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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天以後,洛婉再沒見過霍北,聽白菜伍長說,将軍和軍師時常也會來看他們訓練,但是一般都不會讓他們發覺。

“十三哥,你怕嗎?”休息的時候,洛婉被小狗子偷偷拉去一邊,悄悄地問她,洛婉看着小狗子臉上的羞赧,想了想回答,“如果你是問我,怕不怕上戰場的話,不怕。”

小狗子的頭低了下去,他攥着自己的袖子,張張嘴,好半天才說:“我也不怕上戰場,可是我怕死人。”

洛婉沉默地摸摸他的頭,戰場上怕死人和怕上戰場沒什麽兩樣,但是她知道,小狗子不是懦弱,他只是從沒見過血腥,所以難以接受。

洛婉和小狗子的對話被一直關注着自己伍的白菜聽見了,只是并沒有立刻有反應,而是在吃過飯的一小段空閑時間裏,和小狗子聊了聊。

“小狗子,佰長前些天和我說,蠻夷那邊蠢蠢欲動了。這一次你也必須得跟着一起出軍,你年紀小,能多護着你,我們都想多護着,但是你要明白,不能上戰場的兵,軍營不會接受的,你想被烙上懦兵或者逃兵的稱號嗎?”

白菜一直憨厚的臉嚴肅起來,也很吓人。

小狗子紅了眼眶,有些抽泣,“伍長,我不是想逃,我只是想着要殺人我就,受不了!看着那些兄弟們被擡回來,那些血肉模糊的傷口,我恨,可是我,我怕我做不到!”

白菜嘆了口氣,不知怎麽說他,李義到了跟前,瞧見兩人,不用問也知道是什麽原因,小狗子的問題,他們伍的人都知道。

李義拉着小狗子去了傷兵帳篷,沒有進去,而是站在簾子處,拉開讓小狗子看,“你怕上戰場,你在戰場上的猶豫,有可能就會導致更多的他們,甚至是那邊地裏更多的墓碑,狗子,想想這樣,你覺得你現在的怕還算什麽?”

小狗子遮了眼睛不敢再看,掙脫手,“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會怕了,我真的不會怕了。”

小狗子自己也很瞧不起自己,他知道大家都在擔心他,這種擔心讓他覺得自己更加渺小,他也想非常肯定地說他什麽都不怕,他會把那些壞人統統殺死,但實際上,他就是怕。

這種‘怕’一直持續到了必須要直面的時候。

“嗚——”“咚咚咚!”

正是吃飯的時候,從樓牆上傳來了特定的號角和鼓聲,軍營裏沒有人會不知道這種信號代表什麽——蠻夷集軍了!

洛婉和所有人一樣拿上自己的戰刀和盾牌,跟着自己的伍長來到城樓下列隊,一伍一伍地彙合,一佰一佰地集隊,四營全部合攏,一營留守城樓及城中,在城樓上防衛的士兵迅速地準備好了大型□□、巨石、火把箭和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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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婉看着小狗子的手開始抖了,她用自己的戰刀壓住小狗子的戰刀,低聲說:“忘記你害怕的是什麽,只要記得,那些向你揮刀的人,你通通都回擊回去,經歷過後,你就不會再怕了。”

小狗子眼裏還是迷茫,看着洛婉,他想問問她,為什麽這麽說,她也是經歷過所以才不怕的嗎?

士兵中有了不小的騷動,洛婉擡頭看去,因為女子本身的緣故,她不算高,盡力去看,也無法透過前面層層的人知曉是誰來到了最前方。

馬蹄聲蓋過了一些士兵的驚呼,洛婉輕易地就能看見前面來了一行騎兵,粗略看去應有五百人。

為首穿着銀白色盔甲的人,贏得了所有士兵的矚目。

霍北表情冷峻,在最前端控制身下的馬匹轉過來,對着身後的四千士兵大聲說:“能與你們一起戰鬥,是我霍北的榮幸,為了身後的百姓和國土,上戰場吧!”

“殺!”

“殺!”

“殺!”

并沒有多麽華麗的辭藻,也沒有多麽刻意的渲染,但是洛婉連同身邊站着的所有人,高舉起自己手中的兵器,熱血沸騰地吶喊回應。

軍師許商站在城樓上看着,右手習慣性地搖着自己手中的折扇,左手卻按在自己腰間的佩刀上,輕笑出來,“有些人天生就是讓人來追随的。”

許商轉過身,來到外城樓牆上,看着那邊也集結完畢的蠻夷兵隊,扭頭吩咐下去,如果蠻夷士兵沖出口子到了城樓下,那麽就立刻進行城樓上的攻擊,必須要把北江守得嚴嚴實實的。

樓下的城門打開了,霍北帶着身後的士兵緩緩出了城門,立于城樓外,等着蠻夷的靠近。

遠方黑壓壓的一片,多次交戰之後,北國損失嚴重,蠻夷也元氣大傷,此次進攻最多也不過有五萬人,只是同時,霍北也知道,最少也有一萬人。

四千對上一萬,并不是必敗的戰,但是霍北還是囑咐了許商,只要有蠻夷的人靠近城牆,開始攻城,那麽立刻就潑下沸水、砸巨石,哪怕會牽連傷到旁邊的北國士兵,也必須要将蠻夷除盡。

但這是最下策的,霍北更希望的是,身後這些上過戰場、或是沒上過戰場的士兵能堅持下去,一定把城樓守好了,一個人也不要放過去!

