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2019-4-18 09:00 AM

——

納西幹公海海域,一艘豪華游輪在此地駐留已有兩天。

遠空出現一個黑點,塗裝游隼家徽的直升機逐漸靠近,随着巨大的螺旋槳轟鳴聲降落在甲板,一股氣流沖面而來,甲板上聚着的三三兩兩的貴族不禁扶住了帽沿。

傭人搬來墊着虎皮的腳梯,陸上錦緩緩走下直升機,披在肩頭的墨狐大衣下,一身裁剪合身的黑色西服,摘了護目的墨鏡,随手扔給身邊跟着的人。

露出一雙冷淡的、仿佛永遠對任何東西都懷着仇恨和無視的眼睛,深不見底。

底下站成一排的黑衣保镖整齊點頭,叫了一聲“陸少”。

陸上錦目不斜視,朝甲板上陽傘下喝茶的中年alpha走去,微微躬身給長輩問了聲:“叔叔。”

alpha五十來歲年紀,正悠哉地聽着收音機裏悠揚的戲曲,右手卻握筆在一本英文著作上勾畫注解,熱情地跟陸上錦打了聲招呼:“小錦,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哈哈。”

他寒暄的時候手卻沒有停,仍在書頁上勾了幾筆,整齊地寫出一串英文,夾了書簽合起來放在一邊,熱情笑道:“快坐。”

是個一階分化的蜘蛛alpha,J1分化能力“分心控制”。

原覓匆匆接住陸上錦扔來的護目鏡,跟了陸上錦三年,平日裏被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在床上拿上面下面兩張嘴伺候陸上錦舒心的功夫練得還算到家,契合度高,又能讓陸上錦爽,所以他能在陸上錦身邊跟這麽久。

他剛出院,就被陸上錦叫了出來。

不少跟陸上錦相熟多年的老朋友都知道陸上錦有個常年捧在手心的omega正牌妻子,所以陸上錦找上他的時候他還十分意外。

不管是捧在手心還是含在嘴裏,日子久了,結發妻終究比不上野蜂蝶。

他都已經厚着臉皮做好了小三上位跟正妻鬧個頭破血流的心理準備,沒想到那位正妻并不與他争什麽,讓他風平浪靜地在陸上錦身邊當了三年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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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被發飙的陸上錦拖下病床踩在肚子上他才真的明白,言逸,那只惹人恨的兔子,陸上錦曾經的夫人即便已經進了冷宮,地位卻仍沒有動搖過。

他還是頭一次在片場外見到這麽氣派的陣勢——

保镖們偶爾露出袖口衣襟的槍口閃着寒光,一眼望去,那種厚重冰冷的質感就不是他曾拿過的仿真道具可比拟的。

有種被打腳底生到頭頂的寒氣淹沒的恐慌感,從前陪在陸上錦身邊的一直是言逸,這種場面,他該是見慣的吧。

他正了正色,故作鎮定地随着陸上錦下了直升機,發顫的指尖扶上了陸上錦的臂彎。

即便原覓什麽也不說,陸上錦也能感覺到他在害怕,只是來見個人而已,怕什麽。他本以為一個見慣了閃光燈走慣了紅毯的omega足夠駕馭現在的局面。

陸上錦皺了皺眉。言逸穿着黑色窄腰燕尾服跟在他身邊的時候,總有一種無形的冷峻氣勢從那個小omega身上散發出來,明明前一天晚上還害羞地用兔耳朵蒙着眼睛細細碎碎地叫着“喜歡這樣”、“錦哥輕點……”,卻能像換了個人似的撐起場面。

陸決滿面春風地迎上來,擁抱了陸上錦,拍拍他的脊背:“過一次生日就少一年喽,下次還不一定能不能再瞧見我。”

陸上錦松開微擰的眉頭,與那個蜘蛛alpha擁抱,淡笑道:“怎麽會,叔叔身體康健,萬壽無疆。”

