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七十六條龍

為什麽龍先生會在這裏?

牧彎彎看着被關在籠子裏的少年, 覺得心口像是被針紮了一樣的疼。

他應該,他應該潇灑肆意,大殺四方才對。

目光落在龍先生褲子外面露出的一截腳腕,牧彎彎又心酸又難受。她還想着這條龍好不容易換了一套衣服,現在看看,可能還是穿了很久了, 個字高了,衣服卻沒有錢買。

或許在記憶中可以自由的穿透重重的枷鎖是最好的一件事情了吧,等到牧彎彎回過神來, 她已經穿過了籠子, 來到了小龍先生身邊。

走近了,她才能更加看清他的傷, 黑色的衣服被幹涸的血跡黏在身上,維持着整齊的樣子。

他的角和一對耳朵已經收了起來, 尾巴尖也不像小時候那樣露在外面了。他已經不再是小龍崽了, 已經可以很好的變成人形了。

“阿鐵, 為什麽那個哥哥會被單獨關在那裏。”也許是相信了阿鐵的話, 阿玲已經恢複了一些活力,再加上他們周圍沒有什麽別的關着奴隸的籠子, 只能看見關着龍先生的那個,阿玲有些好奇。

既然是做游戲,大家一起不是更好玩嗎?

“啊, 可能是因為他比較喜歡一個人。”阿鐵揉着妹妹的腦袋, 選了一處靠近女精靈但是和其他幾個人保持距離的地方坐下了。

也許是看見了還沒有完全死氣沉沉的矮人兄妹, 那個女精靈也恢複了一些活力,她看向龍先生,聲音壓低,眉眼裏有着道不明的懼意和說不清的感激,“那是容器,很可怕。”

她的聲音很低,牧彎彎卻全都聽見了。

容器?

什麽容器,為什麽很可怕?腦海裏轉過千百個念頭,她微微縮着瞳,看見半大的龍先生動了——

或許是長時間維持一個姿勢,他有點累了,沾着血的手掌緊緊的抓着籠子邊沿,慢慢的站了起來。

他已經比牧彎彎要高一些了,黑色的衣服貼在身上,彎曲脊背的時候能看見他因為營養不良而突出的蝴蝶骨,和小龍先生垂在的額上的兩縷碎發一般脆弱。

“啊!”見到他站起來,對面被關着的幾個原本麻木的人修卻是露出了驚恐的表情,好像他是什麽可怕的惡鬼。

“怪物、怪物。”

一個已經快要失去神志的人扭曲着面孔,呓語,“會吸收魔氣的怪物!”

為什麽要叫他怪物,為什麽要用這種目光去看他?牧彎彎不能理解,她看着表情冷淡的小龍先生,只覺得心底像是被無數針紮那樣的痛苦難過。

她慢慢朝他伸出手,交疊在他扶着欄杆的手上,掌心是冰冷粘膩的觸感,冷冷的。

“龍先生。”牧彎彎輕輕叫他,卻只是得到了一個冰冷陰郁的眼神,他眉眼漆黑,眼底沒有任何的感情。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山谷裏的氣氛卻更加詭異,随着陽光消失的剎那,之前那幾個神志不清的人修已經崩潰的大哭起來。

牧彎彎坐在小龍先生身邊,看着他眼底的光亮随着日光一點一點的暗淡下來。

“呵呵呵呵,今晚吃哪個呢?”一陣腥風刮過,白天将阿鐵兄妹抓來的陰鸷男子身後跟着幾個男子,打量着關在籠子裏的幾個人修。

“三子,人都給你吃完了,留兩個給我們啊。”四子在一邊露出了微笑,“對之前忘了和你們說,那個精靈是不能動的,我等着再過幾天五妹生日的時候送她的。”

“四子你真的啰嗦。”二子在一邊錘了他一拳,“矮人這麽醜我也不想吃啊,那個雜種龍大哥又說是容器,還他媽每天要浪費那麽多魔核,每天能吃的東西就那麽點,還要和你們分,啧。”

二子的視線掃過幾個瑟瑟發抖的人修,随便點了一個男修,“他了,肉多點。”

“不、不要吃我!”那男修面色猙獰,躲到一邊一個女修身後,“吃、吃我師妹,她肉比我的嫩,我天賦差,你們吃了我沒有任何好處!”

