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九靈蝕日蟒

日子一天天過去，開戰前的準備工作也在緊鑼密鼓的進行着，但在這個時候，皮邏閣和龍淵卻遇到了一個難題。南疆的勢力不僅僅只有六诏，這裏還有被江湖人稱為“三教”之一的烏蒙教。

“三教”指的是武林中的三大教派，分別是位于中原的辰教，吐火羅的聖火教和南疆烏蒙教。

烏蒙教在南疆有聖教之稱，傳聞中，它建于南疆密林深處，無人見過其真面目。然而傳聞畢竟只是傳聞，既然它的名頭都已經傳到了中原，烏蒙教當然不會如傳說中的那般神秘。近些年，烏蒙教的人漸漸走出叢林，在南疆各诏廣收教徒，成為了南疆人民心目中無法撼動的龐然大物。

皮邏閣若想一統南疆，就必需取得烏蒙教的支持。只是烏蒙教的人向來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而烏蒙教的教主更是從未有人見過。該怎樣才能知道烏蒙教對南疆統一的态度呢？皮邏閣一時犯了難。思前想後，他還是決定先到玄天府找龍淵商量一下，因為龍淵的意見一直對他有着舉足輕重的影響。

龍淵聽了皮邏閣的話後給出了這樣一個答案，若想得知烏蒙教的态度，就必須派人潛入烏蒙教內部仔細打探。衆所周知，烏蒙教一直與蒙嶲诏交好，如果他們當面去問烏蒙教的人，則有可能打草驚蛇。

皮邏閣仔細一思索，覺得龍淵的話有理，便問道：“那麽依你看，派誰去比較合适？”

龍淵一笑，似是對人選已經胸有成竹。

這時，站在一旁的葉離突然開口道：“诏王，葉離願意一試。”

“你？”皮邏閣有些驚詫的看着葉離，眼前這個少年雖然只有十七歲，但皮邏閣能夠看的出來，他将來絕非池中之物。不過就算他的能力再怎麽出衆，說到底也只是個孩子。現在就連他自己都把葉離當幹兒子來看，龍淵能舍得把他送到那種龍潭虎穴裏去嗎？畢竟那裏可是比戰場更加危險的烏蒙教，一個不小心，就是有去無回。

“你真的要去？”皮邏閣又問了一遍。

葉離點了點頭，看樣子信心滿滿。皮邏閣看了龍淵一眼，見他也沒有阻止，只得嘆息一聲道：“好吧，萬事小心。”

葉離淡淡一笑，他明白，這是師父故意讓他出去歷練，而且事關南疆統一，他必須将此事辦的圓滿漂亮。只有整個南疆都掌控在皮邏閣的手裏，這裏才會成為他強大的後盾。父親說的沒錯，單槍匹馬是打敗不了辰教的，他必須要建立自己的勢力，自己的力量。

在葉離出發的那天，龍淵一路将他送出了蒙舍诏。在葉離的印象中，師父的樣子幾乎沒怎麽變，只是他看自己的目光中總是有着一絲難言的意味。師父常說他的性格像爹，模樣像娘，每當說完這句話，師父的表情都會變的很悲傷。他從不細講他和自己的爹娘之間的關系，但葉離總能感受到師父在提到他母親時的那種痛苦的感覺，或許他也深愛着她吧。

想到這裏，葉離的目光便投向了遙遠的北方，那裏是他爹娘的埋骨之所。總有一天他會回去，替他父親打完那場沒打完的仗，而且這一天不會遠了。

走出了蒙舍诏幾裏，葉離便感覺身後有人在偷偷跟着他。葉離不由得笑了笑，他不用想都知道那人是誰。剛才衆人為他送行的時候，那丫頭并沒有出現，看來她是想偷偷跟着自己去烏蒙教了。

“出來吧，你以為我發現不了？”葉離開口道。

路邊草叢一陣響動，一個紅衣少女撅着嘴跑了出來：“真沒意思，你就不能偶爾裝裝傻？”

葉離無奈的一笑：“我沒在師父的面前把你揪出來已經算給你面子了。”

“原來你那麽早就知道我在跟着你了？”缪雨鈴氣惱的嘆了口氣，她走到葉離身邊，面帶憂色的道，“這麽說，府主也知道我偷跑出來了？”

葉離嘆息一聲，繼續往前走：“你那點小心思有誰不知道。”

缪雨鈴急忙跟了過去，口中嘟囔道：“你真的知道嗎……”

