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标題

郁卻接到遲芒電話時， 正在危玩家裏給他弄電腦。

危玩大概是招惹美女們招惹多了， 渾身上下插滿了flag， 美女的怨氣都快在他周身形成實質，以至于他的電腦遭到了某位不知者的入侵。

好在他電腦裏沒什麽重要的東西，對方也只是随便在他電腦裏放了個病毒， 只要他打開電腦就能看見屏幕上出現兩個大大的紅字。

“傻逼”

危玩作為世家纨绔，從小到大做過的糟心事不少， 但還真沒這麽被糟心過。

這個電腦他原本扔了就行， 只不過不曉得為什麽， 晚上一閉眼腦子裏就自動浮現出“傻逼”倆字，氣得他腦殼疼， 只好把郁卻這個計算機專家拖過來反追蹤。

郁卻沒興趣反追蹤，危玩本來就活該。

危玩腦殼更疼了：“總之，別讓我知道究竟是誰幹的這事兒，我弄不死他。”

郁卻懶得搭理他， 把他電腦裏的病毒清了，順手裝了個防火牆。

遲芒電話打過來，說她今天要和奧娜逛街，不回去了。

郁卻：“？”

她什麽時候和奧娜關系那麽好了？

這下子輪到危玩看熱鬧了：“怎麽， 你女朋友不要你了？太可憐了。”

郁卻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總比某些人被罵傻逼好。”

危玩嘴角一抽：“你怎麽淨戳人傷疤？我原本還打算帶你去賽賽車兜兜風。”

“不去。”郁卻啪一聲把筆記本合上， 懶洋洋提醒他，“你最好小心些， 有人能往你電腦裏投病毒，指不定改天就對你的車動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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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玩臉上的玩世不恭微微一斂， 挑眉道：“所以為了兄弟的安全着想，你真不打算追蹤投病毒那家夥？”

“對方對你沒那麽大惡意。”郁卻起身，拿起桌上的手機，“否則就不會只罵你傻逼。”

“你能不能不說那兩個字？”

“傻逼？”

“你閉嘴吧。”

遲芒答應奧娜，只要奧娜幫她抽到心水的六星，她就陪奧娜玩一天。

遲芒并不讨厭奧娜，除了在C市第一次見她，其餘時候奧娜真是傻的可愛，遲芒很喜歡這種單細胞的人。

并不是虛僞的那種喜歡，而是由衷地很喜歡。

現在這個社會，就連女高中生都學會了勾心鬥角，進了社會以後就更難遇見單純的人。

可奧娜卻是特別的，她在娛樂圈這灘渾水裏混了這麽久，依然單純得跟個傻子似的，說明她本性赤誠，值得交朋友。

遲芒見識過她以前那三位舍友——路欣欣、趙美冉以及辛恬——的手段，對于奧娜這種性格的人，她真是喜歡得不得了。

這種喜歡在看見奧娜拍戲時更上一層。

奧娜客串出演的這部劇是一部仙俠古裝劇，奧娜扮演男主角已經死去的未婚妻，是個外域美人，能文善武，一柄長劍揮舞得比男人還潇灑。

奧娜拍戲時需要吊威亞，遲芒看着奧娜被威亞吊上去時，心口都空空的。

遲芒有點恐高，而奧娜卻依然能面不改色地拍戲舞劍，遲芒發自真心敬佩她。

奧娜今天一共兩場戲，第一場拍完，顧彌剛好也結束一場，三個姑娘坐在一邊嗑着瓜子唠嗑，瓜子是周厭語友情寄給顧彌的。

奧娜熱愛嗑瓜子這項活動，嘴巴吧嗒吧嗒嗑得可來勁了，兩袋瓜子不覺就被她一個人幹掉了大半。

遲芒和顧彌看得目瞪口呆。

桌上還剩最後一把瓜子。

遲芒和顧彌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見了某種深意，同時伸出手。

兩人的手都沒有碰到瓜子，在半空就糾纏到了一起。

遲芒和顧彌面對面坐着，兩人的手懸在瓜子上方，你翻我拽，扣手指，擒手腕，兩人為了搶瓜子打架打得不亦樂乎。

就跟電視劇演得高手過招那樣，四只手打來繞去，來去無影，速度飛快。

奧娜驚得瓜子都從嘴裏掉了下來。

“這麽厲害？”她喃喃自語。

遲芒還在和顧彌鬥，她們倆以前在傅家武館就對過戰，各有勝負，這會兒與其說是搶瓜子，倒不如說是試探對方這些年有沒有懈怠過。

。

最後，遲芒一手扣着顧彌的手腕壓在桌上，顧彌擒着遲芒小臂屈到半空。

平手。

她們倆對視着，突然笑了。

“師姐。”遲芒率先開口，收回手，眉眼彎彎。

顧彌也收起手，誇她：“很厲害，有時間打一場？”

