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柳煙塵
天才蒙蒙亮,幾片迷霧不甘的遮在人的眼前,讓一切都顯得不那麽真實。
山間的盤山小路上,一個人正踽踽獨行,單薄的白衣已經被早間的露水打濕,帶着徹骨的涼意貼在他的身上。不過他似乎根本沒有在意,只顧着四處看去。
忽然,一陣淩亂的馬蹄聲打破了山間的平靜,一隊軍馬正沿着小路飛馳而來。
白衣男子轉過頭側目看了一眼,只見領頭之人帽檐下的濃眉大眼,不過他也只見着了濃眉大眼,他正要向一邊避讓,還沒來得及,那隊軍馬已飛馳至眼前,不等他有所反應,一匹高頭大馬便撞過他的半邊肩膀而過,他只覺得腳下一個不穩,身體便向着身邊的萬丈懸崖倒去了。
身體墜入懸崖的前一刻,他聽見有人喊了一聲,感覺有人抓住了他的手,可這沒有任何用處,他的手毫無不舍得從那只手中滑了下來,緊接着他便毫無懸念的摔進了萬丈懸崖。
也不知道他的運氣好還是不好,他沒有下墜幾刻,身體便狠狠的摔在了一塊凸出的岩石上。雖不致死,但也叫他只感覺眼冒金星,身體上下一時沒了感覺。
他休息了一會,睜開眼睛看了看頭頂上的天空,湛藍的十分純粹,一絲雲朵都沒有。嘴角小小的上揚了一下,他小心的翻身起來,看着頭頂上似乎也不是很高的崖頂,便信心滿滿的準備上去。
正想去摸手上的戒指,卻忽然發現手指上空蕩蕩的,哪裏有戒指的影子?
不用想也知道,那戒指十有八九是剛在摔下懸崖時被那人抓掉的。
真是太糟糕了!
他伸手撫了撫崖壁,觸手十分滑膩,滿是幽綠的苔藓沾了他一手。不過好在崖壁上不是筆直的光滑,想要爬上去也不是不可能。
說做就做,他抓住石壁上的一塊凸出來的石塊,腳下一蹬,人就上去了一步。依法走上第二步,還未來得及松一口氣,腳下一滑,人便又狠狠的滑下去了一大步。
如此反複一來,那本不算太高的崖頂,他卻是在日頭正高之時才觸到。
坐在小路旁休息了一會,他摸了摸空蕩蕩的手指,想着那戒指是必須找回來的。但是掉下去時,也不知道是不是掉到懸崖下面去了,或者會是在抓他的那人手裏?
他在崖下找到了日頭西斜也沒有找到,那戒指頗有些靈性,不會這麽難找,它大概是真的不在崖下。
那麽,就只能去找那個人了。
他不知道那人是誰,只得試探的沿着山上的那條小路向前走去,一直走到夜幕垂下,滿天星鬥明明亮亮的閃爍之時,他才走到阜城縣。
阜城縣這個縣城雖比不得北平、天津那般繁華,可比起周圍的幾個縣卻是繁華了許多。可今日不知怎麽了,街上一片蕭索,戶戶緊閉大門,一點光亮都看不見,死氣沉沉的。
他在街上走了一會,一個人都沒見着,正是累得不想動,想坐下休息一會的時候,眼前忽然出現了幾個人。
他們扛着大小好幾個箱子走得十分吃力,可腳步卻是拼了命的快。
終于見着的人,他當然不能放過,上前攔住了他們,客氣的問道:“請問,你們可見了一隊騎着馬的?”
那幾個人見着他吓了一跳,馬上回答道:“沒看見,沒看見。”就頭也不回的準備離開。
他們說沒見着,他也就信了,放過了他們正準備向前走去,領頭走了幾步卻又折了回來。
“後生,這縣城正打仗呢,你別找什麽人了,快逃吧!”
“打仗?”他停下腳步看着他們。
領頭的身後馬上有個壯漢上前拉他:“快走吧,別管這個人了!”
領頭的瞪了那壯漢一眼,小聲道:“你看這個人,這氣質,這模樣,這身段,絕對是個好苗子,上別地哪找去。小竹死了之後,咱們沒有臺柱子,這戲班也開不了,還不如把他帶回去,十有八九能成咱們的搖錢樹。”
“也不知道他是誰,萬一是有來頭的呢。”
“說你笨你還真笨,這個時候哪個有來頭的在大街上瞎晃悠?”
領頭笑着對他道:“今天外面不安全,你快回家吧。”
“我沒有家。”他十分仔細的想了想自己的家,山裏的那個大概不算了,那麽他就已經沒有家了。
領頭的心中一喜,表面上卻依舊是一副和藹:“既然如此,你不如跟着我們吧,先逃出去,也好有個照應。”
“可我要找人。”他想了想,沒覺得打仗會怎麽樣,認為還是先找到那人最重要。
“後生,你要找的那人确實是在這裏嗎?”領頭的有些着急了,現在在這裏多呆一刻便是多一刻的危險。
“不知道。”他也不知道那人是不是确實在這裏。
“這城裏太危險了,反正你也不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裏,不如先跟着我們逃出去吧。”
他不太明白他們反複說的“危險”到底是什麽,但想來不是什麽好事,反正也不知道那人是不是在這裏,先離開也沒有什麽不好。但他想了想,還是問道:“那你們能不能幫我找那個人?”
領頭的一聽有戲,忙不疊的點了頭:“行,我們幫你找。”
“那走吧。”他一聽,自以為得了便宜,高興的和他們離開了阜城縣。
“後生,你叫什麽名字?”一行人出了城門,也松了一口氣,領頭的便開始盤問起他的情況來。
“我沒有名字。”他認真的道。
“那我們以後叫你什麽?”剛才在領頭的身後的那個壯漢心直口快的問。
他搖搖頭。
領頭拍了拍他的肩膀,和藹的道:“看來也是個苦命人。你既然和我們一路了,那我就給你起個名字吧!”
說着,他腦中便回想起了方才見到他時的景象:他正走過一棵倒了的柳樹旁,白天槍火的煙火還沒有散盡,混在夜晚的薄霧中,是模模糊糊的一團飄在他的身側。他穿着一襲輕飄飄的白衣,人似乎也是同樣輕飄飄的沒有重量。
領頭的是個戲班的班主,小時候也是學戲的,雖然認得字,但終歸除了戲文也沒再讀過別的書了,算不得有文化。想了想,覺得他就向是當時飄蕩在她身邊的那團煙塵一般,不如就叫煙塵吧,柳煙塵。
班主把這個他認為十分不錯的名字說了,其他人也是同樣的沒有太多文化,自然都十分捧場。而這被起了名字的主角,也不太懂得這是不是好,何況他也不很在意,便也沒說什麽。自此,他就有了名字,名叫柳煙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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