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看見蕭無珩在的時候,王珺還是微微怔了下。
不過這也不是她頭一回在王家見到他了,又念着他和二哥的關系,倒也不至于太過驚訝,只是……她扭頭朝四周看了一眼,眼瞧着屋中除了他們兩人,再無旁人,才輕輕松了口氣。
蕭無珩看着她這幅模樣,哪裏會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他也沒說什麽,只是提步朝人走去,等走到人前,才低下頭,垂下眸,同她笑着說道:“放心吧,沒有旁人。”
王珺耳聽着這話,明豔的小臉上還是忍不住泛起一抹紅暈,她雖然已經習慣和蕭無珩相處,也知她和蕭無珩的關系,必定是瞞不了二哥的。只是……知道是一回事,真得讓二哥瞧見又是另一回事。
到底是自己的家人,難免會有些不好意思。
她紅着臉,低着頭,倒也沒去辯駁他的話,只是輕聲問道:“你怎麽來了?”
“你想知道?”
蕭無珩的聲音很輕,語調卻微微上揚,帶着些笑意。
王珺耳聽着這話,腦海中竟是不由自主得浮現出往日蕭無珩的那些無賴模樣,還不等他回答,她便又紅了一回臉。她也沒去看他,只是紅着一張臉,扭頭朝屋中那只擺在紅木高案上的高口花瓶瞧去,幹巴巴得回道:“不想。”
看着眼前少女一副掩不住的嬌羞模樣,蕭無珩還是忍不住低笑出聲。
眼前這個小丫頭啊平日總是冷冰冰的,一副凜然不可侵犯的模樣,有時候也會張牙舞爪跟只小老虎似的,可若是稍稍逗弄她下便會發現她還是個會臉紅會害羞的小姑娘,只是這三幅模樣,更多人只能瞧見她冷冰冰的樣子。
而有幸能夠瞧見她所有模樣的蕭無珩,只覺得自己這顆冷冰冰的心都被人弄得又軟又酥的,像是摻着蜜罐子。
想把她抱進懷中,再狠狠親她一口。
好在蕭無珩也知道不能逗弄得太狠,還不等王珺回眸瞪他,便已先斂了臉上的笑,從袖中取出一包用油紙包包着的糕點,遞給她:“先前我正好路過瑞香樓,知你喜歡那裏的桂花糕,便給你買了來。”
“還熱着。”
手中接過糕點,觸及那處的溫度。
王珺難免還是有些詫異,瑞香樓離這處可不算近,何況今兒個又下着雨。
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她也顧不得兩人獨處時的羞赧,忙擡眼看去,先前她進來的時候,離得遠,而後離得近了,她又因為心中的那份羞意未曾去看人……所以到這個時候,她才發現眼前的男人無論是發梢還是衣裳都還有些濕潤。
尤其是那雙眉眼,長長的睫毛上還有那兩道劍眉都還沾着些密密的雨絲,像是氤氲着一層薄霧似得。
她把手中的糕點放在一側的桌子上,而後是握着帕子,踮着腳,替人擦拭起臉上和發梢的雨水,口中半是無奈半是不贊同得同人說道:“你若想給我送東西,遣人送來便是,何苦冒雨跑這一趟。”
女兒家的帕子總是帶着些香氣的。
可王珺的帕子卻不似尋常姑娘家的果香、花香,反而帶着些清冷的味道,像是白雪皚皚裏的一株雪松,即便迎着山間的寒風也依舊挺拔着自己的傲骨。只是這會,這一抹好似不屬于這個紅塵的清冷味,卻因為它主人的絮絮之語,也添了些凡塵俗世的家常味。
蕭無珩垂着眼,看着她眉宇之間的擔憂,以及那不曾間斷的絮叨。
突然很輕得說了一句:“下個月,你就要及笈了。”
驟然聽到這麽一句,王珺免不得是怔了下,她擡眸看去,似是不解他要說什麽,剛要問他一句“怎麽了?”然後那雙微微擡起的桃花目正好撞到他那雙垂下的鳳目中,此時的鳳目不似先前帶着笑意,反而看起來有些深邃。
好似有一股子暗流在其中湧動。
手中替人擦拭的帕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下來了,而她看着這一雙眼睛,也不知怎得,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她的臉頰微紅,只是恐人瞧見忙別過頭。帶着些濕潤以及沾染了蕭無珩身上沉木香的帕子被她攥在手中,而她依舊望着那只高口瓶中插着得幾枝桂花,好一會,才輕聲說道:“然後呢?”
她的面容依舊保持着素日的淡定。
可嗓音若是細聽得話,還是能聽出一些輕顫。
她在緊張。
蕭無珩沒說話,他只是伸手撫着她的鬓發,察覺到她微顫的身子,慢慢道:“及笈了,便能嫁人了。”這話說完,他看着她微微垂下的那雙長睫猛地抖動了下,口中的話也沒做停頓,只是看着王珺繼續說道:“嬌嬌,我若向父皇求娶你,你可會同意?”