他近乎粗暴的把身邊一個已經麻木的女修拎到了身前,根本不記得在出來做宗門任務前他對她的告白是多麽的深情。

“呵呵呵呵。”三子對此毫不意外,他見多了人類這樣的一幕,每次都會心情愉悅,對于他們這魔鳥而言,人類不過是食物,看着食物的臨死掙紮是一種樂趣。

只是這個女人已經精神崩潰了,讓他們玩什麽自相殘殺的戲碼也沒有什麽意思。

“你們吃他,吃那個容器,他是龍,他的肉一定很好吃,求求你們,不要吃我不要吃我,我想活着!”

二子很明顯沒有什麽耐心,他已經餓了,拉開鐵門,直接把那個吓得尿褲子的男修拎了出來。

阿玲也感覺到了不對,矮人小姑娘緊緊的抓住哥哥衣袖。

牧彎彎看着面前的一切,她聽那幾個人輕描淡寫的說着什麽魔核,什麽容器,看着為了多活哪怕一天就出賣同伴的男人,手腳有點發軟。

然而那幾個人卻絲毫沒有準備把男修清理幹淨再吃的想法,只是在衆人驚恐的目光中變成了巨大的魔鳥。

“啊——!!”

慘叫聲響起,地上染上大灘的鮮血,一點一點浸濕了泥土,骨頭被咀嚼的聲音很明顯。

胃裏翻湧着難受的感覺,牧彎彎下意識的想要抓緊身邊龍先生的衣袖,卻穿透了他單薄的身體。

閉上眼睛都是血色,她看見了對面阿鐵兄妹近乎呆滞的目光。

女修依舊神情麻木,精靈卻露出了不知是不是躲過一劫的笑容。

分食了那個男修後,三只巨鳥仍不滿足,帶着濃郁腥臭味的大嘴瘋狂啃 噬關着龍先生的籠子。

鮮血和口水滴答而下,可怕的腥風和滿是食欲的嘶吼讓牧彎彎沒忍住的幹嘔起來。

她是靈體狀态,難受沒有少半分,只是什麽都吐不出來。

這一切,就好像是噩夢一樣。

等那幾個人終于走了,牧彎彎也才漸漸的緩了過來。

小龍先生的籠子裏已經一片狼藉,他身上沾到了難聞的血跡和口水。牧彎彎看着他死死的皺着眉,從口袋裏掏出一塊帕子,想了想撕下了一小片,然後開始龜毛的打掃自己。

只是再怎麽擦拭,那濃郁的臭味還是沒辦法消除。

他只是固執的擦拭着,一遍一遍,深黑色的眸子裏隐忍着未出鞘的恨意。

那是她從未見過的眼神。

只是她并不害怕。

她現在只是心疼,只恨自己沒有辦法在他還弱小的時候呆在他身邊,哪怕是陪着他一起擦拭被污血弄髒的長發呢?

她不會怕,永遠也不會怕他。

牧彎彎悲哀的看着對面已經失語的阿鐵和阿玲,想到現實中還不知道在哪兒的大龍先生,心底愈發疼痛。

可是,這一切還遠遠不是結束。

接下來的幾日都是一樣的壓抑和絕望,在籠子裏的人修越來越少的第五天,三子口中的大哥和五妹回來了。

那是一個陰柔的男人和一個妩媚的女人,他們不像其他幾只巨鳥那般沒有品位,滿口的吃,被喚作大哥的魔鳥沒有理會其他被抓來的人,而是帶着五妹徑直來到了關着龍先生的籠子裏。