“嗚——嗚——”

随着蠻夷人的吹角聲,兩軍對峙。

蠻夷人将領是個臉上有古怪疤痕的男人,他并沒有立刻發起進攻,而是騎着馬在蠻夷軍隊錢轉悠,用着嘲笑的口吻和霍北宣戰:“霍家小子,你老爹都被北國皇帝殺了,你居然還要幫他兒子守江山?你就不怕半夜被你老爹掐死嗎?”

蠻夷士兵發出哄堂大笑,一個個的好像聽見了天下最有趣的笑話,但是盡管如此,他們的隊伍絲毫沒有混亂,手上拿着的大刀也紋絲不動。

北國的士兵怒目而視,手上更加用力地捏住戰刀,但沒人有動靜,只一心等着将軍下令,好立刻去厮殺,将自己的憤怒通通宣洩在砍向敵人的戰刀裏。

霍北面色不改,仍然端坐在馬上,冷眼瞧着蠻夷人将領的猴戲作派,北國的冷漠相對,讓沒有收到預料效果的蠻夷将領惱羞成怒,一聲冷哼,夾馬揮劍,“上!”

戰争已經開始了,所有人分散開來,以伍為單位截殺奔來的蠻夷人,霍北則上前與那蠻夷将領交手,馬上的交鋒你來我往,都為了置對方于死地,招招過去,兩人始終不分勝負,但霍北時不時還能把旁邊的蠻夷人順手解決了,而這讓蠻夷将領冒了青筋,交手更加狠辣。

地面上的短兵相接,刀與刀的碰撞産生的火花和刺啦聲,刀沒入人體的悶聲,還有旁邊的人堅持不住倒地的聲音。

小狗子原來的熱血慢慢涼了,他拿着刀的手開始顫抖,開始覺得手上的刀太重了,他夾在洛婉和白菜的包圍圈裏,只敢不斷地轉着身,雙手拿着刀對着将要靠近自己的人,卻不敢上前揮或刺去。

“嘶——”李義殺紅了眼,一刀将小狗子背後的蠻夷人的腦袋砍掉了,“狗子!殺!”

小狗子在李義砍下去的那一刻轉過了身,鮮紅的血還帶着人的體溫濺在了他的臉上,他手裏的刀立刻就掉了下去,李義卻已經殺去了別的地方,無暇顧及他。

白菜一面揮刀向蠻夷人,一面注意着小狗子的動靜,“趕緊把刀撿起來!”因為注意力放在了小狗子身上,白菜的左臂被蠻夷人劃破了,但他就像沒察覺一樣,只是仍舊拿着盾牌,右手将刀刺進蠻夷人的胸口。

“把刀撿起來!”洛婉臉上也沾上了血,她在殺了自己身邊一個蠻夷人之後,立刻來到小狗子旁邊,就在他周圍,和那些蠻夷人搏命,小狗子掉了眼淚,卻也撿起了刀。

“啊!——”小狗子瞪大了雙眼,裏面有着血絲,他用力地砍向洛婉背後的一個蠻夷人,狠狠地砍掉了他拿着刀的右手,那蠻夷人哀嚎倒地,小狗子雙手握刀插進了他的腦袋,一下又一下。

白菜發現小狗子的情況有些不對,他用力擺脫了蠻夷人的牽制,飛快地來到小狗子身邊,握住他的手,“停下來!他已經死了!”

洛婉厮殺在白菜和小狗子身邊,一個人将靠近三個人的蠻夷人全部攬下,雙手的知覺已經沒辦法感受了,只是機械地一樣,只想着要把自己那能看見的蠻夷人全部殺死。

“小狗子!這是戰場,你要冷靜下來,看着這些蠻夷人,你要殺光他們!冷靜下來!”白菜和小狗子說完之後,就立刻又進入了戰鬥,有白菜的一起戰鬥,洛婉不再那樣吃力,小狗子滿是鮮血的手狠狠抹掉自己的眼淚,咬緊自己還是顫抖的手,殺向最近的一個蠻夷人。

李義赤紅着雙眼在殺蠻夷人的間隙,看見小狗子的動作,咧開嘴露出了好像惡魔一樣的欣慰的笑容,又立刻兇狠地砍掉了一個蠻夷人的腦袋。

李木在四個人的後方,将從自己伍中四人身邊的漏網之魚全部攔截下來,一個人都不許經過他們靠近城牆。

洛婉已經沒有任何思考了,她幾乎是循着本能厮殺,砍進肉裏帶出的鮮血濺進眼睛裏的痛,也察覺不到,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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