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蘇醒

答，滴答的水聲，在耳邊不斷的響起。她心裏充滿了恐懼和疑慮。這是終于有人來救火了麽？她還記得自己在失去意識之前，那一眼看到的漫天火光……

“嗯，救命啊……”她努力發出聲音，希望有人可以注意到病重在床的自己。

結果她在聽到了自己嘶啞的嗓子之後，忍不住愣住了。

這是她的聲音，又不像是她的聲音。因為，這聲音明顯聽起來還稚嫩的很。

“如意，如意！”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到她的耳朵裏，她聽到了整個人都呆住了。

這是母親的聲音！雖然已經有十多年沒有聽到這個聲音，可是現在一聽到，她還是立刻就聽出來了。

可能她是已經被大火燒死了吧？所以她才可以跟母親重逢？這，或許也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因禍得福？老天爺定然是知道她對母親思念至深，所以才特意安排了她們母女重逢？

“如意，如意，你到底躲在哪裏？可別淘氣吓唬我！”母親的聲音越來越近了。聽在耳邊越發的真切。

“娘，我在這裏！”她努力睜開眼，然後用力叫道。

盡管她已經出了很大的力氣，可是她的聲音還是很小，似乎是從她的喉嚨裏發出來的，只有她自己可以聽到。

借着微弱的光亮，她慢慢看清了自己周圍的環境。

她躺的地方一片潮濕，她甚至可以感覺到自己濕透的衣服從背後滲透了貼在背心的涼意。靠近光亮的地方，她可以看到一片深綠的青苔。

而在她的頭頂，有水滴從上面的石頭上落下來，發出細微的聲響。

她這究竟是在什麽地方？怎麽她感覺那麽熟悉，又是那麽的陌生？記憶裏靈光一閃，似乎前世，她曾經有過落水的經歷。只是那個時候，她不知道為什麽，記不清楚自己落水的經過了。只知道母親和奶娘反複在她面前耳提面命，不準她再靠近有水的地方半步。結果誰也想不到，最後她居然是被人活活燒死了……

“主子，您注意腳下，奴婢去那邊看看！”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來。

“嗯，紫蘇，你仔細一點，表姑娘說姑娘就在這裏玩來着。”母親的聲音裏，是對她的大丫頭紫蘇完全不設防的信賴。

可是，此刻的她卻半點也不想再見到這個紫蘇了。明明是她的陪嫁大丫頭，卻向着她夫家的小姑子出賣了她，讓她在江家聲名掃地，重病纏身。

“姑娘，您在哪裏？姑娘……”随着紫蘇的聲音越來越近，她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她被火燒的時候，紫蘇明明已經成了江家二郎的寵妾，怎麽可能也在這裏出現呢？

她努力地想着，卻怎麽也想不通其中的原委。頭痛的仿佛要炸開來了。她忍不住重重地擡了下手，終于，發出了“啪嗒”一聲響。

“姑娘，你是不是在這邊！”那丫頭的耳朵倒是很好使，一下子就聽到了動靜。

然後，她就看見眼前出現了一個黑影。“姑娘，是你嗎？是你嗎？你怎麽樣了？”她聽見來人焦急的詢問，卻沒有辦法開口回答。

“太太，姑娘在這邊！”這是她昏迷之前聽見的最後的一句話。

“小姐，小姐！該起來啦！”小丫頭脆生生的叫喚聲讓如意有些頭痛。

“不要叫，我再眯一會兒！”她忍不住發出含混不清的聲音。

頭有些疼，然後，身子似乎有些重。感覺到床帳被拉起之後的亮光，她下意識地眯起了眼睛，翻身向內……

等等，她，翻身？她明明記得，自己好像已經煙消雲散了！

如意猛地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居然躺在了出閣之前的閨房裏！

是的，是她的閨房！

輕薄透明的軟煙羅紗帳，百合香的銀熏球，還有她頸下，清涼舒适的瓷枕。無一不顯示着這個女孩子的被寵愛。

看着周遭熟悉的物體，如意一時之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小姐，你終于醒了？”小丫頭從紗帳外向內露出一個頭，靈動的眉眼讓她猛地一個激靈。

