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鵝梨香

何清沅去過郡王府的第二日,沈檀書這邊又被下了帖子。

接到帖子時,沈檀書是詫異的:“郡王妃要找我去一趟郡王府說話?”

她素來不愛出門和人走動,京中的閨秀起初碰了一段時間的壁後,慢慢地也就放棄了給她下帖子這回事。和郡王妃這等已經成婚的女子,更是沒有往來。想來想去,應該還是因為先前府上的人救了她家小縣主的事情。

沈檀書不由得揉了揉眉心,發愁道:“先前不是已經讓人去請過清沅到她們府上作客了嗎,禮物也都送了。三七是兄長的人,我又插不上手,何苦來為難我。”

旁邊的鵲芝連忙逢迎道:“她們怎麽說都是下人,怎能和主子您比。謝禮不過是份心意,自然還是要當面謝過姑娘才能體現出郡王妃的誠心。”

沈檀書煩道:“哪門子的心誠,又不是我讓人救了小縣主的。”

她對這種事向來敏感。

沈端硯一躍成為首輔後,她這個昔日的土包子也成了京城閨秀們眼裏的香饽饽。起初有人邀請她一同出去玩,又費盡心機地打聽了她的喜好,極力逢迎。她那時候頭腦簡單,被別人一哄就上了鈎,傻乎乎的對人一片真心。

沒過兩天,她當時的小姐妹就跟她談心,說起自家父兄叔伯在官場上如何如何不得意。

沈檀書雖然單純,但又不是傻,當場就跟人翻了臉。從此以後,再有人下帖,她一概不接,只和兩三位還算放心的閨秀相交。

另一方面,她不願意去郡王府上見人還有一個原因,眼下快到七月了。往年這個時候京城不下雨,日頭又好,正是曬書的好時候。然而她一邊要盤點書冊,另一邊手頭最近有幾本書還沒抄完,正在日以繼夜地趕工,實在不願意為這種事情耽擱了。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這兩天她都沒空處理何清沅的事情。

燕草見狀不好,連忙上前去安撫道:“姑娘莫急,不過是見個人罷了。這些日子姑娘日日在小書齋裏看書,想必也累了,只當是出去透透氣也好。說起來郡王妃人只比過姑娘年長不了幾歲,身份雖高,但也不比她低過哪去。只當是随便見個人罷了,若是能交上朋友,也是美事一樁。”

沈檀書在腦海裏搜索到了和臨安郡王府有關的信息,突然一口氣松了下來:“罷了,我走一趟便是。”

旁邊的鵲芝、燕草也雙雙松了口氣,你一言我一語地讨論着明天沈檀書去郡王府該穿什麽衣服、配什麽發飾。

第二天一早,沈檀書便出了門。

她今日難得出來,故而還是稍微用心打扮過的。她穿了一身煙水青的對襟琵琶袖上衣和一條月華裙。裙子雖然顏色素雅,但光線好的時候,行走之間,裙擺之間仿佛有月華流動,這也正是月華裙得名的由來。

轎子一路晃晃悠悠的,倒也喚起了沈檀書的思緒。

沈檀書記得這位郡王妃,說起來還是因為溫七的緣故。

溫七向來體弱多病,不常出席京城中的宴會。偶爾露面的幾次,身邊都有交好的閨秀陪伴在一旁。

沈檀書對其中兩個閨秀的印象尤其深。一個性情溫婉,另一個身材高挑,容貌明豔,看模樣性情大方又爽朗,喜着紅衣,便是她即将要見到的這位郡王妃了。

當年宣平帝即位,京中局勢變動,原先附屬另外兩位皇子的黨羽紛紛落馬。永寧侯府轟然倒臺,與之交好的人家多少也受了牽連。這位郡王妃的娘家據說正是受到了波及,才有了一場倉促的婚事。

想到這裏,沈檀書微微垂眸。

世家大族的女子,婚姻從來由不得自己做主。縱然她們年少時享受了多少錦衣華服、山珍海味,到婚姻大事上,還不是和普通女兒家一樣要聽父母之命。甚至到了家族敗落之際,女兒家的婚事,就是利益交換的籌碼。即便不是世家大族出身,父兄位高權重的,都脫不了這個命運。

昔日的郡王妃如此,她也亦然。

只是不同的是,她是願意的,卻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如何去做。

轉眼的功夫,郡王府就到了。

阿缥和她的孿生姐妹阿绛已經雙雙在郡王府門口等候多時,一見沈檀書下了轎子,立即殷勤體貼地邊和她寒暄着,一邊引着她往裏面走去。

不知不覺中,沈檀書被人引着,一路來到了郡王妃的住處附近,只見屋外廊下多種了各色名貴草木,兼有數株垂絲海棠。如今花期已過,除了偶爾兩三株上還有半朵殘紅未褪。

門外兩位随侍的丫鬟見人來了,輕手輕腳地為她們推開門,又退立在兩邊。待沈檀書她們進去,門在身後悄然合上。整個過程,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沈檀書一進門,只見屋內錦幄低垂,地上鋪着長毯,部有高頭翹幾和兩張花梨木坐塌,想來是會客所用的陳設。

