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你

郁卻擡了下胳膊,低眉看着地上懶洋洋轉圈的斯坦,淡聲道:“斯坦。”

斯坦停下,仰頭,睜着濕漉漉的黑眼睛望着他,而後後腿一蹬,猛地跳到他懷裏。

郁卻接住,漫不經心撥弄了它兩下小耳朵。

成年女人從車裏下來,倚着車門,意味深長地望着這邊,絲毫沒有要走過來的打算。

郁卻看見了她,點點頭,冷淡道:“大嫂。”

遲芒在一邊:“⊙▽⊙”

大嫂?

大嫂!

安思沒什麽情緒地笑了聲,站直,朝這邊走來:“別叫大嫂了,我和你大哥已經離婚了。”

郁卻沒說話,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撫弄着斯坦的耳朵。

遲芒這才想起來,鄧朝言說過,斯坦是郁大哥家的貓,那認識郁大哥妻子也理所當然,難怪剛才在病院門口斯坦那副黏糊糊的表現呢。

安思轉頭看向遲芒:“介意讓我上去坐坐嗎?拖車公司估計還得一會兒才能來。”

遲芒當然不會說不。

爆胎的男生被教訓了一頓,安思也沒興趣和未成年糾纏,就這麽放過了他,郁卻懶得管其他事,看見遲芒沒什麽問題他就甩手不幹了。

到了家門口,斯坦又跳進安思懷裏,安思低垂着眉眼,安安靜靜地順着斯坦的毛,斯坦高興得恨不得打滾。

遲芒擰開門,讓安思先進去,郁卻擡腳要回302,背影瘦削,筆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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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芒握着門把,脫口而出:“大神。”

郁卻頓足,回頭。

遲芒遲疑了一會兒,腳尖不自覺踢了下門檻,腦門有點熱,眼神閃爍:“那個,你,你要不要也進來坐坐?”

畢竟安思是他大嫂,雖說她說她和郁大哥已經離了婚,雖然遲芒都沒見過郁大哥,但是她總覺得這種時候郁卻要是什麽都不說,很容易讓人寒心。

她挺喜歡安思的,也不想讓郁卻被誤會成冷血的人,便有此提議。

郁卻站在原地靜靜地看着她,眼睛好像會說話,又好像沒什麽情緒。

別人家的小可愛。

遲芒又想起來他剛才在樓下揍人時說的話,她不知道他力氣那麽大,更不知道他那句小可愛是說誰。

斯坦嗎?

這讓她感到些許失落。

腦子裏亂七八糟的,倏爾聽見郁卻毫無起伏的聲音。

“你在邀請我?”他說。

遲芒:“……”

怎麽聽起來有些怪怪的。

“是、是吧。”她莫名其妙地紅了下耳朵,磕磕絆絆說,“那你,你進來嗎?”

郁卻沒回答她,直接擡腳走了過去,走到近前又停下。

遲芒愣愣看着他:“不進來了嗎?”

郁卻低眉,擡手搭在門框上,微微俯身湊到她面前,周身莫名帶了一股淡淡的侵略性的氣息。

“你這麽站着,我進不去。”

遲芒反應了一秒鐘,啊了聲,連忙讓開一步,不讓自己繼續擋着門,腦門都紅透了。

郁卻擡腳進去時,擡手輕輕彈了下她腦門,聲音罕見地含了一分笑。

“怎麽這麽傻。”

遲芒關上門,捂着腦門氣鼓鼓地瞪着他,小聲反駁:“我哪裏傻了?”

郁卻偏她一眼:“哪裏都傻。”

遲芒鼓着臉,鼓了一會兒又洩了氣:“那什麽,我家沒有男生的拖鞋……”

一低頭,發現郁卻腳上還穿着拖鞋。

遲芒:“……大神,你剛才穿着拖鞋去下樓做什麽的呢?”

“在窗戶邊看見車,順路就下去了。”郁卻走進去。

遲芒哦了聲,注意到他話裏還有一句“順路”,順的什麽路?

