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原罪之石5

何其諷刺的是，顏靈原本以為的救贖，卻釀成再也無法挽回的苦果。

仙魔妖三界大戰之中，闾丘誓死不降，最終被關入九龍塔，只是那塔中，也再也沒有顏靈的一魄了。

這些場景不似之前夢林與讨伐闾彤那般的真實，而是簡單的幻境現在眼前，一個畫面接一個畫面地在靈筠面前浮現着。

這次，她看到了成人之後的顧重。

“你随我去一個地方吧！”顏靈道。

“去何處？”

“萬妖湖！你如今在妖族立根，所以這件事情交給你也最為合适。我把自己的孩子放入了萬妖湖中，希望你，能帶領族人們守護她，只要能讓她在湖中順利化形就好，我再無他求了！”

“顏靈，你！”

顧重與顧長恨父子二人其實很像，都是清秀的男子。

顧重與闾丘兄弟二人則是完全相反，一個暴戾恣睢，一個溫和如春。若不是親眼目睹他們的一切，有誰會相信他們二人會是雙生子？

“我已經去找了闾丘，只是他早已不是當初的那個只是有點張揚的少年了，我也不知道那麽多年對他的教誨有無過錯，但終歸他還是成了那副模樣。”

“你沒有錯，畢竟我沒有像他那樣！”

“不，終究還是我的錯，是我當初不懂他，逼着他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才讓他內心的暴虐與反抗一日日地增加。”

“顏靈，你已經做的很好了，真的，我也是你帶大的，怎會不知你的用心良苦！”

“小重，謝謝你！”

顏靈已經遠不如面前的青衣男子高了，因為他們都已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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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給了顧重一個擁抱，男子強健有力的雙臂也攏着她，緊緊地，将胸膛上的溫度傳給了女子。

他的雙目有一瞬的濕潤：其實我跟闾丘，都真的想保護你，如果你願意的話。

許久，這個擁抱才結束。

“顧重，如果第三劫真的開始，你打算要怎麽辦？”

顏靈問道。

“你想讓我做什麽嗎？”

顏靈擡頭，目光眺望到了遠方，“如果可以，你就試着庇護一下人界吧！他們無過，不該受到強者對戰的波及。”

“好！”

“然後，你也娶妻生子吧，找一個人陪你一起走下去，總比孤寂要好很多！”

顧重心中的溫情慢慢地涼了下去，但他臉上的神情還是不變，滿是笑意地道：“好，都聽你的！”

畫面到此，便徹底結束了，靈筠的眼前又恢複了一片黑，她閉上了眼，良久沉寂。

再睜眼時，目光所及，已是紫涵宮的內殿。她微微地挺起了身子，伸手撥開了淺黃色的輕紗床幕，看到了桌邊的黃衣少女，她輕輕地開口道：“木春？”

木春此時正趴在床邊的桌子上打盹，聞言就徹底清醒了。她站起了身，走到了床邊。

“殿下，你醒了！”

靈筠坐起了身，頭有些發暈，皺了皺眉道：“你怎麽在桌邊趴着，而不在自己的房間裏睡？”

“殿下，你都昏迷了一天了，我跟木蘭輪替着照顧你，怕你夜晚醒了以後沒人照顧，所以就在一旁守着了。”

“現在幾時了？”

“醜時了！”

靈筠揪住了身下的床褥，咬了咬下唇，有些難堪地問道：“陛下他來過嗎？”

木春的眼中含了笑意：“怎麽會不來，陛下他讓藥仙來給殿下看病，但藥仙他說診不出是何故，還被陛下責怪了一番。”

“那他沒有受罰吧！”靈筠一時覺得自己真的是太麻煩藥仙了，上次魔氣之事就是如此，本來只需要慢慢調養就好，但還是勞煩了他老人家每日三四次過來把脈照看，連藥都是他親自熬的。

“那自然是沒有的，殿下昏迷之時氣息極穩，并無大不妥，陛下說他大概能猜的出來時什麽原因，也就讓藥仙回去了。”

靈筠點了點頭：“那邊好！”

“陛下說，您醒了之後讓奴婢第一時間通知他，那現在——”

靈筠：“……！”好生窘迫的感覺。

“你，随意就好，随意就好。”她避開了木春的目光，向床榻的內側看去，臉頰有些微紅。

“那奴婢就去通知陛下了！”木春忍着笑意，行了禮就退了下去。

“我還害羞個什麽勁呢？”

靈筠有些懊惱地再次躺了下去，但她昏迷的時間久了，所以此時睡意全無，腦中一片清明。

她怔怔地望着床頂發呆，想用意念在上面凝出一朵海棠花來……

可惜那朵花還沒有弄夠兩片花瓣，房門就被人推開了。

靈筠的心撲通撲通跳地厲害，她聽着來着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一步，兩步，三步……心情說不出來的緊張。

