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這種時候
清明之前,八中又組織了一次月考,月考前一晚,遲芒終于遇見了傳說中的鬼敲門。
大半夜的,她睡得正熟,半夢半醒間忽然聽見門外有人敲門,三聲一停頓。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盯着天花板看了會兒,一邊淡定地聽着門外的敲門聲。
數到十,敲門聲停下。
外面安靜片刻,敲門聲再次如約而至。
睡意是徹底沒了,遲芒掀開被子,穿上拖鞋,幽靈似的晃到門前,透過貓眼看見走廊裏是暗的。
她想了想,慢慢拉開門。
門鎖咔噠一聲,驚動走廊裏的聲控燈,沒人,也沒鬼。
遲芒絲毫不緊張,甚至還能拉開防盜門,走到電梯旁邊看了下上面血紅的數字,數字停在1,沒動過。
又看了看對面的安全門,上來之前她記得門是關上的,這會兒門卻是半開的。
有夜風從旁邊打開的窗子裏透進來,撩起她耳鬓的長發。
遲芒沉思着,一張小臉白而安逸,她先去關了窗戶,天氣預報說今晚要下雨,這會兒的風都帶着點點濕意。
合上窗,她便伸手推開半開的安全門。
樓梯間安全出口的綠光瑩瑩的,鬼火似的飄在那兒,聲控燈很快跟着亮起來。
遲芒此時此刻并未感到害怕,也沒有對所謂的鬼産生什麽特別的興趣,她只是單純想知道是什麽人在裝神弄鬼,又為什麽之前大半個月那只鬼都不肯露面,偏偏今晚才出現?
莫非有什麽特殊的規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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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思考得正入神,冷不丁背後響起低而沉的嗓音。
“遲芒。”
她一激靈,沒被鬼吓着,反而叫背後那人的聲音吓到。
冷中帶着懶散的嗓音,不是郁卻又是誰?
遲芒縮回握着門把的手,轉身,乖巧地看着他。
“大神,你也醒了呀?”
郁卻穿着睡衣,周身整潔,袖子不知為何折上去一道,按理說這個時間點他應該正在深度睡眠中,但他眼中偏偏沒有半分睡意,反而比平時更清醒些。
小丫頭乖乖巧巧地站在門邊,小手縮在背後,臉頰上還有兩道睡出來的紅痕,大眼睛裏的睡意尚且殘留三分,大半夜聽見鬼敲門不僅不怕,還自個兒膽大地跑出來一探究竟。
郁卻走過去,傾身拉上安全門,溫熱的氣息掃在她頸側,像一把絨絨的小刷子,若有似無地撩撥着她的神經。
好癢。
遲芒不自然地往邊上挪了一步,擡手悄悄捂了下脖子,而後聽見安全門咔噠一聲關上。
她穿着短袖睡衣,手臂露在外面。
郁卻退了回去,手臂上的衣料摩擦過她光滑的纖細胳膊,有點涼。
遲芒條件反射般彎了下胳膊肘,頭皮有點麻。
郁卻像是什麽都沒感覺到,低頭睨着她,聽不出話語裏什麽情緒:“我不是說過,晚上聽見敲門聲不要随便開門麽?”
“啊……”
他要不說,遲芒都忘了還有這茬事。
她轉了轉眼珠子,清咳一聲,一改心虛,挺胸擡背:“大神,你怎麽也沒睡呀?”
“來确定一下鬼會不會被你吓死。”郁卻面無表情。
遲芒:“???”
她在郁卻心裏究竟是個怎麽樣的形象?連鬼都能被她吓死?
她有些艱難地開口:“那,那你确定了嗎?”
“确定了。”
“那,鬼呢?”
“睡着了。”郁卻頂着一張清貴的臉,一本正經地胡扯。
遲芒:“……”
她眨巴眨巴眼:“哦,鬼也要休息的嘛?”
“是啊。”郁卻伸手彈了下她光滑的腦門,“回去睡覺吧,過了這兩天就沒事了。”
遲芒摸摸腦門:“可是過兩天就是清明了呀,清明節鬼不是最喜歡出來旅游的嗎?”