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的在林間小路上走着，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地上像無數正在晃動的亮片，煞是好看。葉離沉聲開口：“你知道我要去幹什麽嗎？”

“知道，我聽府主說了。”缪雨鈴聲音輕快，走路一蹦一跳，像山間美麗的蝴蝶。

葉離驀然停步，站在缪雨鈴身前，缪雨鈴一個不穩，差點撞在葉離的後背上。其實她是真的想撞上去的，因為說不定這樣葉離就會伸手去扶她。認識葉離這麽久了，她發現自己還是不能完全的了解他。葉離雖然只比她大一歲，但他身上卻仿佛包裹着一個又一個的謎團，讓她看不清他。她想去了解他，她想離他近一點，再近一點。可葉離卻總是對她若即若離，讓她的一顆少女心總是失落落的。

“既然你知道為什麽還要跟來？”葉離的語氣多了些責怪的意味，“你知道烏蒙教是個什麽樣的地方嗎？那裏很危險！”

“我知道啊。”缪雨鈴滿不在乎的道，“可我已經出來了，你總不能把我趕回去吧。”她一臉微笑的看着葉離，心裏卻道，有你在，我怎麽可能會有危險呢？

女孩子一不講理起來是很讓人頭疼的，此時葉離也知道多說無益，所以只好帶上了缪雨鈴。

南疆的路的确難走，深山老林裏甚至連人家都找不到。這裏毒蛇猛獸時常出沒，有時甚至還能聽到當地人那鬼哭狼嚎一般的山歌在寂靜的山林中突然響起，那感覺真是無比滲人。兩人經過一番跋涉，終于來到了位于蒙舍诏西北部的蒙嶲诏。

傳聞中，烏蒙教位于蒙嶲诏西部的密林中，那裏遍布瘴毒與沼澤，常人難以靠近。也許是因為距離較近的緣故，烏蒙教與蒙嶲诏的關系十分緊密，甚至還在蒙嶲诏設立了分壇，這可是南疆各诏中的獨一份。而這正是皮邏閣和龍淵所擔憂的地方，如果開戰之後，烏蒙教支持的是蒙嶲诏而非蒙舍诏的話，那蒙舍诏一統南疆的做法無異于是自尋死路。因此，葉離此次的烏蒙教之行便顯得尤為重要。

蒙嶲诏的地盤比蒙舍诏的要稍微大上一點，不過也僅僅是一點而已。畢竟南疆的部落是跟本無法與中原的城池相提并論的。葉離和缪雨鈴步入蒙嶲诏後，發現這裏雖然熱鬧，但仍是一派原始的氣息，與商肆林立的蒙舍诏相差甚遠。

兩人走在蒙嶲诏的街道上，卻驚訝的發現這裏似乎家家都在養蛇。這些蛇雖然有大有小，但種類卻非常單一。葉離是使毒高手，一眼就看出這些蛇只有兩種，一種是藍電妖蟒，另一種是花金虎魄，這兩種蛇都非常稀有且劇毒無比。真難以想象，這些人都是從哪裏弄來了那麽稀有的蛇。

“他們弄這麽多蛇幹什麽？”缪雨鈴皺着眉頭道，看樣子是非常讨厭這些蛇。

“不知道。”葉離搖頭道，“一兩家養蛇還說的過去，但是每家都養，而且又只養這兩種……這裏一定有古怪，咱們去找個人打聽一下。”

于是兩人沿着街一路走了下去，終于在一戶人家的門口看見了一個老者。那老者頭發花白，幹癟的皮膚貼在臉上，兩眼渾濁發黃，穿的破衣爛衫，活像一具骷髅。缪雨鈴瞧見老者那副尊容，不由得撇了撇嘴，而葉離卻是徑直朝那老者走了過去。

在老者呆滞的目光中，葉離走到他跟前，他拿出了三枚銅錢在老者眼前晃悠道：“想要嗎？我看你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了。”

老者的眼珠随着三枚黃澄澄的桐錢滴溜溜的轉，他吞了口唾沫，顫顫巍巍的伸手去取。然而葉離卻一把将銅錢拿開，道：“若是想要，就先回答我幾個問題。”

老者點了點頭，一雙眼睛卻緊盯着那三枚銅錢。

葉離道：“這裏為何家家都在養蛇？而且只養藍電妖蟒和花金琥珀兩種？”

老者咧嘴一笑，道：“你們是從別處來的吧，難怪不知道。聖教有令，凡是能養出九靈蝕日蟒的人家，免收一年租子。”

