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二更)

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不僅讓馮婉止住了還未吐出的話語,就連屋中衆人也都吓了一跳。

庾老夫人和王慎怔怔得望着崔柔。

秦渭也是目露震驚,連帶着先前一直保持低頭喝茶的動作都給停了下來,他可聽說這位前成國公夫人的性子最是溫和不過。

布衣施粥,長安城中人人稱贊的活菩薩,如今竟然當衆打人了?

就連侯在庾老夫人身後的容歸也愣了下,她在王家這麽多年,還從來沒見過崔柔同誰動過怒,無論底下的人做了什麽樣的錯事,只要不涉及底線的,她從來都是寬厚處置。

不管三夫人以前如何同她針鋒相對,她也仍是好脾氣的從來不說什麽。

就算上回崔柔同二爺和離。

那也是好聚好散,誰也沒扯破臉皮。

久而久之,她都以為崔柔是不會生氣的,可如今,慣來溫和的崔柔竟然打了三夫人的臉?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母親?”

王珺也吓了一跳,她輕輕喊了一聲,眼瞧着她的母親低着頭垂着眸,往日溫和寬厚的面容此時卻被冰冷所覆蓋,剛想起身,便見崔柔側目朝她看來,與她溫聲說道:“嬌嬌,你先坐好。”

“我有些話,要同你三嬸說。”她說得溫和,語氣卻不容置喙。

她是個好脾氣的,卻也是個護短的,馮婉都欺負到她的女兒頭上了,她怎麽可能再縱容她?

王珺聽出了她話中的意思,知道母親如今發這樣大的脾氣是因為她。

她的眼眶通紅,心裏也有些難受,眼看着母親因為氣到極致,甚至都有些打顫的身子,心下情緒起伏得更加厲害了。

她如今沒受什麽傷,母親都這樣了,要是讓她知道哥哥的事,還不知道母親會變得怎麽樣……不能和她說,也不能讓母親知道。

她若是知道,一定會瘋的。

想到這——

王珺的目光朝伏在地上的馮婉看去,小臉陰郁着,就連目光也黑沉沉的,只是也就這一瞬的功夫,還不等衆人察覺,她就斂了面上的神色。

她什麽都沒說,只是依着崔柔的話重新回到了座位。

至于庾老夫人等人,他們此時也回過神來了,如今耳聽着崔柔這番話,自然也沒說什麽。

崔柔先前那一巴掌應該是用盡了全力,這會馮婉被打得整個身子都伏跪在了地上起不來,而被崔柔打過的那半邊臉頰更是立時便紅腫了起來。

伏在地上的馮婉似是還沒回過神來,她的手撐在那半邊臉頰上,剛剛覆上去便疼得輕叫出聲,也是這個時候,她才回過神來。

等回過神來——

她就好似受了奇恥大辱似得轉臉朝崔柔看去,雙目狠狠地盯着崔柔,口中更是咬牙切齒的說道:“崔柔,你竟敢打我!”

這個女人,以前任憑她說什麽都不敢對她做什麽,可如今竟然敢在大庭廣衆之下打她?

或許是因為從來看不起崔柔的緣故,此時被人打臉,竟讓她覺得比她在衆目睽睽之下跪在地上,都讓她接受不了。

何況崔柔如今是什麽身份?

她早已經不是以前的成國公夫人了,有什麽資格來教訓她?馮婉想到這,竟是拼着一口氣站起身來,她高高擡起手,揮手就想去打崔柔。

她這番動作很快,旁人都還沒有回過神來,可王慎一直關注着她們,見人起身便立刻跟着起來。只是還不等他過去攔住,便見崔柔已率先握住了馮婉的手,緊跟着她右手高擡,又是一巴掌落在馮婉先前完好的另一邊臉頰上。