“不不不，”遲芒連忙擺手，笑嘻嘻的，“我還是個孩子，不可以亂打架的。”

顧彌也笑。

她們倆笑着笑着就笑不出來了，因為桌上最後那把瓜子沒了。

奧娜捧着瓜子，一邊快樂地嗑瓜子，一邊大力誇贊她們：“你們好厲害呀，我眼睛都快看花了。”

遲芒：“……”。

顧彌：“……”

誰管你看沒看花眼，把最後那把瓜子還給我們！！！

片場人多眼雜，遲芒和顧彌随手的一場對戰被人拍了下來傳到自己主頁上，配字“卧槽這就是傳說中的高手過招，速度好快，我眼都快瞎了”。

這個視頻火得很快，因為奧娜轉發了，并且附了一句話：“她們就是在搶瓜子而已，但是最後瓜子被我吃啦哈哈哈”。

底下有人評論：女王你還活着嗎？高手有揍你嗎？

奧娜翻了她的牌子：為什麽要揍我？我們都是朋友啊！

遲芒看見這條評論時很無語，奧娜這個小傻子，隔着手機怎麽都能感受到她的傻氣？

因為這個視頻，顧彌粉絲蹭蹭地漲，并且多了好幾個資源，而遲芒，每隔幾天就有人打電話問她有沒有興趣進娛樂圈，更有甚者直接上門堵她。

遲芒一概拒絕，最開始還有人不死心，遲芒在郁卻面前抱怨兩句他們好煩，沒幾天，那些人就消失了個幹幹淨淨。

遲芒難得清淨。

期末考之後就是暑假，奧娜興奮地喊遲芒去她片場，她要給她一個驚喜。

遲芒本來不想去，很熱，奧娜說顧彌也在，遲芒遲疑了一會兒，和郁卻一起去了。

到了之後她才知道，奧娜這個小傻子被人當槍使了！

因為網上關于遲芒和顧彌四手打架搶瓜子視頻的熱度到現在都沒降下去，連帶着轉發帶熱度的奧娜也總被人提起，不少投資方一直想讓她們仨一起拍個戲，賺個熱度。

奧娜本來就想和遲芒一起玩，一聽投資方這麽提議，二話不說就把遲芒騙來了。

遲芒對她一根筋的行為很無語，不過這段時間總聽顧彌和奧娜提到演藝的事情，她倒也沒那麽排斥了，沒能第一時間拒絕，于是就給了導演說服她的機會。

“戲份不多，就兩場戲，角色是奧娜妹妹，外表可愛，但是一旦有人欺負姐姐，妹妹就會暴露兇悍的一面，和你的形象特別像！”

“……”

遲芒并不是很喜歡這個描述，偏偏奧娜還在一邊點頭附和：“所以我第一時間就想到你了，我覺得這個角色就是為你量身打造的！”

遲芒只想把瓜子扔她腦袋上。

“而且，我又不是真的什麽都沒想過啊。”奧娜說，“我就是覺得你好像沒什麽特別喜歡的職業，也沒聽你談過你以後想做什麽，讓你拍戲只是想讓你親身感受一下工作的狀态，你不是還有一年就要上大學了嗎？你想好學什麽專業了嗎？”

奧娜這些話說得特別像個正宗的中國人，因為她的确有為了遲芒去研究過中國的高考和大學。

遲芒被她幾句話說得居然有點答不上來。

她的确沒思考過以後要做什麽，她好像從出生起就總是處于被動的狀态，就連和郁卻談戀愛，她也是被動的，只不過随着時間的過去，她學會了慢慢主動。

郁卻早就考慮到奧娜所說的這些，因此他才一直沒有阻止奧娜和遲芒的交往，只不過奧娜點破得早了些，他原本打算再等半年的。

遲芒晚上思考了很久，她問郁卻：“我是不是很差勁？”

郁卻摸摸她腦袋：“為什麽這麽想？”

“因為我真的很沒有主見啊。”遲芒有點失落，“和你在一起是你主動的，和奧娜做朋友，也是奧娜主動靠近我的，還有戴戴，以前要不是戴戴主動找我玩……”

“奧娜說我沒想過以後想做什麽，其實我想過的，只是我一直沒想到而已，我沒有特別想做的工作，也沒有對某樣東西很執着。”

“當初文理分科，我就是抓阄的，抓到學文科，我就學了文科，雖然其中也有一點點讨厭物理的因素啦。”

“郁卻，我這麽差勁，你為什麽會喜歡我？”

