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我這次

雨停時已經過了中午十二點， 打開窗， 迎面就是濃濃的翠枝嫩葉的清新氣味。

遲芒站在洗衣機前， 安安靜靜地等着裏面衣服烘幹。

洗衣機滾筒不知疲憊地打着轉，發出低沉的隆隆聲，有點像是打雷。

放在一旁櫃子上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 遲芒回了神，看見來電顯示， 心裏頓時一咯噔。

“芒芒， 你去哪兒了？怎麽都到現在還沒回來啊？”遲媽在手機那頭關切問。

“啊， 那個，媽， 我在朋友家裏呢，之前不是下雨了嗎，我想等雨停再回去的。”

“那要去接你嗎？你爸現在正好閑着。”

“不用了不用了，我已經準備回去了。”

“那行吧， 那你記得趕緊回來啊，我讓你爸再去買點排骨回來給你做糖醋小排。”

遲芒乖巧地應着，結束通話，洗衣機還有十幾分鐘才到時間， 她沒辦法撈出來穿在身上了。

就算真能撈出來， 她也不可能立即就穿上。

身後傳來敲門聲，遲芒回頭。

洗衣房的門并沒有關上， 郁卻敲門只是為了喚她回神而已。

“現在就回去麽？”他問。

遲芒猶豫了一下：“嗯，我媽媽打電話讓我回去吃午飯。”

郁卻默然， 随後說：“我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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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芒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白色睡袍，臉上露出幾分無法言喻的表情。

郁卻走過去，低下頭，替她攏了攏衣襟。

遲芒也低着頭，眸光從兩排扇子似的睫毛下面飄出來，安然地落在他修長的手指上。

骨肉均勻，瘦長有力，很漂亮的一雙手，除了右手食指指腹被劃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其他的都很完美。

遲芒突然開口：“這裏有創可貼嗎？”

連吹風機和睡袍都有，醫療用品應該也備着吧？

郁卻看了眼自己的食指，不是很在意：“過兩天就沒事了。”

遲芒不贊同地抓住他手指：“你這手一看就知道剛傷着時就沒好好處理，要是以後留疤了怎麽辦？你不是很喜歡雕刻嗎？會有影響的吧？”

“不至于。”

郁卻反手握住她的手，遲芒糾結了一秒鐘，沒掙開，随他去，他眉梢染上淡淡的笑。

“而且，我對雕刻不是很有興趣。”

“可是你的手藝很好的啊。”

那麽好的手藝，要是平時沒有多多練習，不可能做的那麽好的。

郁卻垂眸瞧着她白嫩的小臉，微顫的睫毛，聽她吧啦吧啦地嘀咕，素來冷淡的眉眼漸漸柔和下來。

“要是這個傷口以後留下什麽後遺症……”

遲芒話語一頓。

眼睛上一片溫熱。

她呆呆仰起頭，視線有點奇怪，右眼附近格外熱，是他的呼吸。

“你、你幹嘛啊……”她脖子都紅了。

郁卻撫了撫她細膩的眼尾，她大概是真的很害羞，眼尾都泛着胭脂似的紅。

他沒忍住，又偏頭在她眼尾輕輕吻了下。

“芒芒。”他低聲開口。

遲芒聽見身後的洗衣機忽然停了，接着就是狠狠地脫水，動靜有點大。

她從鼻腔裏發出一個軟軟的：“嗯？”

“芒芒。”

“什麽？”

“沒什麽。”郁卻碰了碰她紅得滴血的耳垂，聲音帶了笑，“就想聽你說話。”

遲芒揉了揉鼻子，小聲說：“又不是沒聽過。”

“不一樣。”郁卻将她攬進懷裏，下颌擱在她發頂上，蹭了蹭，“現在你是我女朋友，我就想聽我女朋友說說話。”

。

遲芒到家已經是一個多小時之後了，她給遲爸遲媽打電話說暫時回不去，朋友要留她吃午飯，遲爸遲媽并未生氣，叮囑她注意安全，回來的時候再打電話。

遲芒滿心愧疚地和郁卻待了一中午。

到了家，她面色如常地和遲爸遲媽打招呼，然後淡定地進了自己卧室。

門關上，再反鎖一道。

遲芒提得老高的心終于咚地一聲落地。

從被告白到現在已經過去兩個多小時了，她的心髒卻持續不斷地砰砰跳，有一段時間，她一度以為自己要心跳過度而死。

白淨的小臉在進屋的一瞬間就紅透了，腦子都要熱爆炸，頭發蒸騰出薄薄一層汗意，簡直像是剛從桑拿房出來。

遲芒一手捂住隐隐發疼的胸口，耳朵裏都是遲鈍的心跳聲，發燒般的額頭重重抵在門板上，想要借此來降溫。

兩個小時前的場景仍舊歷歷在目。

“我剛剛是在說，我喜歡你。”

遲芒聽見郁卻那麽說的時候，腦子都要傻了，睜着大眼睛，無神地望着他。

“要不要做我女朋友？”郁卻捧着她的臉，趁她還沒反應過來，低頭在她唇上印下一個很輕的吻，旋即擡眼，望進她蒙着一層霧氣的眼底，“我親你，你沒反對。”

遲芒眨眨眼，慢慢抿緊了嘴唇，她覺得燙，猶豫着伸出舌頭小心翼翼地舔了下。

郁卻眼神深了深：“你沒反對，就是默認？”