當地放着一座紫檀底座的大理石插屏,上面繪了山水花鳥,筆墨濃淡相宜,花鳥盎然生趣,共有十二幅。筆法古樸有致,又不知是哪位大家的手筆。

轉過插屏,就是郡王妃的寝房。

兩個丫鬟在前替沈檀書打了簾子,将其挂在兩邊細細的鶴銜金鈎上。

牆角的鎏金睡鴨香爐裏輕柔地吐出如絲如縷的霧氣。那香霧的氣味清甜芬芳,不帶一絲煙火的燥氣,而是格外清潤甘甜,隐約帶着一縷沁人的果香。

雲霧缭繞中,沈檀書只見靠窗的位置就地擺了一張琉璃坐塌,榻上鋪陳着九曲象簟,一個年輕少婦斜斜地倚着大紅團花的引枕上微微阖眼,似是在小憩,旁邊一個丫鬟在給她打扇,另有一個小丫鬟坐在月牙凳上替她捶腿。

見來了人,打扇的和捶腿的都慢慢停了動作,郡王妃這才緩緩睜了眼。

這位年輕的郡王妃雖然體态慵懶,但人已經梳妝過了。她身着銀紅缂絲對襟上衣,袖口微籠,下着一條石榴紅的長裙,由于體态修長,即便這樣橫卧在榻上,也有種難言的嬌慵之美。

她人又生得極美,眉目明豔,眼含翦水,膚光勝雪,兩頰薄施胭脂,自然地暈開一點嫣紅,顯得整個人容色甚好,燦若玫瑰。只有一條天水碧的抹額敷在額頭上,即使在病中,也難掩她的姿容。

離得近了,才能嗅到這空氣中除了焚香外,還多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苦澀藥香。

沈檀書連忙屈膝行禮“見過王妃。”

郡王妃擡起一只纖纖玉手,在空中虛扶一下,旁邊的丫鬟立即扶住沈檀書。

沈檀書只聽王妃曼聲道“不必多禮。”

“給沈姑娘看座。”

兩個丫鬟立即替沈檀書搬了座椅來。

待沈檀書坐定,二人這才寒暄起來。

說了一會閑話,沈檀書這才忍不住問道“王妃這屋內所燃的香不知是哪一種我聞着這

香氣,既非零陵香,也不是哪一味檀香,着實有些奇特。”

郡王妃微微一笑,“素聞沈姑娘博學多識,我今日就先賣個關子,姑娘不妨猜一猜看。”

沈檀書眉頭輕蹙“王妃見笑了。我聞着這香氣甘甜清潤,其中隐約有一絲果香,似是鵝梨香氣。不知這可是前朝哀帝所調的鵝梨帳中香只是聽聞這香方早在當年戰亂之時,就已經失傳了。”

郡王妃贊許地點點頭“沒錯,這正是前朝的鵝梨帳中香。不過卻并非昔日哀帝的古方。昔日我有兩位閨中好友,她們閑暇無事,遍尋古籍,又反複調弄過多次,這才勉強複原出來。姑娘若是喜歡,待會我讓她們抄一份方子便是。”

沈檀書搖頭“這怎麽能行。”

時下大周女子出嫁,真正有底蘊的人家多半會用各種不外傳的秘方作為陪嫁,以作為女子在婆家擡升地位的本錢。像郡王妃這等出身,家裏的方子只怕是千金難尋。更何況無功不受祿的道理,沈檀書還是懂得的。

郡王妃不以為意“不過一個方子罷了,又是我出嫁帶來的,有什麽行不行的。姑娘不必多慮。”

說着,她道“你回去讓人取鵝梨十枚,旋去梨皮,再挖去果核,使其內空如鐘。再取一兩沉香末,一兩檀香末,再将梨蓋放回。而後細細地研磨成汁水,放在銀瓶中封好,九蒸九窨,這便是最簡單的那種方子。倘若你還喜歡哪一種花,讓人再在梨盅裏滴少許花露便是。”

她既然都已經這樣說了,沈檀書只能謝過“多謝王妃了。”

郡王妃搖搖頭,旁邊的侍女扶她端坐起來“小事而已,倒是我該謝過姑娘才對。”

沈檀書一聽即知,王妃說的是救了小縣主那回事,連忙推辭道“王妃您言重了,救人的是府上的丫鬟和兄長身邊的随從,我總不能平白昧了他們的功勞。”

郡王妃不以為然“既然是姑娘府上的人,自然也就代表了姑娘的意思。若不是姑娘禦下有方,只怕他們也不能反應得這麽快。”