馮婉先前就還沒站穩,這會又被人狠狠打了臉,竟是一個趔趄直直摔倒在地。

眼看着這幅模樣。

屋中衆人徹底驚住了,就連王慎也停住了步子,怔怔得望着崔柔。

在他的印象中,崔柔一直是溫和有禮的,別說與人動手了,就連同人高聲說過話的時候都很少有,先前見馮婉起來的時候,他恐人受傷便着急起來了,哪裏想到……

這麽多年,他好似一直都沒有透徹得認識過她。

崔柔卻不知他心中所想。

她只是依舊盯着馮婉,眼看着人摔倒在地,悶哼出聲才半蹲下身子朝人看去。

她往日溫和的面容仍是冰寒一片,漆黑的瞳仁更是一瞬不瞬地望着馮婉,聲音清冷得同人說道:“馮氏,這麽多年,你裏裏外外做了那麽多事,我從來不曾說過你,也從來沒有同你計較過。”

“可是——”

“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把手伸到嬌嬌這處,不該起了要殺害嬌嬌的心!”她說話的時候,手緊緊攥着馮婉的手腕,壓制着她掙紮的動作。

即便崔柔平日看起來柔弱,可說到底她也是出身武将世家,對付一個馮婉根本不值一提,只是以前她做慣了一個世家大婦,才讓衆人覺得她柔弱可欺。

可此時,她伸手攥着馮婉的手腕,讓她疼得只能輕叫出聲,連一絲掙紮的餘地都沒有。

屋子裏一時沒有人說話,只有馮婉不曾間斷的痛呼呻吟。

就在這個時候——

外間又傳來了一陣腳步聲,緊跟着布簾被人打起,卻是出門會客的王恂走了進來。他應該是焦急趕來的,這會額頭還泌着一絲薄汗,只是眼瞧着屋子裏的這幅景象卻楞得直直停住了步子。

等瞧清握着馮婉手腕的是崔柔,更是吓了一跳。

倒是庾老夫人瞧見她回來,先回過了神,皺眉問道:“老三,你怎麽過來了?”

王恂聞言也醒過神來,他未再看崔柔和馮婉,卻是走過去同庾老夫人先拱手一禮,口中是道:“母親,我剛回來就聽說家裏出了事……”一邊說着話,一邊朝坐在一側的王珺看去,跟着關切一句:“嬌嬌,你沒事吧?”

耳聽着這話,王珺卻沒有立刻回話,只是朝王恂看去。

對于她這個三叔,王珺以前對他的觀感其實算得上不錯,她這個三叔雖然有時候行事不羁了些,對家中的幾個小輩卻是好的。

只是——

她想起當日雲姨娘的那番話。

三叔明明知道哥哥去世的真相,卻一直瞞而不報。

雖說當初因為馮婉有了孩子,可不管怎麽說,她的哥哥也是他的侄子,長大後也要喊他一聲“三叔”啊。

當初三叔到底是用什麽樣的心情瞞下此事,這些年又是怎麽在看待他們一家?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從她知道真相的那一天起,她對于三房的那些人就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樣毫無芥蒂的把他們當做自己的家人。

她不會對付三叔。

可她也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面對他。

王恂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王珺說話,心下疑惑,剛想再問,便聽到眼前的少女終于開了口:“三叔不必擔心,我沒什麽事。”

她雖然說着“沒事”,可嗓音低啞,好似心裏的餘悸還未消。

眼見她這幅模樣,王恂心下對馮婉更是惱怒不堪,明知道三房這個丫頭是母親的心頭寶,這個蠢婦竟然還敢做出這樣的事來?

偏偏還讓人查出真相!

真是愚不可及!

正好此時崔柔見他進來便松開了攥着馮婉的,回身坐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王恂便直接走上前,狠狠地朝馮婉踢去,眼見人痛呼倒地也面不改色,只是沉聲罵道:“你這個蠢婦,我們王家到底哪裏對不起你,你竟然敢買兇殺人!你這個蠢婦,我怎麽會娶了你這樣的人!”

王恂一邊罵着一邊仍舊踢着人。

他踢得力道并不輕,有一腳正好踢中馮婉的心口,竟讓她直接吐吐出了血。

眼看着底下這幅模樣,庾老夫人還是忍不住皺起了眉,再這樣踢下去,只怕馮婉這條命都保不住:“好了,老二,你想踢死她不成?”