郁卻:“鬼旅游的時候你能看見?”
遲芒:“這……”
好像的确看不見哦。
郁卻擡着下颌點點301的方向,淡聲道:“回去睡吧。”
遲芒乖乖地往301走,走到門前,她忽然發問:“大神,是鄧朝言嗎?”
郁卻正要轉身的動作一頓,回頭凝視着她,表情清淡,看不出什麽情緒。
遲芒捂着嘴巴,明智地點點頭:“我這就去睡覺!”
“怎麽猜出來的?”郁卻沒有生氣,反而走近幾步,似乎真的對她的猜測産生了莫大的興趣。
遲芒唔了聲:“那我這是猜對了嗎?”
“嗯。”郁卻說,“說說看,怎麽猜到的。”
“很簡單呀。”隔着一扇防盜門,遲芒掰着手指頭慢慢說,“我以前也遇到過鬼敲門的事,最後發現其實就是我家鄰居晚上夢游而已,租房的時候就猜會不會是鄰居夢游啦。
而且今晚出來看見你,大神你非常清醒,不像是夢游,夢游的應該不是你。我有猜過會不會是樓上的鄰居,但如果真是樓上的人,大神你肯定不會好心地在第一天就提醒我晚上不要随便開門,你那次不是在提醒我,而是想替夢游的人遮掩。
還有還有,大神你那麽喜歡睡覺的一個人,今天晚上居然沒有睡覺,反而還跑出來了,你一定是知道夢游的人今晚會夢游,所以特地等到這個時間出門把人捉回去。
能讓大神你這麽費心的人肯定不多,不多的人裏我也就認識一個——鄧朝言!”
一口氣說完所有的推理過程,遲芒感到非常自豪,她好聰明的,眼睛裏閃着小星星,等待郁卻的誇獎。
靜默片刻後,郁卻終于在她的期待中不緊不慢地開口了。
“所以你早就猜到這裏的鬧鬼只是別人夢游造成的謠傳。”
“嗯嗯,是的。”
聞言,郁卻不僅沒有誇她,反而微微眯起眼,眸子發黑,危險地盯着她:“你搬來的第一天就懷疑過我?”
這一樓統共三個房間,除了遲芒就只有他和鄧朝言,他們倆當然屬于被懷疑的對象,聽她剛才的解釋,她一開始就懷疑過他,直到剛才才将他從嫌疑人名單劃掉。
“……”
遲芒睜着大大的鹿眼,無辜地看着他。
郁卻也看着她。
他這人眼型特別好看,不是丹鳳眼,也不是桃花眼,更像是兩者的結合,美而不風流,眯起來的時候濃黑的睫毛就會離得更近,将他這雙眼襯得危險而又有些莫測。
“那什麽,我,我困了,”遲芒醒過神,仗着有防盜門在,他做不了什麽,匆忙退進門內,甚至還敢對他燦爛地笑,“大神晚安,祝你今晚做個好夢!”
說完,啪一聲,把郁卻關在門外。
走廊裏的燈滅了。
郁卻的臉隐在黑暗中,隔了片刻,他才勾着別人看不見笑,搖搖頭,慢吞吞回去302。
遲芒貼着門,透過貓眼看見他回到302,這才拍拍胸口緩口氣。
臨陣脫逃才是最明智的。
遲芒握緊小拳頭,心想明天一定要早起,堅決不能和大神碰到一塊兒。
第二天,她提前半小時起床,到了學校才發現今天考試,比平時上課時間推遲一小時。
整個學校都靜悄悄的,她獨自一人坐在第一考場裏,憂傷地小口咬着早餐餅。
早上考語文,很快就考完了,遲芒語文挺好的,這次試卷難度适中,她能估摸個差不多的分數,比較憂愁的就是下午的數學。
她一向數學不好——也不能說不好,只能說語數外三科中,數學最拖後腿,語文和英語拉個平均分都能考到135+,唯獨數學,除了高一考過130,分了班之後就再也沒超過120。
文科生,數學很拉分的,如果她能再考個十來分,也不至于每次都是第二名。
想到這,她憂郁地嘆了口氣。
寧可戴坐她對面吃香鍋,斜眼瞅她:“嘆什麽氣?飯不好吃還是默寫寫錯一個字?”