他抿唇吹了聲口哨,一頭灰背的游隼從直升機裏的猛獸籠裏展翼而出,随着一聲惡戾鷹嘯,巨大的游隼落在陸上錦半擡的小臂上。

“我爸訓了它幾年,讓我送來給叔叔祝壽。”陸上錦彎起食指摸了摸那頭猛禽的喙,居然得到了兇猛游隼的依賴回應。

陸決哈哈笑着想去摸游隼的羽毛,被銳利的鳥目瞥了一眼,游隼煽動着翅翼,張開鋒利的喙,試圖啄咬陸決的手指,被陸上錦擡手按住了頭,輕輕摩挲,低沉道:“安靜。”

原覓默默站開了半步,怕被這只大鳥給啄了眼珠子。

陸決注意到陸上錦身邊換了新人,略微打量這個長相漂亮,渾身像星星似的閃閃發亮的嬌弱omega,言外有意地跟陸上錦笑笑:“這個倒是漂亮,不過少了點味道。”

原覓不敢妄自回答,只好等着陸上錦為自己解圍。

誰知陸上錦是并不屑于為他解圍的,拿了服務生端來的香槟啜飲了一口,顯然不願談這個。

但陸決好不容易把話題引到這上邊兒,并不想這麽早結束話題,于是話語上又向前試探一步:“你疼寵好些年的那只小兔子怎麽沒來?”

游隼适時地拖着長音嘯鳴一聲,随後,陸上錦微微揚了揚唇角:“言逸身體不舒服,在家裏休息。”

原覓感覺到陸上錦陡然上升的緊張感,不由更往陸上錦身邊縮了縮。跟了陸上錦三年,他知道“言逸”在陸上錦面前是個禁止提起的名字,而每當陸上錦聽見旁人提起這個名字,眼神裏複雜的情緒又并非痛恨。

“好好。”陸決點了點頭,帶着陸上錦下了階梯,仍在熱情地寒暄,跟陸上錦追憶起他去世的生父。

“前幾天我讓人去給你生父燒了紙,他若還在,看你這麽有出息得多高興。”

提起生父,陸上錦的手不動聲色地攥成拳,攥得骨節發白。他生父是一個變色龍omega,在他十歲的時候就已經過世了。

他今天來只是為了一件事。

——

游輪中藏匿着一座穹頂恢弘的賭場,金碧輝煌的大廳中,優雅的紳士和小姐們在賭桌前堆滿鈔票,雪茄的氣味彌漫在從容燃燒的蠟煙中,偶爾也有大麻的刺鼻氣息溜進鼻腔,見陸決進來,紛紛點頭致意。

陸決坐在賭桌對面,雙手十指交疊着托腮,隔過戴着暗紅領結的服務生發牌的手,眯眼笑望着陸上錦。

“A,先叫兩萬。”陸決從保镖送上的手提箱裏拿了兩摞扔在賭桌上。

“錦哥。”原覓坐在陸上錦大腿上,攏着火替他點了支雪茄。

陸上錦叼着雪茄垂眉的模樣冷峻性感,夾着煙的骨節分明的手指松了松領帶,翻開一張撲克看了看,微擡下巴:“跟。”

原覓匆匆把錢箱敞開,拿了兩摞扔到桌上。

陸上錦微微吐了口白霧,一手扶着原覓的腰,一手搭在桌上撣了撣煙灰:“叔叔,我是來要人的,玩兩局意思意思就得了。”

陸決臉上仍舊帶着春風得意的笑容:“來了就陪叔叔玩兒會兒,不着急。”

其實在場的貴族都知道,這些年陸家在分裂,起初是腺體覺醒特性為蜘蛛的陸決離開游隼家族各自發展,其次是陸上錦近些年在瘋狂架空蠶食他親爹的權力,洗牌換血整個陸氏家族的勃勃野心已見端倪。