王恂聞言,口中是道:“她敢做出這樣的事,死都是便宜了她!”

他自己都覺得以前一定是豬油蒙了心,要不然怎麽會娶這樣的蠢婦?上回是偷拿中饋貼補娘家,這會更好,直接買兇殺人。

這個婦人,他真是瞎了眼當初才會把她娶進家門!

不過到底礙于庾老夫人的威嚴,他還是住了腳。

馮婉的唇角還溢着鮮血,胸口也疼得厲害,王恂那幾腳太過用力,要是掀開衣服一看,裏頭肯定都輕了。

她倒在地上起不來,只能伸手按在胸口上,口中不住呻吟着。

庾老夫人看了一眼她的樣子,讓容歸去請大夫,免得真出了什麽事,而後是朝王恂看去,撚着佛珠淡淡說道:“你回來了也好,正好如今這事也還沒個結果,你們就坐在一道商量商量,這事打算怎麽處置。”

原本瞞下此事是打算先查個清楚。

如今王恂既然知道了,又涉及他們三房的人,自然便該坐在一道商量出個接過。

她這話說完——

王慎便沉聲說道:“馮氏謀害嬌嬌性命,自然該交由京兆衙門處理,至于馮家……”他說到這稍稍停了一瞬,而後是盯着馮婉,繼續說道:“馮榮既然敢買兇殺人,自然也難逃一死。”

王恂見此剛想開口,只是還不等他說話,馮婉卻徹底變了臉色。

若是交由京兆衙門處置,便是要把此事公開了說,到得那時,她那三個兒女都會因為她的緣故徹底失了名聲。

還有馮家……

她今日過來,可不是想要這樣一個結果。

馮婉強忍着胸口的疼痛,雙手撐在地上跪直了身子,而後是望着庾老夫人說道:“母親,我知自己罪孽深重,如今自請去家廟,這輩子都留在家廟吃齋念佛,為王家衆人祈福,不再回來。”

“馮榮他和嬌嬌無冤無仇,他什麽都不知道,只是聽從我的吩咐去外頭尋人。”一邊說着話,一邊是不住往地上磕着頭,口中是疊聲說道:“請母親念在我為王家生兒育女的份上,瞞下此事,饒恕馮家。”

眼看着馮婉那因為太過用力鐵青了的額頭,還不等庾老夫人開口,王慎便接過話說道:“不可能,我不管馮榮是因為什麽,可他既然敢尋人傷害嬌嬌便是千刀萬剮都不足以洩憤的。”

“此事就交給秦少尹由他去做,律法怎麽定的,你們便該受到什麽樣的處置。”

王慎以往都是好脾氣的,可今日卻是真得發了怒,想起先前有人來禀報嬌嬌出事的時候,那會他只覺得天都塌了下來,着急跑到正院,直到瞧見嬌嬌好好的站在那兒,他才松了口氣。

如今嬌嬌是沒出事。

可那是她運氣好,又逢齊王出現。

但凡今日生出什麽變故,只怕這會他見到的就是嬌嬌的屍首。

想到這,王慎的臉色徹底沉了下去。

庾老夫人眼見王慎如此,一時也不好開口,她家這個老二,她是知道的,平日是個最溫和不過的性子,可若是執拗起來,誰說話都沒用。

所以這會面對馮婉的懇求,她也只能低頭不語。

眼見庾老夫人如此。

馮婉咬了咬牙,只能把臉轉向王恂說道:“三爺,我知你我如今夫妻情分已淡,可你就算不看在我的份上,也想想我們的三個兒女,要是此事傳出去,你讓他們以後怎麽辦?祀哥兒明年還要科舉,要是讓別人知道他有這樣的母親和舅舅,以後陛下怎麽可能會用他?”

“還有珍兒,珠兒,她們可還要嫁人!”