沈檀書不知道該如何作答,只能紅着臉悶頭認下了這份功勞。她知道,郡王妃特意又找她來一趟,定然是有事情和她說,便安然地坐在那裏等着她先開口。

果然,郡王妃又緩緩道“說起這事來,本該我親自去府上登門道謝,但是你也看到了,我這頭疼的毛病一發作起來,實在離不開,只能勞煩姑娘親自來府上一趟。”

“有件事,我心裏總是過意不去,姑娘若是不嫌我煩的話,我便直說了。”

“您但說無妨。”

“貴府上那位救了小女的姑娘,先前我遠遠地去看了她一眼,那眉眼竟與我一位故人有六七分相似……”

說到這裏,郡王妃不禁動容。

“她的眉眼五官與我那位故人無一不像,但不過也只有這六七分相似罷了……那人常年病着,哪裏有府上那位姑娘那樣好的頭發和容色……”

說到這裏,她微微閉了眼,仿佛往日的情形又一幕幕在眼前重現。

她還未嫁人前的閨名儀彤,謝儀彤。

她曾是威遠伯府唯一的嫡女,父兄寵愛,性情驕縱,京城的閨秀暗地裏譏諷她霸道跋扈,又整日拿着馬鞭,沒有個正經姑娘家該有的樣子。她也不屑和她們往來,所交好的不過溫七和小十九兩人。

才幾年的功夫,昔日那群人,走的走,散的散,死的死,更多的是家道中落,輾轉他方。無論曾經言笑晏晏的舊友,還是跟她們吵過鬧過的那些人,都不見了。到如今能喚她一聲閨名的人,早已寥寥無幾。

溫七出身永寧侯府,與威遠伯府兩家是世交。她們從小一塊長大,情同姐妹。她性情急躁,做事莽撞,總是溫七偷偷在背後替她想辦法收拾殘局。雖說是她年長溫七兩歲,但事實上反倒是溫七照顧她多些。轉眼的功夫,她們兩人眼看都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

但誰能想到,溫七的病情會突然轉重。

那會先帝突然即位,先後發落了幾家人,滿京城風聲鶴唳,朝臣人人自危,一時之間整個京城的大街上連騎馬作樂的纨绔子弟都銷聲匿跡了。

她聽聞清沅病重,好不容易磨着父親允她出了門。等她見到清沅時,才看見她整個人骨頭都只剩了一把,躺在床上微微地喘着氣,見了她來也只是笑。見她簌簌落淚,她擡起一只纖瘦的小手,輕輕替她拭去眼淚。這樣簡單的一個動作,就費了她不少力氣。

清沅當時安慰她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她也就那麽信了。

清沅的病會好的。

家裏的事會好的。

朝堂上的局勢很快就會穩定下來的。

但謝儀彤沒想到,那竟然是她們此生最後一次見面。

等她再聽到清沅的消息,卻聽傳信的人告訴她,永寧侯府抄家,所有家眷按律流放西北。下獄的當天,清沅就在病中身亡。

那一刻,她只覺天旋地轉。

然而那一年的壞消息卻從未停過。永寧侯府轟然倒臺,相熟的幾家接連出事。威遠伯府也不敢觸怒先帝,更不能為他們奔走,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親朋好友們一個個流放得流放,罷官得罷官。沒過多久,阿韶匆匆嫁去了江南,她也同樣嫁給了臨安郡王,次年誕下一女,小名珠兒。

她以為往事她都忘了。

京城裏的風波漸漸停息,她躲在這郡王府中相夫教子,不知不覺也過了這些年。

直到前些日子,珠兒跟兄長出去玩,險些出了事,回來把她心疼得不行。

等珠兒醒來,便窩在她的懷裏,軟軟地撒嬌道“娘親,那位救了我的姐姐,我以前見過的。

她一開始沒放在心上,後來珠兒硬是拉扯着她的衣袖,說救她的人和她箱中所藏的一卷三友圖上的人一模一樣。她這才取出那三友圖後,珠兒一手就指向了一手搭在梅枝上笑吟吟的清沅。

謝儀彤當時就愣在了原地。

那三友圖是她們昔日玩鬧時,特意請京城出名的畫師所做,三人各藏一份。三友圖取自“歲寒三友”之意,畫上只有她們三人,分別對應着松、梅、竹。

永寧侯府抄家敗落後,她曾暗地裏試圖打通關系,收攏一部分清沅的遺物,只可惜最終還是沒能沒能打通關系。清沅的遺物連同永寧侯府的家産,一并抄沒充公。

她心裏一動,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當即打發了人去首輔府上探個究竟。

随後便是那一日何清沅到郡王府上的事情了。

阿缥回來後只說有四五分相似,神态舉止頗為成熟,不似以前的溫七一派孩子氣,別的也沒敢多言。

她聽了阿缥的話,隔了簾子看坐在位子上的何清沅,果然容貌和溫七很是相似。

只是她的身條雖未完全抽開,但看着也比當年的溫七高些,容色也更好看些,肌膚清潤,瑩然如玉。而溫七常年病着,頭發細弱枯黃,又哪能養出她那頭烏發呢。人死不能複生,空對着個相似的影子,不過是平白讓人更加難過罷了。

