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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楚飛快的解開第一具屍首身上的衣物,因為時隔一月之久,縱然有冰塊保存,屍首也已然有了腐敗的跡象。不過許楚卻并不在意,她仔細查看了屍首頭部心髒等地,确定沒有異物跟創傷,才開始判斷道:“死者男,年約為五十二,身高七尺,脖頸處有致命傷,初步判斷是失血過多而死......”

縱然還是原本的結論,可相比于之前的仵作,許楚的檢查要更加仔細,甚至連身上沾染的發絲都不曾放過。反倒是引她前來的幾位,看着她翻動屍首時,自屍首口鼻處流下的血紅液體而心生忐忑起來。

“許姑娘,這是七竅流血?難道人是被毒死的?”知府孫大人最先打個冷顫遲疑問道。

“啊?”許楚不妨被人提問,待到明白過來孫大人的猜疑,才搖搖頭說道,“這并非是中毒跡象,而是屍體冷凍過的結果。因為冰塊雖然能保證屍首的完整,延遲腐敗,可實際上屍體組織已經被破壞,多會從內部開始腐爛,所以稍有溫度就會出現滲出血水的情況。”

說話之間,許楚就已經開始查驗起第二具屍首來。這一具倒是也瞧不出什麽來,那穿胸而過的木棍就是致命傷。她仔細查驗過其他痕跡,卻都不見有任何蛛絲馬跡。

至于第三具,已經被水泡的腫脹慘白,面容有些猙獰,腹部脹起,口鼻處有泥沙,初步斷定為溺水而亡。因為這三具屍體面容未毀,可做清晰辨認,但是表面檢驗并無任何異常。

只是背後卻有并不是很明顯的紅痕,好似屍斑一般。這......許楚皺眉,略作遲疑,從工具箱內取了白醋浸濕宣紙,然後敷在死者背後好似屍斑的地方。。

洗冤錄集曾說過,酒醋蘸紙搭蓋在屍體的頭面上、胸脅、兩乳、臍腹、兩肋間,更用衣服覆蓋好,澆上酒醋,用草席蓋一個時辰之久,再進行檢驗。這是為着讓醋滲入皮膚,讓皮下傷痕顯露。

在等待的時候,許楚又小心的查看了李進的頭發指甲等處,若是兇殺一般不可能一點痕跡都沒有。就好似第二具屍體,除了胸口貫穿傷之外,竟然沒有絲毫不妥。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等到許楚驗看完屍首之後,再瞧其後背敷着醋的地方,竟然有長條形摁傷出現。微紅發青,若是不仔細辨別,許是真會認成屍斑了。

就在許楚打算起身的時候,卻又掃見李進的口鼻處相較于別的地方格外慘白。縱然是被水浸泡過,使得屍身有了變化,卻也不該面上出現兩個顏色。

聯系其後背傷痕,還有面上的不同,她倒是不忙着檢查下一具屍體了,而是解開屍身的衣裳開始按壓他的腹部。腹部腫脹,是溺水表現......不過還有一種情況,好似也能造成窒息且腹脹的現象。

許楚猶豫片刻,還是決定暫時不解剖此人,反而用棉花擦拭幹淨死者腹部,摘除手套以手心貼在其腹部,然後用另一只手敲擊自己手背。

“嘭嘭嘭......”聽到響聲,許楚才看向一旁的仵作,緩聲道,“腹脹而空響,非溺水而亡,而是被人以紙張貼面假作溺水。”

“這是為何?”

“真正溺水而亡的人,因着掙紮呼吸會吸入腹中大量的水,就好似在救溺水者時候,大夫多會按壓其胸腹等處。而貼濕紙而亡的人,則無法吸入水。”許楚看着有些茫然的仵作,解釋道,“另外,如護城河之類的水中,多會有水藻泥沙,可死者口鼻中卻只有些許泥沙,并無呼入水藻等物。而且雖然兇手想到了溺水者會腹脹,也将刻意将泥沙塞入死者口鼻,但卻忽略了自己吸入的泥沙并不會成塊成團這般,況且真正溺水的人許是會吸入水藻。”

那仵作聞言,眼底一亮,趕忙在心裏默念幾遍。細細想來,果真是如此。

其實若是剛發現屍體時候,也許能發現的更多,只可惜時間隔了太久,卻還未能腐敗露出骨骼,所以許多檢驗法子都不能用。

見那仵作一副受教模樣,許楚才将目光看向了最後一具屍體,也是被燒的面目全非不可辨認的一具。

“死者男,年歲未可知,身高未可知,皮膚裂開形似切創,四肢曲肌縮短,關節屈曲,成鬥拳狀。”說着,許楚又從工具箱掏出一柄細小的尖刀,小心翼翼的分開屍首有些粘連的雙唇,随後用裹了棉花的小鑷子細細在屍首口鼻處擦拭。“扣鼻咽喉處有煙灰碳沫,氣管支氣管處暫時未可知。”

孫大人幾個眼看着許楚彎腰貼近屍首嘴邊,又從裏面又擦又抹,不由得胃裏就開始翻騰,只是見許楚認真,誰都不敢輕易開口出聲罷了。

饒是這般,在許楚慢慢切開屍首胸口時候,那幾人還是沒忍住踉跄着往冰窖之外奔去。接着,便是接二連三的作嘔聲,還有踟蹰不知該不該再進來的腳步聲。

不過孫大人幾個的動作并沒能影響到許楚,只見她掃了一眼一臉蒼白卻還強撐着做記錄的仵作,問道:“前輩可要避一避?”