他說這話的時候,目光一直落在王珺的身上,面上神色如常,撫着她鬓發的手也依舊輕柔,可那只負在身後的手卻緊緊攥着。
就如她在緊張。
同樣,他也是緊張的。
王珺沒有察覺到蕭無珩的緊張,只是耳聽着這話,袖下握着帕子的手又握緊了些,她沒有回頭,卻也能夠察覺到那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帶着火一樣的灼熱。
這不是頭一回,有人與她說起這樣的話。
幾日前在長廊的時候,蕭無珏也曾與她說過這樣的話,只是那個時候,她只覺得滿心厭煩,以及數不盡的厭惡。可如今聽着蕭無珩說這樣的話,她卻覺得這顆心七上八下的,有緊張,有擔憂,有高興,還有些不知所措。
只是——
她回身朝人看去,好一會才輕聲問道:“陛下他,他會同意嗎?”
蕭無珩見她沒有反駁,心下一松,負在身後的手也終于松開了。
他仍撫着她的發梢,原先深邃的鳳目重新挂起笑意,吐出來的話較起先前也變得更加柔和,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柔聲寬慰道:“不必擔心,你只要好好準備你的及笈禮,然後等我來娶你。”
許是見識慣了蕭無珩的厲害,耳聽着這話,王珺倒是也沒說什麽,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外間的雨仍舊下個不停。
王珺自然也不希望蕭無珩這個時候冒雨離去,左右屋中并無旁人,她也就斂了那份羞赧,一邊吃起桂花糕一邊同人說起話來。
想起當日在武安侯府瞧見的畫面,又想着這位榮安侯怎麽說以前也是蕭無珩的部下,雖說母親不知道是個什麽想法,可她還是想多了解下溫有拘的為人。
她也就沒有遮掩,問道:“那位榮安侯的品性如何?”
蕭無珩早些時候便已知道溫有拘一直尋覓的那個救命恩人便是崔柔,也知道他對崔柔的那份情意,只是這到底涉及嬌嬌的母親,他也不好多說……如今聽人問起,便知身邊這個丫頭應該是知道了些什麽。
既然她問起了,他也就沒有遮掩。
同她說起溫有拘的為人品性,自然還有那段十多年的尋覓往事。
“軍營裏的弟兄都知道榮安侯有個心上人,只是誰也不知道他的心上人是誰,只知道他每年一得空就往外頭跑,去尋他的心上人。”蕭無珩一面說着話,一面是替人倒了一盞茶,又同人說了一句“慢些吃”。
而後才又繼續與人說道:“這些年,不是沒有人勸過他娶親,可他卻都拒了,原本我以為他這輩子都尋不着了,倒是沒想到竟然讓他尋見了。”
後頭的話,無需蕭無珩說,王珺便已清楚了。
她的心中是震驚的。
以前從母親和溫有拘訴說的那些話中,她知道當年母親曾經救過年少時的榮安侯,也知道榮安侯對母親的情誼的确匪淺,可她卻不知道……這位榮安侯竟然尋覓了母親二十年。
堅持一件事或許不難。
可若是長達二十年之久,明知道尋下去可能沒有希望,卻還是義無反顧,這就好似天方夜譚一般。
手中的桂花糕只吃了一半,王珺的心中有着說不出的複雜。
當日在武安侯府看到那位榮安侯和母親站在一道的時候,她的心中是有些不舒服的,即便知道母親已經離開了王家離開了父親,也希望以後有人可以陪着母親,可只要想到母親日後會和別的男人重建家庭,或許他們還會生兒育女。
若說心中沒有別扭是不可能的。
可如今欽慕母親的那個人,竟然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尋了母親這麽多年。
即使王珺沒有親身經歷過,可透過蕭無珩的三言兩語,她都能夠描繪出那是一副什麽樣的景象……一次次滿懷希望的出發,一次次背負着失望回來,夜裏獨自望着那彎明月喝着酒,從意氣風發的少年到如今那副溫文爾雅的模樣。
那個男人,曾記挂了母親二十年。
蕭無珩看着她怔忡的面容,從她的手中取過那半塊桂花糕,而後是與她柔聲說道:“你也不必想太多,無論這位榮安侯做了多少,若是伯母不喜歡,那即便他做再多也是沒有用的。”
眼看着王珺循目看來,他笑了笑,又道:“如今他們男未婚女未嫁,至于到底會有什麽樣的結果,且看他們的造化吧。”
王珺聞言,倒也沒說什麽。
蕭無珩說得對,不管溫有拘做了多少,最後還是要看母親的意思……母親若同意,她自然不會多說。
母親若不同意,誰也不能逼迫她。
看着眼前的少女重新恢複成先前的面貌,蕭無珩的臉上仍舊挂着先前的笑,就連眼中的笑意也一如先前,其實他心中有一句話沒有同她說……若是她沒有應允他的話,那麽他這餘後的大半生也會選擇孑身一人。
這世上,能夠喜歡一個人不容易。
若是能在一起,自是好的,若是不能在一起,那就獨自藏着這份喜歡,看着她幸福,也就夠了。
察覺到蕭無珩眼中有片刻的失神,王珺一愣,問道:“怎麽了?”