“幾天沒見,之前喂你的魔核竟然已經全部吸收了。”他眼裏滿是狂熱,看着龍先生的眼神就好像在看未來的自己。

“真是上好的奪舍道具。”一邊的五妹也搭腔道,“雖說是個雜種龍,血脈不夠精純,但勝在天賦卓絕,而且被大哥你喂養了兩周,倒是漸漸的能吸收魔核了,再過月餘,等他突破四階陷入劫難的時候,大哥你趁機奪舍,五階的魂魄當然能死死壓制他那弱小的四階靈魂,到時候大哥你便能擺脫天賦的禁锢,飛升成神也不是不可能。”

那陰柔男子顯然很吃她這一套暗暗的馬屁,朝她笑了下,掐着嗓子,“魔核呢。”

五妹嬌笑一聲,從乾坤袋裏掏出了這次狩獵得到的成果,一枚四階的魔核、三枚三階魔物的魔核。

牧彎彎看着那陰柔男子手上散發着濃郁魔氣的魔核,只覺得渾身發冷,龍先生半個身體藏在陰影之下,只露出瘦尖的下巴。

那陰柔男子眸光閃過一抹精光,一顆頭扭曲成了醜陋的鳥頭,手臂變成了翅膀,一陣煞風過後,牧彎彎已經和小龍先生一起被吹到了籠邊。

她看着黑色的霧氣纏繞在他周身,眼睜睜的看着他露出尖利的牙齒和閃着濃郁恨意的金色雙眼,被迫吞咽下魔核。四階魔核的力量根本不是還只有三階的他能承受的。

牧彎彎看着他清醒又痛苦的看着摔在地上,聽見那陰柔男子柔聲道,“我未來的身體,你好好适應,好久沒吃東西了,這兩個矮人兄妹就給你當點心吧。”

牧彎彎看着那陰柔男子笑着把已經吓傻了的阿鐵兄妹丢進了龍先生的籠子,聽着阿玲已經沙啞的哭聲,氣的腦海一片空白,她真的好想,好想把這些畜生全部殺死。

下一瞬,籠子傳來了劇烈的震顫,牧彎彎下意識回過頭,看到了俊秀的面容一點點溢出鮮血的龍先生。

他唇邊都是血跡,四階和三階魔核的魔氣爆發開,沖破了他的經脈,割裂了他的皮膚,往外肆意出魔氣。

小龍先生一雙墨色的眼染上金色,額上一直收着的龍角和耳朵也冒了出來,唇邊兩顆尖牙,手腳都已經不受控制的變成了利爪。

魔氣會讓人神志不清,渴望鮮血。

她看着她可愛的小龍先生硬生生咬下自己手臂上的肉,看着他痛苦的流着血。

他龇着牙,比繪本裏的惡龍還要吓人,朝阿鐵兄妹發出清冷沙啞的聲音,“滾。”

阿鐵似是回過了神,抱着傻傻的妹妹,拼命往籠子邊沿擠。

牧彎彎滿眼的淚,她無助的一次又一次想要抱住他,想要伸手蓋上他不斷溢血的皮膚。

維持人形太辛苦,變成龍近乎可以預見的會殺死阿鐵兄妹。

牧彎彎什麽都做不了,只能看着他再也沒有辦法維持體面,痛苦的在地上翻滾,從眼眶滴下黑沉沉的魔氣,像是淚一樣。

可即便他不願意傷害別人,那些從他的傷口溢出的可怕魔氣還是掃蕩在整個狹小的籠子裏,沖擊着阿鐵和阿玲的身體,一道兩道不會割破矮人身上的衣服和還算堅硬的皮膚,可是十幾道下來,卻是一點一點的在他們身上添上傷口。

阿鐵身上多一道傷口,牧彎彎的靈體就疼痛一分。

那些魔氣的沖刷不只是單純的疼痛,一道掃過來,先是大腦一陣麻木,接着便是一點一點劇烈起來的疼痛。

好疼,好疼。

但是龍先生只會比她更疼,比她更痛苦。

這一場酷刑一直持續了整整一天一夜,等到一切結束的時候,龍先生已經渾身是血了。

而即便阿玲被阿鐵護在懷裏,也還是受了很重的傷,奄奄一息。

阿鐵也遍體鱗傷,看着從地上爬起來的小龍先生,滿目的恐懼和憎惡。

“怪物。”

