

客廳裏周合應該還在收拾，時不時的發出細細碎碎的聲音。他沒有動，就那麽躺着。

程洝是行動派的，第二天早早的便讓人訂好了機票。早餐時就告訴阿姨，讓她這幾天都不用過來。下星期再過來，并給她發了新年的紅包。

機票是中午的，程洝看起來很閑，一直在客廳裏看着新聞。直到快到了時間，這才開車帶着周合去了機場。

長明島的櫻花雖是開了，但Y市仍舊是冷的。陰雨蒙蒙的，一出機場周合就冷得打了個寒顫。

好在程洝早安排好，沒多時便有人過來接他們。長明島就是一座島，下了車之後還得坐船。天氣雖是冷，但也阻擋不了年輕人看櫻花，上船買船票都得排長長的隊。

這大抵是程洝未預料到的，他的眉頭皺得緊緊的。不過仍是去排隊買了票。見周合冷得臉色發青，又到不遠處的咖啡館給她買了一杯熱咖啡。

這隊的時間排得有些久，兩人排到了下午五點多，這才上了船。本以為這下該松口氣兒了，誰知道周合竟然暈船，一直閉着眼睛假寐這才沒吐。

好在并不遠，不過十幾分鐘就到。

長明島最出名的就是櫻花，天氣雖是陰沉沉的，島上卻是一片緋色。入目皆是一片片的櫻花樹，建築物道路都掩在了櫻花林中，一群年輕女孩子發出了驚嘆聲。

程洝雖是讓來，但卻是不屑的。見周合停下來觀看便說訂的旅店前前後後都是櫻花，讓過去放下行李換了衣服慢慢再院子裏看個夠。

簡直是完全不解風情。

島并不大，走了十來分鐘就到了程洝睃訂的旅店。如他所說，果然院子的前前後後都種滿了櫻花。那麽冷的天氣，也不知道櫻花怎麽就開了。

旅店是家庭式的，是一座兩層的小院子，打理得格外的精致。大抵是怕周合會感冒，放下東西程洝便詢問老板是否有感冒藥。

老板回答說有，很快便去拿藥去了。

周合以為程洝是閑下來才過來的，但剛上樓，行李還未放好，他的手機便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