“許姑娘無需耽擱,繼續驗屍便是。”那仵作苦笑回應。

聞言,許楚點點頭,垂眸繼續忙活起來。細小的三角刀自死者胸前劃開,卻并未有任何出血情況,所以雖然瞧着可怖但真沒什麽血淋林的慘狀。

許楚目光專注,手法極其穩妥的分辨其屍首情況。陰暗的冰窖之內,散發真陣陣寒意,使得記錄的老仵作都忍不住打個哆嗦面色發白,忍不住後退幾步躲開解刨的場面。可許楚卻絲毫沒有在意,只細細查看那屍首的情況。

時間一點點流逝,許楚查看完死者心肺,又查看了他的胃部跟氣管幾處。

“死者生前該是吃過魚蝦米飯,應該還喝過酒水。”許楚剛剛解刨開胃部,就聞到一股濃重的發酵味道,仔細看過之後就見裏面還有未消化完的魚蝦之物。“按着消化情況,最後這一餐距死者遇害之時隔了一個時辰左右。”

如此倒是比較容易确認死亡時間了,畢竟相比于冰塊存屍體給屍體造成的變化而言,胃裏食物殘渣所展現的時間會更加确切。

“咦?怎麽會這樣?”就在許楚确定了死因,要縫合屍體之時,突然瞧見死者心房似乎異于常人。頓時,她手上的動作就緩慢了下來。“記,死者心髒有缺口,疑為心疾患者。”

奇怪,死者并沒有中毒,可為什麽會被活活燒死而不逃生?到底是什麽原因,讓他驚恐到寧可躲在馬車裏眼睜睜看着馬車起火?還有宵禁,自從前三個死者死亡之後,雲州城已經有了巡衛,死者又是怎樣避開巡衛的呢?

驗屍之後,許楚仔細的将幾具屍體蓋好,心中盤桓着各種疑惑,她轉頭就想同記錄的仵作前輩搭話。只是這一轉頭,她就愣住了。

卻見幽暗的火光之中,身着錦袍的蕭清朗正一手拿着染了墨汁的筆,一手捧着記錄的驗屍單謄寫着什麽。依舊是一身月白色衣袍,潔淨清貴,就算身在污穢之地也有一番卓越風度。

許楚視線微微移動,就看到昏黃的燈光籠罩了他欣長挺拔的身姿,使得他整個人都帶了莫名的溫度。而此時他謄寫的專注,直到許久聽不到許楚言語,才疑惑得蹙眉擡頭。

四目相對,使得許楚心裏無端蕩漾了一下,那雙眸子褪去了審視跟冰冷,當真是漂亮至極。

“怎麽了?”蕭清朗挑眉,待到看清許楚泛白的唇色才率先說道,“先出去吧,下次若要驗屍,先讓人備了衣物再來。”

對于突如其來的關心,許楚還真沒多想,不過還是忍不住贊嘆蕭清朗這位王爺夠體恤下屬的。怪不得魏廣那般孤傲的性子,也願意留在他身邊為他所用。

出了冰窖,幾人直接去了暖閣之中。而此時,自然有人端了熱茶入內。孫大人滿心忐忑的恭敬行禮,至于縣令跟幾個仵作,自然未曾進入暖閣。

“魏廣,讓人送了驅寒的熱湯過來。”落座之後,蕭清朗靜靜看了一眼許楚,如玉般的手微微蜷曲摸向茶盞,感受到茶水只是溫熱,繼而向暗處吩咐一聲。

案幾上是剛剛自戶部調來的死者幾人所有的檔案,還有府衙送來的記錄,按着事發先後順序整齊擺列。

“驗的如何?”

“回王爺,第一位受害者死于利器割斷脖頸,死狀并無異常。第二位受害者死于木棍穿胸,也未有異樣。只是第三位受害人茶商李進,還有最後的吳淞兩人有所不妥。”許楚這會兒也緩了緩勁兒,深吸一口屋內氤氲的暖氣,繼續說道,“該是死于水的李進,事實上卻是先被人施了貼面刑而死,之後扔入河中。而第四位......具體的還要等民女看過其卷宗之後才能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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