安思抱着斯坦站在沙發邊,她沒有直接坐下,先是問了遲芒介不介意她坐下,得到同意她才坐下。

整個人陷進柔軟的沙發裏,大波浪被撥到胸前,斯坦正趴在她胸口打呼。

遲芒看了看她的胸,又看了看自己的,閉眼,扭頭,嘆氣。

郁卻側頭瞧她:“嘆什麽氣?”

遲芒閉口不答,哀嘆自己胸小這種事能和他說麽?

她去廚房倒了兩杯芒果汁出來,安思倒是不挑,正好也渴了,一口喝掉大半杯。

氣氛正靜,遲芒坐在郁卻那邊的沙發上,正好和安思面對面。

安思看起來有些困,漂亮的臉上浮現絲絲倦意,她打了個呵欠,擡手半遮着嘴。

斯坦失去一條可以趴的胳膊,仰頭看了看她。

安思忽然笑了,戳着斯坦的小腦袋,感慨:“郁卻,這些天,斯坦不是你照顧的吧?”

接着看向遲芒,促狹道:“小可愛照顧斯坦這些天辛苦了。”

遲芒眨眨眼,好奇:“你怎麽知道……”

安思眨了下左眼:“上次郁則把斯坦交給郁卻照顧,接回來的時候斯坦脖子上的貓禿了一塊。”

遲芒震驚地張大嘴,唰一下扭頭瞪着面不改色的郁卻:“大神,你以前都對斯坦做過什麽???”

郁卻把杯子放到茶幾上,冷靜道:“沒什麽。”

“都禿了一塊,也叫沒什麽嗎?”遲芒嘀咕。

郁卻思考了一下,不确定道:“稍微提了幾次它脖子上的毛而已,它太鬧了。”

每次都在他睡着的時候跳上他被子,然後就把他壓醒了,他可不得提着它脖子扔下去麽?

遲芒一言難盡地望着他。

如果幾次就能把斯坦的毛媷禿了,那他得用多大的勁兒啊?

安思揉弄着斯坦後頸,一邊慢慢道:“經過上次禿毛一事兒之後,我以為郁則不會再把斯坦交給你,他腦子是被工作吃了嗎?這次還敢把斯坦交給你照顧?”

“大哥腦子不是被吃了,他從一開始就沒有腦子。”郁卻嘲諷道,“否則也不會和你離婚。”

安思擺擺手:“是我提的離婚,也是我先簽的字。”

郁卻不說話了。

安思又說:“郁則什麽時候回的國?”

“三天前。”郁卻反問,“他沒去找過你?”

安思愣了愣,好笑:“我們都離婚了,他還找我做什麽?”

遲芒坐在一邊,渾身都不得勁,好奇怪哦,他們的家務事為什麽要在她家談呢?她一個外人聽這麽多不太好吧?

她正漫無邊際地想着,安思忽然叫了她一聲:“小可愛,哎,小可愛。”

遲芒回過神,抱着枕頭條件反射答:“什麽?”

安思說:“剛才在樓下,你好生厲害。”

遲芒:“……”

理智終于回籠。

她驚恐地睜大眼,下意識看向郁卻,憋紅了臉,瘋狂搖頭,以示否認。

安思眯着眼,清冷的臉上布上一層若有所思。

郁卻側頭就看見遲芒睜着一雙大大的鹿眼望着他,一臉“我什麽都沒做,我還是個小可愛,什麽暴力,什麽揍人,都和我沒有關系”的欲蓋彌彰的模樣。

但是看起來很可愛。

他沉默了一下,伸手過去。

遲芒以為他要幹什麽,縮了下腦袋,結果發頂一沉,他只是輕輕拍了下她腦袋。

遲芒眨了眨眼。

郁卻真情實感地說:“不要謙虛,該高調的時候就高調。”

遲芒:“……”

她欲哭無淚。

好不容易在郁卻面前攢起來的一星半點軟妹形象又被破壞了,她真的不想讓自己在郁卻眼中只有一個“暴力蘿莉”的詭異印象。

她捂着腦袋陷入自我反省中,周身都是小烏雲,掐一把就能沾一手水。

郁卻側眸瞧着她,淺棕色的眼底閃過幾分笑意。

安思背靠沙發,撸着貓,安靜地看着他們倆。

之後又聊了聊精神病院的事,遲芒把她早上遇到的情況告訴了郁卻。

安思作為一名精神病醫生,思考了一會兒,讓遲芒不要太過放在心裏,有些話聽聽便好,不過她有時間的話會去鐘涼意母親那兒瞧瞧。

臨走之前,安思要了遲芒的微信號,她喜歡這個有些反差萌的暴力蘿莉,有時間的話她們可以約一下,還可以抱着斯坦一塊兒逛街。

安思就要走時,郁卻忽然開了口:“大嫂,你和大哥離婚的事,家裏人知道麽?”