有這麽一瞬間,她心酸得幾乎掉下淚來,幾乎無法面對那位姓何的姑娘,倉皇而逃。回來後自己一個人悶頭又大哭了一場,病情又加重了。

這兩年日日夜夜她總想不明白,說句心狠的話,永寧侯府的女兒不止清沅一個,為何死得偏偏是她。上天待她太薄,讓她自小受盡病痛苦楚也就罷了,清沅雖然性情偶爾有些跳脫,但最是心軟不過,為何讓她偏偏死在獄中那見不得天日的去處。

郡王妃心中越想越是難過,壓下胸中激蕩的情緒,看向對面的沈檀書。

沈檀書聞言沉默了半晌,才慢慢開口道“是呀,确實是有幾分相似之處。”

她當初頭一回聽到何清沅的名字時,不過愣了一下,見到她時,才真的驚訝。名字相似倒也罷了,連眉目上都有幾分相似之處才是難得。

說起來她與溫七姑娘不過才遠遠地見過幾面,都覺得眉眼裏有故人的影子,更何況是郡王妃這曾和她朝夕相對的密友。

沈檀書沉默了半晌,才慢慢道“您說的那位故人,可是昔日永寧侯府的溫七姑娘”

郡王妃略顯驚訝地看了她一眼,才道“陳年舊事了,沒想到姑娘居然知道。沒錯,永寧侯府和我娘家原是世交,溫七……清沅她還在世時,我與她情同姐妹。先帝即位那年,永寧侯府被抄家下獄,清沅她向來身子不好,下獄的當日,便沒了……”

說到這裏,她素手輕擡,眉頭微蹙,輕輕按着額頭,面露痛苦之色。

旁邊的流朱見了,連忙上前去,力道恰到好處地替她施按起來。

良久,郡王妃的眉頭緩緩舒展開,這才輕柔地吐出一口氣,擡眼對沈檀書歉意道“我這頭疼的毛病,時常說來就來,只怕吓到了姑娘。”

“王妃可曾請大夫來診過脈”

郡王妃搖頭道“方子都不知開了多少,沒用的。我這頭疼是老毛病了。前些年我性子急躁,遇事動辄愛發怒,後來又因為一些變故,氣血郁結,才落下這麽個病根。”

沈檀書想了想,慢慢道“王妃,心病藥石難解,唯有您自己放寬心思才行。”

郡王妃怔忡片刻,才悵然道“道理我都明白,只是哪有這麽容易就能釋懷。”

她勉強露出個笑容來,對沈檀書輕聲道“那位何姑娘不僅長得與我那位舊友相似,又救了小女的姓名,想來也是與郡王府投緣,我想請她到府上來住着,陪陪我這個久病之人也好,或者和小女做個伴也罷,總歸不會虧待了她。今日冒昧請求,不知姑娘可否割愛”

沈檀書眉頭輕蹙“您言重了,這不是我舍得與否的問題。她雖是個丫鬟,但又不是個物件,總不能買賣來去,到底我還是要問過她的意思。更何況……王妃,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但說無妨。”

沈檀書直言道“您思念舊友,想要那丫頭陪伴,這也是人之常情。但說到底,人死不能複生,她終究不是您那位故人。她不是永寧侯府的小姐,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丫鬟。即便她不是丫鬟,您對着另一個人去找故人的影子,難道不覺得是對故人的一種侮辱。”

良久,郡王妃才一嘆道“還是姑娘考慮得周全,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姑娘說的道理,我都明白了。還請姑娘不妨說說,打算如何安置這個丫頭。她到底與郡王府……也算有緣分的,哪怕她不願意到郡王府上來,我也因着自己的私心,希望她日後能有個好的去處。”

沈檀書睜着一雙清澈的杏眼,認真地看着郡王妃“依我的打算,是讓她在府中再待些時日,讓她不拘學些什麽,日後也好有一技之長傍身。日後我會将賣身契歸還給她和她母親,讓她過自己的日子便是。”

郡王妃微微颔首“也罷,這樣也好。”

……

之後兩人又寒暄了一會,見郡王妃神色疲憊,沈檀書便及時告辭。

郡王妃撐着病體将她送到了門口,這才悵然地一嘆。

旁邊的流朱輕聲道:“王妃,這裏風大,咱們還是先回去吧。”

郡王妃微微颔首,被侍女又簇擁着一步一步回到了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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