蕭無珩耳尖,聽出她話中的疑問,自然也就回過神來了,他沒有把心中的這樁事同人說,只是笑着說了一句“沒事”,說完,想起早先如晦禀報的事,便又問道:“你可是在對付你三嬸?”
王珺知他本事,也就未做隐瞞,只是點了點頭,問道:“你可是覺得我睚眦必報?”
她說這話的時候,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蕭無珩,可交握放在膝上的手卻有些收緊,她知道這世上大多男人都不希望自己的女人有着這樣的心機和手段……她不知道蕭無珩是不是也會讨厭這樣的她。
小姑娘雖然面色如常,可又哪裏能躲得過蕭無珩的眼睛?
他突然嘆了口氣,而後在王珺還沒回過神來的時候,握住她的手腕把人帶進了自己的懷中。
這一系列動作太快,王珺一時未察,整個身子都被人帶入了懷中,她的手還被男人握住,半邊身子也都靠在男人寬厚的胸膛中,還不等她掙紮,那微微外露的耳垂便被人咬住了。
“丫頭,你又忘記我同你說的話了?”
這聲音強勢而又霸道,王珺想說些什麽,只是那濃郁的沉木香和獨屬于蕭無珩的強勢侵略籠罩在她的頭頂,竟讓她連一個字都說不出。
這個男人就這樣把她困在方寸之地,讓她仿佛回到了那日在家廟的時候。
半邊耳垂被人舔舐在口中,滾熱的氣息充斥着男人的霸道,王珺即便起初想掙紮,此時也早已渾身無力,她的雙手還保持着推他的動作,可此時雙臂酸軟,哪有什麽力氣?也不過是用來阻隔一些兩人的距離罷了。
不知過了多久,蕭無珩終于松了口。
他垂眸看着懷中人,眼看着她臉頰通紅、雙目迷茫,握着她腰肢的雙臂又忍不住收緊起來,就連呼吸也開始變得急促起來。
永遠都是這樣。
只要碰上她,他那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就變得不堪一擊。
蕭無珩合了合眼,壓下心底的那些躁欲,而後是扶着她重新端坐好,才松開了攬着她腰肢的手。等松開手,他是先理了理身上的衣擺,而後才替人理着頭上的發髻,看着她的眼睛,說道:“我說過,無論你想做什麽、要做什麽,只管去做。”
眼看着王珺循目看來,他沒有松開手,只是繼續撫着她的鬓發,語氣很慢得同人說道:“我知道你不是那些只會在閨中繡花、習字的閨秀,也知道你有你的驕傲,無需別人替你掃清所有的障礙。”
“我不會攔你、也不會阻礙你。”
“我只會站在你們身邊,與你并駕前行。”
“丫頭——”
蕭無珩的聲音依舊低沉,可他看向王珺的雙目卻無比幹淨,不同常人的深邃鳳目就這樣望着她,慢慢道:“我經歷過這世間的黑暗和醜陋,也曾沾染過無數人的鮮血,若說睚眦必報,我比你還要勝上一籌。”
“所以,收起你的那些想法,你若還敢胡思亂想……”
說到這,他突然放輕了嗓音,而後是半俯下身子,朝人靠近,察覺到王珺不自覺又輕顫了下的身子以及緊閉的雙目,蕭無珩眼中的笑意越深,可這回……他卻沒有再像先前那樣孟浪,只是雙手握着她的肩膀,附在她的耳邊,啞聲道:“下回,我可就不止親你的耳朵了。”
熱氣噴在通紅的耳垂上,王珺的長睫微顫。
好一會未等到想象中的狂風暴雨,她終于輕輕睜開一雙眼,似是想探一個究竟,而後便撞進眼前人滿是笑意的鳳目中。
她心中又羞又惱,還不等她說話,身後便傳來一聲愉悅而又帶着笑意的輕咳聲。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的小七是一個碰到老齊就愛胡思亂想的girl~
老齊:我家媳婦什麽都好,就是愛亂想。
桃發:所以呢,你打算怎麽做?
老齊:親她吻她,讓她沒時間胡思亂想,要是等成年,我還可以——
桃發(立刻打斷):兄弟,禁止開車,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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