這一句又一句話正中王恂的軟肋,他的确可以不在乎馮婉,就算她現在死在她的面前,保不準他都不會皺一下眉頭。

可他卻不能不在乎自己那三個孩子,尤其是王祀,他明年就要參加科舉了,要是如今傳出這樣的事,保不準就連科舉都參加不了。

他不是王慎,沒有爵位可以封蔭給自己的兒子。

不能參加科考,等于斷送了王祀一輩子的前程。

他在朝中這麽多年都沒什麽建樹,如今就等着自己的兒子能夠高中,日後青雲直上,讓他也能跟着受人尊敬。想到這,王恂心中是又氣又怒,口中更是罵罵咧咧得說道:“你這個蠢婦如今知道為他們着想了?”

“做這些事的時候,你怎麽不替他們考慮下?!”

王恂嘴裏罵個不停,可事情總要解決,咬着牙咽下心裏的這口氣,朝王慎看去。

他生平最不喜歡和自己這個二哥低頭,如今卻只能求他,心裏不舒服,臉上卻還是得扮作一副懇切的模樣,朝人拱手說道:“二哥,我知道此事讓你生氣了,這個蠢婦做出這樣的糊塗事,我也生氣。”

“好在嬌嬌沒出事,要不然就連我心中都有愧。”

說到這,他是稍稍停了一瞬,而後才又無可奈何得繼續說道:“可要真把此事傳得出去,不僅祀哥兒他們日後沒了前程,若讓別人知道,還會讓他人覺得我們兄弟阋牆、內宅不寧。”

“這于我們王家而言,可不是一件好事。”

說完,王恂是又看了一眼王慎的臉色,緊跟着是又說了一句:“自然,馮家做出這樣的混賬事,肯定是要付出代價的。”

他這話剛落——

馮婉便焦急出聲,帶着不敢置信的語氣沖他說道:“三爺!”

可王恂聽見她出聲,卻只是冷眼朝她看去,嘴裏低斥道:“你給我閉嘴!”

眼見馮婉住了嘴,王恂才又繼續朝王慎看去,口中是跟着一句:“二哥若放心的話,便把這事交給我,我一定會讓馮家付出應有的代價,只是請二哥高擡貴手,為祀兒還有珍姐兒他們着想下。”

“他們總歸是無辜的。”

無辜?

王慎耳聽着這話,原先就一直板着的臉色仍舊有些不太好,他們無辜,可他的嬌嬌難道就不無辜了嗎?他的嬌嬌做錯了什麽,要受到這樣的傷害?

他們無辜,如今不還是好吃好喝好睡,好好待在府裏?

可他的嬌嬌呢?

但凡今日有一絲意外,她就不可能再出現在他們的眼前了。

今日事發之後,他曾找到秦随讓他說出今日郊外發生的那些事,那一字一句還在他的耳邊萦繞着,他甚至可以從中描繪出一幅又一幅的畫面。幾十個黑衣人,還有那些一支又一支的箭羽,甚至其中有一支差點就要了嬌嬌的命。

如今他的弟弟為了那些名聲讓他高擡貴手,說他們無辜?

他們或許的确是無辜的,可錯在他們有這樣一個母親和舅舅!因為他們的存在,他們就算不上無辜!

王慎執拗起來,是誰的話都不聽的。

因此這會即便王恂說盡了話,他也只是淡淡說道:“我們家裏是什麽模樣,外頭的人能知曉幾分?你說外頭的人會因為此事覺得我們兄弟阋牆,可只要你我兄弟二人問心無愧便夠了。還是二弟覺得,我們兄弟真會因為此事生出嫌隙?”

耳聽着這一句,王恂臉色一變,自是忙道:“自然不會。”

王慎聞他所言,便點頭說道:“如此不就好了,只要你我兄弟二人齊聚一心,外頭的人說什麽,與我們有什麽關系?”說完,也不顧王恂的臉色,朝跪在地上的馮婉看去:“此次是馮氏做錯了事,若外頭的人真得因此累及祀哥兒他們,我身為他們的伯父,日後自然也會幫忙多加照看一二。”

“只是我意已決,馮氏和馮榮既然行錯了事,就該按律處置。”

眼見王恂還要開口,王慎索性淡淡掀起一雙眼簾朝人看去,神色寡淡:“三弟如今站在那兒同我說這些,可今日易地而處,出事的是珍姐兒、珠姐兒,你會如何?”