安思轉身,沉靜地看着他,默了片刻,才緩緩道:“我和郁則半個月前離的婚,我前幾天回的國,爸媽……叔叔阿姨可能已經知道了吧。”

郁卻仿佛只是心血來潮才這麽一問,問完便袖手站在門邊,眼皮垂下去,看不出他什麽情緒。

安思擺擺手,手裏拿着手機,揚聲道:“我先走了,不用送,你們回去吧。”

遲芒有些不舍地送她到電梯口,郁卻沒跟上去,低頭看着手機。

安思剛給他發的微信。

【南湖路那邊最好注意一下,這事先不要和小可愛說,免得她多想。】他回了個嗯,收起手機,擡眼看向電梯口。

他剛才有那麽一問并非只是心血來潮,他只是想确定一件事。

郁則真的同意安思的離婚?

現在,他已經确定了。

郁則那個混賬東西,從頭到尾就沒打算和她離婚。

他越想越不悅,但這事他管不了,周身氣壓低得不行,煩躁地一擡眼,驟然看見遲芒的側影,嬌小而又軟乎乎的。

女孩懷裏抱着只白貓,從側面看過去也能看出來她眼睛很大,鼻子挺翹,膚色白皙,這會兒正笑着,唇邊抿出一個小梨渦,甚至還能看見露出來的一顆尖尖的白牙。

他盯着她的小虎牙看了片刻,腦子裏什麽離婚不離婚的東西全不見了。

遲芒慢慢轉身,笑眯眯地望着他,而後想起什麽,舉着斯坦湊到臉頰邊。

一大一小兩只軟軟的小家夥們都沖他眨巴着大眼睛。

遲芒掂了掂斯坦的兩只前爪,萌萌地問:“大神,斯坦小可愛是不是很可愛呀?”

郁卻将目光從她臉上移到斯坦全是毛的小臉上,皺了下眉,唇角弧度微微下滑,想也沒想就嫌棄道:“醜死了。”

斯坦:“喵喵喵?”

遲芒看了他一會兒,忽地把臉埋進斯坦背上的毛裏,不由自主溢出的笑聲全藏進了斯坦濃密的貓毛裏。

既然不是斯坦小可愛,那他之前在樓下說的那句小可愛……

遲芒心情超級好,微微紅着臉,問道:“大神,你吃午飯了嗎?”

“沒。”

“那我們中午一塊兒去外面吃吧?剛才在路上我看見一家新開的飯店,看起來很好吃呢。”

郁卻輕輕嗯了聲。

然後遲芒又說:“對了,鄧朝言這周回家了嗎?他要是沒回家的話,我們可以……”

“回了。”郁卻面不改色說,“不用喊他。”

遲芒哦了聲,顯然也覺得鄧朝言不在更好。

她不知道的是,郁卻回302換衣服鞋子的時候,順手給這周因為要準備考試而沒有回家的鄧朝言發了條微信。

【郁卻:今天一天都別出門,外賣我給你訂好了,別開門拿。】【鄧朝言:雖然很震驚卻神你竟然會給我訂外賣,但是我還是忍不住問,我不開門怎麽拿外賣???】【郁卻:讓人從窗戶給你遞上去。】

【鄧朝言:你是人嗎?你做個人行嗎?】【郁卻:不是,不做。】

【鄧朝言:……】

鄧朝言趴在被窩裏越想越氣,給遲芒發了微信。

【鄧朝言:芒妹,我和你說,卻神不是人。】【遲芒:嗯吶,大神是神仙下凡呀。】【鄧朝言:……】

這話題沒法繼續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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