靈筠雙手緊緊地抓住了身上的被子，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突然這麽忐忑。

那腳步聲卻在離床邊很近的地方停止了，久久不再有動靜，但靈筠明明可以聽到來人的呼吸聲。

她坐起了身，撩開了床簾，看到來人之後，她便徹底愣住了。

竟然不是邵宿！

她內心的震驚已經讓她說不出話了。

房中的夜明珠發出了微弱的光亮，但依舊可以看清，來的那男子天生一雙碧瞳，眸中似有星辰。

良久靜默，二人都沒有先開口說話的打算。

靈筠的左手還緊握着一側的床簾，維持着這個僵硬的姿态，滿臉震驚地看着來人。

她還是忍不住先開了口：“君華，你，是走錯地方了嗎？”

君華上仙卻只是神色平靜地看着她，反而讓靈筠心生了畏懼之意，

“你是君華嗎？”

“靈筠，我打暈了你的婢女，但是我确定了她确實無礙。而且邵宿他一時之間來不了了。”

靈筠：“……！”

“我知道你免不了會去第七重天，有些話，我覺得真的有必要告訴你！”

“你為何會在這樣一個時間來找我？”

白日裏不好嗎？

“因為我不想讓邵宿知道。等到白天的話，我大概就沒有機會單獨見你了。”

靈筠松開了抓着床簾的手，平了平心中的情緒，縱使心中有太多不解之意，但還是讓他繼續說了下去。

“我想跟你講一講邵傾的故事，講一講她的情史和過往。”

“我想你大概也知道，蕊希對褚約一往情深了一千年，這點，我也早已看得明白，只是沒有表露出來罷了！”

靈筠皺了皺眉，她不懂他為什麽會先說起了蕊希，但還是沒有插話。

“其實這段感情從一開始就是無果的，因為褚約他，和邵傾有一段維持了五千多年的情。她的孩子，便是三百年前褚約被貶之前時有的。那孩子後來之所以姓君，是因她來找我，說想給這孩子的身份加一層保護，便想讓我，做這孩子的義父，其實我也問過她為什麽不讓他姓邵，她說她怕邵姓太苦。”

靈筠心道：原來是褚約！

“如果這個故事就這麽簡單的話，我是不會現在來找你的！因為邵傾她，還跟弦魔穹離子産生了糾葛，我不知道他們二人是如何相遇，穹離子又是如何對邵傾生情的，我知道這件事時，邵傾她已經向邵宿請了願，并且第二日就要離開上天庭了。”

君華依舊站在床邊，憶起這些事時，他眼中的星辰都似暗淡了好多。

靈筠想起了邵宿之前說過的褚約可能與魔界定下了契約之事，也大概能猜得出來君華今日想要說的話是什麽了。

“但是，邵宿他都不知道自己姐姐的孽緣是什麽，你又是怎麽知道的？”靈筠問道。

“因為我與邵傾談話時，褚約恰好也來了！對我，他們便也不想再瞞下去了。”

“邵傾上仙要離開上天庭，難道褚約就不做阻攔嗎？”

“那時他們三人之間的糾葛，其實複雜的狠。褚約和邵傾二人，縱使心意相通，但最終都沒有徹底在一起。因為選擇拒絕的，是褚約。”

靈筠不解，“為什麽？”

“因為他覺得他身為一介武将，常年戍守西方邊境，給不了一個女子想要的最基礎的安定生活。而穹離子肯為感情放棄所有，哪怕是他作為魔界嫡系子弟的身份，但可惜邵傾她偏偏又不愛！所以不難猜想，穹離子與褚約之間的仇怨有多深！”

“所以你懷疑，當初陷害褚約的人就是穹離子？”靈筠大驚！

“可以這麽說！”

君華回道。

“那你來跟我說這些話，是想讓我做什麽？”

君華皺了皺眉，語氣有些沉重道：“我是想提醒你，邵傾她與穹離子有過糾葛，而昨日穹離子出現在了第一重天的西邊境，我只是覺得，一切都太詭異了，第七重天，怕生變故。”

靈筠笑了笑，有些無奈地看着他，“那你又為何不阻攔蕊希？君華，你的理由真的太過牽強了。”

“穹離子是想來九重天，但邵宿與我說過，他連邊界都沒有踏過去，這又會與第七重天發生變故有什麽具體關系嗎？難不成你是想告訴我的是，邵傾她與魔界勾結？我覺得你肯定還有什麽話瞞着我，你還知道什麽？”

聞言，君華臉上的血色一點點地消退了……

“我是擔心，邵傾她，可能會為褚約之死做出一些極端的事情來！因為她上次來上天庭，曾與蕊希私聊過，讓她多接近你，我懷疑，後來她想讓你陪她去第七重天，也是受邵傾的驅使！”

靈筠的指尖微顫，“你又是怎麽聽到她們的談話的？

君華的嘴唇動了動，浮了一抹苦澀的笑在嘴角。

“如果說這只是巧合，你信嗎？”

靈筠看着他的眼睛，久久才道：“我信，但又不信，可以嗎？”

君華釋然了，“當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