耳聽着這一番話——

王恂張口就想說話,只是看着王慎那雙黑漆漆的瞳仁,一時口中的話竟連一個字都吐不出。倘若今日易地而處,做錯事的是二房,他絕對會不管不顧鬧個天翻地覆,最好能讓王慎連成國公的爵位都當不了。

可這些話,他怎麽可能說出來?

眼看着王慎油鹽不進,他的面色幾經變化,最後咬了咬牙,只能朝座上的庾老夫人看去,喊道:“母親。”

看着底下的兄弟兩人,庾老夫人的臉色也有些不好。

她知道王慎的脾氣,知道他既然做了決定就不可能再改變,可如今一面是自己最為疼愛的孫女,一面又是家中其餘幾個小輩,還有她的祀哥兒,手心手背都是肉,做什麽都難免傷了一方的心。

屋子裏無人說話,便顯得有些安靜,到最後還是王珺見屋中氣氛僵硬,起了身。

崔柔見她突然起身自是一怔,她伸手握住王珺的手,輕聲喊道:“嬌嬌,你要做什麽?”

王珺聞言便輕輕笑了下,她也沒說什麽,只是握着崔柔的手輕輕拍了一拍,示意無事,眼見衆人看來,她也沒有避讓,一步一步走到屋子中央,正好走到馮婉跪着的邊上停下,而後她看着庾老夫人,柔聲說道:“祖母,就依三叔所言吧。”

這話一落,屋中衆人都愣了下。

所有人都怔怔看着王珺,似是意外她會說出這樣的話。

王慎更是皺眉道:“嬌嬌,此事你不必管,我會替你要個公道。”他知道嬌嬌的性子,知她是怕家裏人為難,這才會走出來,可是憑什麽?他的嬌嬌也只是個孩子,憑什麽每回都要她委曲求全?

他以前做得錯事已經夠多了。

如今他只希望他的嬌嬌能夠幸福順遂。

這次就算真得鬧到和王恂兄弟不睦,他也要替嬌嬌要個公道。

“父親……”

王珺望着他,突然很輕得喊了他一下。

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卻阻攔了王慎心中所有的怒氣,就連後頭的那些話也忘記再說,他只能怔怔得坐在椅子上,失神得望着她,他已經很久沒有從嬌嬌的口中,聽到這樣的稱呼了。

眼看着王慎面露震驚,王珺心裏也有些不好受。

自打那日知道父親和周慧的事後,她便再也沒有喊過她“父親”,好似是在用一種無形的堅持抗拒着他。可是先前她的父親為了她同三叔針鋒相對,甚至連祖母的情緒也不顧,她以前溫和儒雅的父親頭一次如此執拗,只是想要為她讨一個公道。

她的心裏是感動的。

可如今這樣的情況,她也沒有表現出來,只是用一雙溫和的眼睛望着他,口中是柔聲說道:“我知道父親是為了我好,可是三叔說得也沒錯,三哥他們到底是無辜的,何況若是此事傳得出去,難免讓外頭的人對我們王家點頭評足。”

王慎耳聽着這話,抿緊了唇線。

若是此時換做任何人,即便是庾老夫人,他都不會理會。

可如今說這話的,是他的女兒,所以王慎在經歷了一番掙紮後到底還是重新坐了回去,什麽話都沒有說。

王珺見人不再開口便知他是同意了,她也未再看他,只是與庾老夫人說道:“我心裏對三嬸有恨,可也不能因為三嬸的過錯而怪在別人的頭上。”

說完這話,她突然垂眸朝馮婉看去,那因為垂下無人瞧見的桃花目散發出一種奇異的光彩,察覺到馮婉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什麽,瞳孔輕微縮了一下,才又擡頭看向庾老夫人繼續說道:“畢竟,我們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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