默認當他女朋友。

這句話遲芒聽懂了。

她後知後覺地唔了聲，察覺到郁卻倏然變化的微妙情緒，心頭顫巍巍一跳，然後一頭紮進他懷裏，蚊子似的，小小聲地嗯了聲。

女朋友啊。

遲芒用額頭撞了撞門板，感覺腦子有點不夠用，心裏又甜又緊張，總覺得有什麽重要的東西被忽略過去了…

直到身後傳來一聲奇怪的、音調沉重的疑問句：“芒芒，你撞門幹什麽？”

遲芒渾身陡然一僵。

周厭語放下雜志，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怪異地打量着自家親表妹：“生病了？”

遲芒趕緊轉身，矢口否認：“沒有沒有，我好好的。”

接着試圖轉移話題：“姐，你之前怎麽都沒說話啊。”

周厭語：“本來是想說的，但是你一進來就撞門，我沒來得及開口。”

遲芒更難為情了。

她咳了聲：“那什麽，姐夫呢？姐夫不在嗎？”

周厭語神色淡淡：“哦，他覺得無聊，出去找樂子了。”

“你沒一起去嘛？姐夫不是很喜歡和你一起出門的麽？”

周厭語望了望天花板：“逛到商場，我半路偷溜回來了。”

遲芒：“……”

晚上，周厭語和謝酌坐飛機回去L市，遲爸有空，開車把他們送到機場，回來的路上，遲媽問遲芒。

“小語今年才17吧？”

“嗯，過幾個月才17周呢。”遲芒回答。

“我聽阿楠說，小語和她男朋友高二就談戀愛了啊？”

“嗯吶，表姐他們是高二下學期談的。”

“我之前還覺得阿楠心大，不夠關心小語，”遲媽感慨似的說，“這兩天看見小語男朋友又忍不住想……”

說到這，遲媽停了下。

遲芒好奇問：“媽，想什麽呀？”

遲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想啊，你以後要是能找到謝酌那樣的男朋友，老媽一定不會攔着你。”

遲芒：“……”

她趕緊挪開眼，不大敢看自己親媽，幹巴巴地笑了聲。

以後找男朋友？

已經不用等以後了，她今天剛剛脫了單…

遲媽又說：“早戀也不攔你。”

遲芒依舊幹巴巴笑，笑得臉都僵了。

遲爸倒是不大贊同：“芒芒，聽爸的，早戀不可取，要真能碰到謝酌那樣的倒好，萬一碰到人模狗樣的怎麽辦？”

遲芒：“……哦。”

郁卻，應該算是人模人樣的吧？

五一假期還剩最後一天時，遲芒就收拾東西回學校了。

事實上，并不是她急着回學校，是她媽催她回學校補習，遲芒心想，要是她媽媽知道她的家教就是她男朋友時，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郁卻用筆敲了敲遲芒手指，遲芒正走神着，筆沒拿穩，被這麽一敲就直接掉了下去。

圓圓的筆杆順着地板骨碌碌滾進桌底，遲芒戰戰兢兢地看了眼她的家教老師。

家教老師沒什麽表情：“在想什麽？”

遲芒誠懇地說：“在想……晚飯應該吃什麽。”

話說出來，自己先不好意思起來。

郁卻勾了下唇角，漫聲道：“那你想好晚飯吃什麽了？”

“沒。”遲芒摸摸鼻子，“小籠包？炸醬面？哦對了，樓下炸醬面店裏弄了拌面呢，我上次吃過的，味道很好吃！”

“想了這麽多還沒想好吃什麽？”

“……可以選擇的太多了嘛。”

遲芒嘟囔着，彎腰去撿桌子底下的筆。

她今天穿的白色T恤，寬松款的，下擺全塞進褲腰裏，彎腰的動作有點大，背脊順着她的動作大幅度弓起，将她後背的衣料撐起一個極其漂亮的弧度。

後腰的衣擺随着掀了上去，露出腰際一線細膩緊白的肌膚。

遲芒撿起筆，剛要轉頭和郁卻說話，眼前光線就是一亂，細碎的白色光線像炸開的煙花，一點點散落在地。

郁卻毫無預兆地勾着她的腰親了下來，沒有深入，只是在她唇邊細細地親吻着，手指無聲無息探進她衣擺裏，碰到她柔軟的肌膚。

遲芒下意識伸手按住他胳膊，在糾纏的呼吸的間隙中糯糯讨饒：“手……”

她沒說完，因為身前的人已經順勢侵略到她的領地裏了，乍一看倒像是她主動。

遲芒被他親的淚眼朦胧，連T恤下擺什麽時候被塞進牛仔褲都不知道。

“你怎麽！”她用力眨了眨眼，眼睫毛都濕了，羞惱得想撓人，“你怎麽都不說一聲的！”

小姑娘鼓着娃娃臉，眼尾暈出兩條淺淺的緋色，試圖做出又兇又狠的模樣。

郁卻喉結輕輕滑動了一下：“芒芒。”

“又幹嘛？”遲芒用手背蹭了蹭嘴唇，不論是手背還是嘴唇都好燙好燙。

郁卻拉開她的手，再次低頭親了親她。

遲芒氣急敗壞：“你又來！”

郁卻哄小孩似的摸了摸她腦袋，有條不紊的模樣。

“我這次和你說了一聲才親的。”

遲芒：“……”

這是重點嗎！！！這不是重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