聞言，葉離恍然大悟，藍電妖蟒和花金虎魄交配出來的正是九靈蝕日蟒，這九靈蝕日蟒跟那兩種蛇比起來更毒，更快，更兇猛，體型也更大。這種蛇的殺傷力極大，在南疆也被大家奉為神物。只不過九靈蝕日蟒極難培育出來，故而顯得更加珍貴，也難怪烏蒙教開出了免租一年的條件，集中整個蒙嶲诏的人來養蛇。

老者又道：“全诏每年能培育出來的不過只有一兩條，還有一個月就到交蛇的日子了，看來大部分人又要白忙活一場了。”

葉離聽罷沉吟了一下已有計策在胸，他把銅錢交給那老者，自己拉着缪雨鈴走到一旁：“這是咱們混進烏蒙教的好機會。”

“好機會？”缪雨鈴一臉不解，“跟養蛇有關系？”

葉離一笑，道：“烏蒙教不是想要九靈蝕日蟒嗎，那我就弄一條給它。剛才那個老頭說交一條蛇上去可以免一年租，但我們不是這裏的人，用不着免租，所以咱們沒準兒能讨點別的賞賜。”

“哦。”缪雨鈴點了點頭，也不知是真懂還是假懂，她看了看那些正在籠子裏蠕動着的大蛇，身上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你真要給他們養蛇？”

葉離無奈的道：“那不是廢話，你當烏蒙教是飯館子想進就能進的？”

“可是還有一個月就要交蛇了，咱們到哪兒去弄九靈蝕日蟒啊？”缪雨鈴皺眉道。

葉離一指那些養蛇的人家，胸有成竹的道：“他們怎麽弄，咱們就怎麽弄。”說罷拉着缪雨鈴，一頭紮進了深山老林中。

南疆的叢林永遠是最神秘的，那裏隐藏的東西就算是窮盡一輩子也難以發掘完。

葉離拿出了一尊羊脂白玉小鼎，鼎身雕着一條燦燦發光的金蛇。當年的益州楚家號稱武林第一毒藥世家，有兩件鎮宅之寶名動江湖，那便是金蛇玉鼎和木龍神鼎。玉鼎制毒，木鼎制藥，奧妙無窮，是各毒藥門派夢寐以求的寶物。如今這雙鼎之一的金蛇玉鼎就在葉離的手上，這也是母親楚沉汐留給他的遺物之一，他一直帶在身邊。

“這是什麽？”缪雨鈴好奇的拿起玉鼎看了又看，這鼎真漂亮，摸起來還有一種涼涼的感覺。

這尊金蛇玉鼎缪雨鈴還從未見過，看她這副興奮樣，要是等她見到了金蛇玉鼎的神奇妙用後，一定會驚呆的吧。葉離笑着将金蛇玉鼎拿了回來，心道，只要有了這玉鼎，還有什麽蛇是他弄不出來的？

随後，葉離便立刻開始着手采集草藥，然後把草藥制成能夠吸引蛇的香料，這一切對于葉離來說就如吃飯一般容易。而缪雨鈴也對此道頗有了解，所以便幫着葉離打起了下手。兩人足足忙活了兩天，才将制好的香料放進金蛇玉鼎裏點燃。這鼎可以将香味變的更加濃郁，散的也更遠。做好了一切準備後，兩人便在樹林裏躺下休息。好在兩人都是從小在深山裏長大的，所以在樹林裏露宿這種事對他們來講也是家常便飯。

夜幕降臨，整個樹林都籠罩在了黑暗之中。靜谧的夜裏，一彎孤月挂在天上，清冷的月光透過林間的縫隙照射下來，并不顯的有多明亮。

“小葉子，混進烏蒙教之後你打算怎麽做？”缪雨鈴輕聲問道。

“嗯……蟄伏待機，暗中查探，找到能為我所用的人。還有……看看能不能順便撈點便宜。就這樣。”耳畔傳來葉離含糊不清的聲音。

撈便宜？缪雨鈴聽到這三個字心裏一陣無奈，她正待出聲詢問，林中卻忽然傳出一陣蟋蟋窣窣的聲音，好像有什麽東西正從四面八方向他們湧來，令人頭皮發麻。

“來了！”葉離輕喝一聲，飛快的熄滅了金蛇玉鼎中的香，拉着缪雨鈴縱身上樹。借着幽冷的月光，他們看到樹下正聚集着越來越多的蛇，有的細如柳枝，有的粗如兒臂，花花綠綠，色彩斑斓，它們軟軟的，膩膩的，厚厚的輔了一地，這方圓五丈之內盡是蠕動着的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