她問出這個問題時，狀态很不對，好像突然陷入了某種魔怔裏，鑽着某一頭的死角不肯出來，嘴唇都被咬得發白。

郁卻用手指碰了碰她嘴唇，讓她咬着他的手指。

遲芒沒咬。

“你要是想聽理由，我可以告訴你千百條，但是你聽完之後會不會陷進另一個死角裏？”郁卻勾着她的臉，凝視着她呆滞的眼睛，“比如說我說的得是不是真的？我是不是只是為了哄你才那麽說的？”

他說得有些紮心，遲芒忍不住皺了下眉。

“到時候就算我說不是，你相信還是不相信？”郁卻将她抱進懷裏。

“我……”遲芒試着将自己代入進去，思考了一下，認真說，“我相信，你說的我都會相信。”

郁卻捏了捏她耳垂，有點疼，她嘶了聲。

“所以我……要不要去試試？”

“你自己想。”郁卻拍拍她的背，“不着急。”

遲芒思考過後的結論是，她決定去試一試。

既然戲份不多，試一次應該沒有大問題，而且，說不定她真的能在這次的經歷裏得到什麽。

高三暑假要補課，但起碼也有大半個月的假期，趁着這個假期，遲芒得到爸媽的同意，跟着奧娜去了Z市拍戲。

老實說，她感覺并不怎麽樣，一開始緊張不适應，好在劇組裏的人對她很好，哪怕是導演，甚至不知道為什麽都對她格外耐心。

後來遲芒才知道，郁卻往這部劇裏投資了……投資了……甚至連劇組裏的外賣幾乎都是郁卻私人掏錢買的，就為了讓遲芒在這兒過得舒服點。

難怪整個劇組的人對她那麽好。

如此斷斷續續持續了好幾天，遲芒的戲份才勉強拍完。

拍完之後，奧娜第一時間問她感覺如何。

遲芒憂郁望天：“我大概這輩子都不可能當演員了。”

奧娜很失落。

遲芒看着她的臉，奧娜确實在為她着想，普通朋友誰會那麽對她操心費力？

奧娜這個小傻子。

遲芒忽然又笑了，主動上前抱了抱奧娜，奧娜有些驚喜，在她耳邊高興地說：“芒芒，這是你第一次抱我！”

“放心，這也是最後一次。”

“什麽？！”

“開玩笑的。”遲芒松開她，退後一步，笑着說，“這次很謝謝你，奧娜。”

奧娜仍然沮喪：“可是我根本沒給你幫上什麽忙啊。”

“你有呀。”遲芒攤手，“我想到以後要做什麽工作了，或許有點不穩定，但總要試一試。”

奧娜詫異，而後激動地問她想做什麽工作。

遲芒看看周圍，湊到她耳邊，小聲說了兩個字。

奧娜睜大眼：“真的嗎？那太好了！你一定可以的！”

遲芒把這次拍戲的體驗詳細地和郁卻說了一通，其中夾雜了一部分吐槽和無奈。

“那種劇情真的很莫名其妙，而且邏輯一點也說不通。你不知道，我看他們拍戲的時候好難受的，特別想告訴他們那種劇情播出去一定會被人罵，主角真的好傻，但是我沒好意思說。”

“我想不通是編劇要這麽寫，還是導演要這麽演，後來顧彌姐告訴我，是投資方想這麽拍的，投資方知道那麽拍會被人罵，但是耐不住有熱度呀。”

“我想做一名編劇，我想寫一部我自己想寫的劇本，要是投資方不喜歡，我就讓爸爸給我投資！”遲芒看似任性地說，“我想試一試，也想證明，不是所有人都喜歡那種劇本，就算劇本裏沒有貫穿全文的愛情線，它也可以是一個好劇本。”

“我知道國內的編劇待遇很不好，但是既然明知道待遇不好，仍然有那麽多人願意去做編劇，更願意閑時兼職寫劇本，如果不是喜歡，不會有人堅持這麽多年的。”

編劇這個行業除了待遇不好，名聲也不好，有時候劇本寫得不合大衆意，被罵的是編劇，但是大多數人都不知道，有些編劇寫的最初版本并非最後呈現出來的那一版。

投資方一次又一次地把他們熬夜寫得劇本打回來，一次又一次重複要求修改劇情，哪怕編劇熬了一個禮拜寫出了十萬字，最後還是因為投資方的一句話而全部推翻，繼而麻木地去寫投資方指定的劇情。

。

不論喜歡還是不喜歡，再大的熱情都被磨滅了，可仍然有人願意繼續，因為喜歡啊，因為期待着總有一天能夠寫出一個大家都喜歡的劇本。

“雖然有可能只是一時沖動，但是總比我什麽都不去想好呀。”遲芒笑起來。

讓人迷茫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本該拼搏的年紀，卻想得太多，而做得太少。

然而當有朝一日，那些迷茫終于褪去，餘下的自然只是金子般的堅硬和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