“白芷！”她忍不住叫了起來。

白芷居然又回到了她的身邊！天知道，上一世白芷被送人之後，她曾經有多麽的懊惱！

“小姐！你怎麽了？”驟然被她這麽一聲驚呼，叫白芷的小丫頭顯然也受了一驚。

“我……”如意四下裏打量着，再三再四地确定，自己又回到了雲英未嫁之時。

“我有些頭暈。”她說着，又躺了下去。她要好好平複一下自己的心情。

此刻，是重生麽？她經歷過了那麽多的憤憋，痛苦，屈辱，是不是都沒有了？

“好好的，怎麽還頭暈？我這就去禀報太太！”白芷一臉關切。

聽她說起禀報太太，如意心裏更加激動。

她的親娘，此刻還活着！她還可以看見娘親！

上輩子，她的娘親在她十四歲那年秋天，就生病去世了！

眼下，娘親居然還在！那麽，說明她此刻，應該還沒有滿十四歲！

“白芷，你多大了？”她不等白芷走掉，又叫住了她。

“十三！小姐，你忘記了？奴婢比您小兩個月。”聽了她的問題，白芷有些詫異。

“哦，我随口問問！”她知道了，自己此刻，是在十三歲的那年重生了。

她記得十三歲那年，家裏發生了很多事情。

首先，是父親在外面有外室的事情，不知道為什麽被母親知道了。

向來賢良大度的母親在父親的賠禮道歉之後，接受了那個杜金芳進門，并且還擡了她做妾。

一并的，杜金芳生在外面的兩個孩子，也回來認祖歸宗了。

父親常年在外經商，在外地收了杜金芳，并且還生了兩個孩子。

她記得大的是個女兒，取名叫如月，比她僅僅小了六個月，還有一個兒子，取名叫平傑，當時六歲。

據說是杜金芳在父親面前一力勸說，看在平傑已經六歲，到了可以進學的年紀，卻名不正言不順，所以勸他父親讓她們母子回家，可以讓平傑讀點書，有些出息。

然後父親才把她們接進了家門。

這個杜氏姨娘極為有心機，一開始進門後做小伏低，處處恭順退讓，很快就消除了她母親的戒心，并且，似乎還得到了祖母的青眼。

她進門第二年，母親就開始身體抱恙，然後家裏的中饋，有一半都讓給了她去操持。

後來，母親的病，沒有扛滿一年就去了。她成了喪母長女。盡管有祖父母疼愛，卻在父親那裏失了歡心。據說，是父親嫌棄她在杜姨娘那裏太過于跋扈。

後來她出嫁了沒有多久，父親就不顧祖父母的反對，将杜氏扶正了。

而她執意要嫁到江家的行為，當時也傷了祖父母的心，然後她和家裏來往走動的就不多了。

誰知道她才婚後三年，就被江家人算計，丢了性命，同時認清了他們的嘴臉。

回想往事，如意不由唏噓不已。

同時又開始警醒，同樣是病故，自己的娘親當年，不知道有沒有什麽貓膩？

如果沒有杜氏推波助瀾，自己的兄長怎麽可能那麽快就聲名倒地？

“如意，你沒事吧？怎麽突然之間還會頭暈？”熟悉的聲音傳過來，一只溫柔的手，落在她的額頭上。

是娘親！如意激動不已！

“娘！”她擡頭，看到了久違的母親！

此刻的母親，才三十歲不到，圓圓的臉龐，彎彎的眉，明亮的眼睛裏帶着一絲憐惜和焦慮。

正是她夢裏的樣子！

她忍不住坐起身，靠在了母親懷裏：“娘，見到你真好！”

陳氏撫摸着她的頭，忍不住笑了：“傻丫頭，這話說的！你這是怎麽了？要不再給你請個大夫回來看看？你淘氣落水了，幸好江家大公子救了你。不然，娘真的要心疼死了。”陳氏的語氣裏帶了一絲嗔怪。不過，更多的，還是心疼。

“不用！看見娘，我就什麽病都沒有了！”如意膩在母親懷裏，聞着久違的荷花的清香。故意不提母親提起的江大公子救了她這件事。

上一世，因為這個救命之恩，她賠上了一條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