“怪物。”

牧彎彎聽見阿鐵絕望又痛苦,恐懼的縮在角落,一遍一遍的呢喃着,把阿玲的小身體緊 緊摟在懷裏。

而小龍先生只是沉默着,一點一點的踉跄起身,走到了牧彎彎初見他時半靠着的位置,慢慢的、慢慢的滑坐在地上。

他的手臂上被咬的能看見骨頭了。

小龍先生伸出扭曲的胳膊,從口袋裏掏出那已經碎的不成樣子的帕子,一點點的,擦拭着面上的鮮血。

可是,他認真的擦着,卻怎麽擦都擦不幹淨。

外面的天是黑的,烏雲卷了起來,淅淅瀝瀝的細雨滴在他鴉黑的睫毛,劃過深黑色的眼,卷起淺淺的血水,沒入了他的衣襟。

牧彎彎半跪在地上,身上全是雨水浸泡傷口的疼痛,她仰着頭,看見他的面頰一點一點的幹淨起來。他的傷口愈合的很快,現在臉上已經只剩下血疤了。

她想要伸手把他貼在額上的碎發撩開,卻見小龍先生慢慢舒展開了眉眼。牧彎彎看着他微微揚起一絲的唇角,只覺得心口酸澀。

她很想抓着他的領子,大聲問他為什麽這麽傻這麽容易滿足?只是雨水而已,只是雨水啊,不是真的能把你洗幹淨的水。

但是,他聽不見。

聽不見啊。

雨一直下,持續了三天。

因為缺乏食物和傷寒,阿玲還是沒能熬過去。

小小的矮人小姑娘的身體一點點的變冷變僵硬。

阿鐵瘋了,矮人少年躲在角落,用憎惡的仇恨的恐懼的目光死死瞪着龍先生。

他的妹妹死了,盡管知道這不是龍先生的錯,但還是忍不住恨他。

他不敢恨那些人,就只能恨他。

“你怎麽不去死,你殺了我妹妹!”

夜幕降臨,在龍先生閉着眼休息的時候,阿鐵都會拖着受傷的身體,小心的靠近他,一遍一遍咒罵着。

牧彎彎知道龍先生沒有睡着,也知道她的龍已經愧疚到了一定地步。

只是這不是他的錯。

又過了兩天,對面的精靈也沒能躲過一劫,她被五妹吞了。

陰柔男子驚嘆于小龍先生的自制力,當着阿鐵的面把阿玲的屍體吃了。

他的原型是類似禿鹫的巨鳥,新鮮的血肉喜歡,腐肉也不抗拒,牧彎彎看見他的翅膀頂端開始腐爛,這是一只快要到大限的魔鳥了。

牧彎彎看着阿鐵痛苦的哭喊,捂着頭說對不起。

從那一刻起,他再也沒罵過龍先生。

又過了兩三天,牧彎彎已經快要被這種絕望壓抑的氣息弄到近乎崩潰,可天氣卻是越來越好了,陽光灑滿了山谷。

之前那一場雨沖刷了大多的血跡,小龍先生的愈合力很強,他身上的傷口愈合的差不多了,血疤也脫落了下來,又恢複成了俊秀的模樣。

牧彎彎陪他看天邊漸漸落下的夕陽在雲層上染上紅暈,微風吹過他長長的發,陽光落在他的臉上,很溫柔。

這樣的場景,近乎可以稱的上是靜谧。

除卻奴隸們半死不活的痛苦呼聲和來者不善的聲音的話。

“大哥,你真要現在動手?”二子揉着腦袋,“那龍不是還沒要突破嗎?”