“都不是啦,”遲芒擺擺小手,愈發憂郁,“我在想我的數學什麽時候能考到130……”
寧可戴也嘆氣:“給別人留條活路吧,你數學要能考到130,班長怕不是要學到淩晨五點。”
她們班長是個極度熱愛學習的姑娘,每天都學到淩晨兩點,眼底下一圈濃濃的黑眼圈,偏偏就是這樣,班長她也整天精神奕奕的,絲毫看不出睡眠不足的樣子。
這要是擱到郁卻身上,多熬十分鐘的夜,他都得釋放十米冷氣。
寧可戴咬着肉丸子,含混說:“對了,你和卻神不是鄰居麽?有時間就讓卻神幫你補數學啊,卻神數學每次都是滿分吧?”
遲芒動作一頓。
這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可問題是,郁卻那尊大神整天自己都嫌睡不夠,怎麽會特地騰出時間給她補課?再說了,昨晚她還不小心惹了他,要他松口,簡直天方夜譚。
于是她又嘆了口氣。
“再說吧。”
清明過後,考試成績下來了。
遲芒盯着數學分數那欄看了許久,心裏梗着一口氣。
119,差一分到120,實在氣人。
遲芒揉巴揉巴小紙團,扔到桌洞裏,沒一會兒又沮喪地掏了出來,乖乖把小紙團扔去垃圾桶。
理科班成績也出來了,體委不知道從哪搞來了理科班前一百名的成績單,一群人圍那傳閱。
第一名穩如泰山,郁卻,之後一連幾個名字,遲芒聽着有的耳熟,有的陌生,直到有人念到鄧朝言時,她才稍微留了下心。
“喂喂喂,羊羊,鄧朝言這次數學又比你高兩分,你們倆怎麽回事,相愛相殺了哈哈哈?”
“去你媽,誰和那混蛋相愛相殺了,再說了,他是理科生,我是文科生,考試能一樣麽?”
“也對,理科的數學好像更難點。”
理科生的數學?鄧朝言?
遲芒心裏一動。
既然是前一百的名單,那鄧朝言成績應該也不錯,他數學多少分?
成績單傳到她這兒時,她特地留心了一下鄧朝言的分數。
第三十八名,數學,137。
137!
遲芒大喜,微信上委婉地詢問鄧朝言有沒有替人補課的興趣,鄧朝言高深莫測回得看對方什麽人,遲芒發了個“我”的表情包過去,鄧朝言答應得十分痛快。
他們都約好了周末去哪兒補課,當天遲芒準備得十分充分,吃的喝的齊全妥當,一腔要學好數學的熱情擠在胸口,高高興興地到了約定地。
然後發現坐在裏面的人并不是鄧朝言。
而是一尊超級大神。
大神穿着白襯衫,禁欲高冷,神情清淡,胳膊肘支在桌面上,袖子往上折了兩道,露出的小臂修長而結實,手心托着半邊臉,驕矜地瞧着她,眼尾微微上挑,淺棕色的眼中隐有笑意。
“大、大神?!”遲芒不可思議。
見遲芒呆在原地傻傻的不動,郁卻雙手環胸,懶洋洋往後靠到柔軟的椅背上,用一種“看見我你很驚訝就對了”的眼神,滿意而高深莫測地側睨着她。
睨了片刻,他才稍稍收起周身都快溢出來的懶散,一字一頓、字正腔圓地哼笑出聲。
“這種時候,不是應該叫郁老師麽?遲、芒、同、學。”
作者有話要說:
我會放過補課這種近水樓臺的好梗嗎?
當然不
我要讓他們
從外面補課補到家裏
再從家裏補到
床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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