現在的陸上錦早已不是當年玻璃櫥櫃裏被層層保護的漂亮的小少爺,一雙手鮮血淋漓,一顆心也早已硬得不知該怎麽跳了。

連身邊曾經最疼愛的omega也換了人,石化的心腸已經忘記怎麽用洶湧熱烈的跳動去熱愛別人。

陸上錦找到了逃逸在境外的、他爸曾經的一個beta親信,因為知道過多內幕而被放到國外養老,只能靠陸決帶他回來不可,不然陸上錦根本不屑于來這一趟。

幾局往來,桌上的鈔票已經堆上了五百萬,再加上幾張數額千萬的支票。

陸上錦的賭術絕佳,而且有J1分化能力“極限視力”,他只是不想用罷了。

陸決不怎麽在意輸贏,微笑着與陸上錦提起:“前些日子有黑網消息過來,言逸的腺體已經被叫到二十五億美金。你要的人我已經抓到了,你把言逸交給我,那人就歸你。”

只要得到這個beta,陸上錦有很多方法可以從他嘴裏撬出重要的東西,足以徹底讓陸凜倒臺,再也把持不了陸家的生殺大權。

陸上錦手指僵了僵,煙灰散落到指尖也覺不出燙。

陸決給了他時間考慮,微笑地望着他的侄子。

他沒理由拒絕,陸決一直監視着他,陸上錦給言逸安排了換腺手術,垂耳兔A3腺體對他而言已經沒什麽用處了。

他觊觎那只垂耳兔很多年,或者說,任何知道垂耳兔A3腺體存在的家族都虎視眈眈地盯着他,只要他離開陸上錦的勢力範圍,會有數以千百計的腺體獵人将言逸拆成一堆碎肉——他們不過是忌憚着言逸現在還是陸家的兒媳婦罷了,他是很強,但無法以一敵千,遲早有油盡燈枯的那一天。

“抱歉。”陸上錦碾滅煙蒂,撫摸着原覓的細腰,淡淡擡眼,“別打不該打的主意。”

忽然,原覓被他推到一邊,陸上錦從原覓的腰帶裏摸出一把沙漠之鷹,上膛瞄準一氣呵成,一聲炸裂槍響,陸決的腦袋炸開了花,漿血四濺。

沉重的槍身和強震般的後坐力并未讓陸上錦手腕顫動半分。

大廳寂靜,氣氛驟然降至冰點。

原覓瞪大眼睛呆滞地坐在地上,臉頰上被濺了一股溫熱,雙腿軟得根本撐不起身體,只能無動于衷地驚恐地坐在原地,緩緩把僵硬的視線移到陸上錦臉上。

他單手平舉着槍,微微側身,表情一如既往冷漠,似乎一條生命在他眼前炸開花都無所謂,不過是又一朵無趣的煙花開到荼蘼了。

他今天的目的是殲滅陸家的蜘蛛類分支,他本可以再沉穩些,但陸決的這句話驟然引爆了他。

整艘游輪的保安和保镖都朝賭場大廳湧來,在場的貴族尖叫亂竄,失控的信息素在場中混亂蔓延。

陸上錦抓住最靠近自己的保镖的衣領,按着他的頭發狠地往賭桌上砸,從他的槍帶上摸出兩把手槍,就地一滾單膝跪立,弓着身子朝原覓伸出手,習慣性扔了一把到原覓面前,下意識低沉吼道:“到我這兒來!”

話一出口,原覓擡起臉,與陸上錦視線相接。

原覓被吓呆了,顫抖的雙手摸索着面前的手槍,大概有一兩公斤,他根本端不起來,更別說怎麽操作上膛和扣動扳機,眼神顫抖地揚起水淋淋的眼睛,害怕地嘤咛:“錦……錦哥……”

與原覓視線相接的一瞬間,陸上錦眼裏的神采熄滅了,摻雜着幾分茫然。

那一刻,他心裏有個聲音,恍然間告訴他:“這不是他想看見的那張臉”。

但心裏有些曾經已經熄滅的東西在那一瞬間試圖燃燒。

漂亮的柔順的妩媚的善解人意的omega數不勝數,但唯一能把背後交給他的卻只有一個。

手中的沙漠之鷹上有熟悉的溫度。

有些沉睡的細胞在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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