“你懂個屁。”四子龇着牙,“大哥不能再等了,好不容易碰見這麽合适的,上次魔核又都吸收光了。”

“大哥以後突破了六階別忘了我們呀。”五妹嬌柔的說,“我也想吃吃看幼年的龍,只可惜龍族那些人把他們的寶貝疙瘩看的太緊了,這麽多年也就這麽一條沒有人管的雜種龍倒黴。”

“沒有問題。”陰柔男子眯着眼,語氣倒是柔和,“等會兒我把鎖龍石打開,他肯定要反抗,等下你們就都站在籠子四個角幫我看着陣法,然後大陣起,我就開始奪舍。”

“就是等下要辛苦你們了。”陰柔男子道,“到時候這片山谷裏還活着的奴隸也都要血祭。”

“大哥你說什麽呢,咱們不是早就說好了,你用積蓄的寶貝換這千把奴隸,我們當然樂意。”這次是鷹鈎鼻的三子。

他們得意的說着,根本沒有把修士獸人精靈們的命當命。

牧彎彎絲絲攥着拳,看着他們在周圍布置起了法陣,氣的上去對幾個醜鳥拳打腳踢,他們憑什麽欺負她的龍?

就因為沒有人站在他那邊沒有人維護他嗎?

可是她很愛他啊,她站在他這邊。

她一想到大笨龍在外生死未蔔,現在小龍先生還被欺負,就忍不住眼眶酸澀。

可是不管牧彎彎怎麽反對怎麽掙紮,陣法還是漸漸的成型了。

天邊的雲霞紅的滴血,幾個魔鳥興奮的變成了原型,陣法像四周蔓延開一道道的黑色的線,籠罩在山谷中每一個籠子裏關着的奴隸身上。

“那我開始了,你們記得壓制住他。”陰柔男子對着幾個已經變成了原型的魔鳥道。

四只魔鳥發出了興奮的鳴叫,陰柔男子慢慢打開了關着龍先生的籠子。

在四只魔鳥俯沖而下的時候,牧彎彎看見那個陰柔男子猙獰的笑了。

“魔核不夠,你們的剛剛好!”他身上蒸騰起濃郁的魔氣,變成了半身腐爛的魔鳥,強大的氣息展開,一瞬間纏繞住了其他四只魔鳥,“為了我死吧。”

凄厲的鳴叫聲響起,四只還只是四階的還處于陣法之中魔鳥根本打不過他們的“大哥”,血霧炸開,落下滿是魔氣的污血。

眼前的世界變成了鮮紅色 ,牧彎彎看見她的小龍先生一點一點的變大了。

這是她第一次清晰的看見他的原型,比魔鳥還要龐大的身體,金白色相間的鱗片,蜷縮在腹部的第五只爪,有力的龍尾,猙獰的富有攻擊力的龍角,和那放大了無數倍的毛絨耳朵。

他從她的面前掠風而起,卷起一地的血雨,卻好像占據了她的整個世界。

她被風和餘晖吹的東倒西歪,山石滾落的聲音很響,鱗片和羽毛穿透她的身體,模糊了視線。

不知過了多久,牧彎彎覺得腿上傳來一陣劇痛,耳邊是巨物落地的聲音,她掙紮着睜開眼,半浮在空中,看見浴血的低低的長吟,無數囚籠碎裂,戰鬥的餘波殺死了一批脆弱的人。

他于漫天血雨之中,慢慢變成了那個神情淡漠的少年,他擡手擦去面上的血跡,眼裏閃着金芒他只是冷漠的看了眼那些并沒有管過他的奴隸們,飛走了。

記憶漸漸的模糊,牧彎彎看見被餘波波及雙腿被山石砸中的阿鐵,想到他裹得厚實的獸皮褲和滿身的暗色傷疤,隐約明白鐵伯的記憶到了尾端。

她被留在原地,看着小龍先生的背影漸漸飛遠,遠到她馬上就要看不見他了。

別走啊。

別離開。

別丢下我。

牧彎彎掙紮着,想要去追他的影子,可下一瞬,腦袋一陣眩暈,面前的世界轉瞬變化,好像一瞬間從天空墜下。

牧彎彎猛地睜開眼,天光大亮。

她看着手裏空空落落的,消失的水晶球,耳邊是萌萌焦急的啾啾聲和紅葉敲門的聲音,“夫人,你今天是不準備出門了嗎?”

牧彎彎一愣,原來現在已經到了出門的日子了嗎?

她穿好衣服,擦掉眼角的淚,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床鋪,扯出一抹難看的微笑。

“啾啾。”萌萌吓傻了,此刻見她醒來拼命的用腦袋蹭她的臉。

“我沒事啦。”牧彎彎摸了摸毛啾的腦袋,“乖,在家裏等我回來。”

她給萌萌留下一些靈石和果子,匆匆的收拾了一下東西便戴上帷帽出門了。

紅葉看見她,松了一口氣,“夫人你今天怎麽沒來,我等了你兩個多小時,眼瞅着要中午了。”

“睡過了。”牧彎彎有點不太想說話,紅葉也沒有計較。

這一次出門牧彎彎完全只是在完成任務,她有點機械的去了閑情閣,見到了九傾。

她比之前要漂亮了一些,見面說很快就可以把白水瑤搞定,還送了她一個漂亮的簪子并且強迫她戴上了。宗叔和芸嬸的狀态也好了很多,這次牧彎彎帶來的丹藥給她賺了一塊上品靈石和五塊中品靈石。

從宗叔那兒,牧彎彎還得知了鐵伯出去游歷了的消息。

牧彎彎一直擔心自己離開的時候龍會回來,所以她辦完了事就走了,一共在集市裏沒呆幾個小時,回到院子的時候一切都還是走時候的樣子。

她摘下帷帽,把背簍放下,從懷裏掏出龍先生臨走前留下的紙條,到底沒忍心撕碎,只賭氣一般的丢在了地上,給靈雞崽們留下了足夠的食物,拎着萌萌去了書房。

她再也不要去想那條壞龍了,她再也不想理他了,她要煉很多很多的丹藥,讓自己忙碌起來。

大肥啾很聽話,不像龍一樣。

牧彎彎把自己鎖在書房裏煉丹,企圖忘記那條讨厭的失約的龍。

她把靈石都堆在了身邊,手邊種子不斷,也沒有耐心等待靈植慢慢長大,只是粗暴的催熟,然後煉丹,重複着機械的動作,好像這樣就可以麻痹自己。

事實上,她也成功了,外面日出日落,晴天陰雨,都和她沒有關系了。

什麽龍,什麽三五日回,她再也不期待了。

體內靈力枯竭就吸收靈石,她沒日沒夜的催熟煉丹,原本漫長的等待的時間好像過的很快了。

只是,為什麽今天,心口會這麽難受?

牧彎彎揉了揉疲憊的額角,從靈魂深處傳來無法忽視的撕裂和疲憊感,她面前懸浮着丹爐為什麽離自己越來越近?

為什麽會這麽難受?

“啾!!”

“啾啾!!!”

面前的世界好像旋轉了,牧彎彎的額頭撞上滾燙的丹爐,眼前一片猩紅。

萌萌急死了,它不知道怎麽了,看着燃着的丹火,想着這些天浮現在腦海裏的信息,長開嫩黃色的喙,将丹火的全都吸進了小小的嘴巴裏,然後打了一個火嗝,腦袋暈暈的躺倒在地上了。

“萌萌”

牧彎彎伸手想要去抓住突然摔倒的萌萌,半睜着的視線瞥見緊閉着的門被打開,從已經變成了血紅色的破爛衣袍下滑下鮮血,地上染上星星點點的紅斑。

她睫毛顫了顫,眼淚湧了上來,只覺得原本不在意的疲累和疼痛全部翻湧了上來。

她好疼,好疼。

也看不見是不是他回來了。

只能聽見耳邊傳來腳步聲,鼻尖混雜着血的味道,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他的。

“龍先生”

牧彎彎幹裂的唇瓣翕動,發出細小的聲音。

“我好疼啊”

一雙沾着血跡的濕冷的手輕輕撫上她的面頰,她聽見他沙啞的聲音,“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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