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野心萌芽

看着龍淵，皮邏閣不禁感慨的道：“幸虧你是站在我這邊的。”

龍淵搖了搖頭，眼神中透着一絲悠遠：“若是那孩子的父親還在，他一定會比我做的更好。”

“我知道你們與辰教之間糾葛，放心吧，你為我蒙舍诏做了這麽大的貢獻，我一定會盡全力幫你。”皮邏閣笑着道，“等我做了南疆之主，我就上書唐皇，要求他派兵鏟除辰教，或者我直接派兵助你也可以。”

龍淵聞言只是淡淡的道：“不，诏王，江湖上的事還是用江湖的辦法來解決吧。”

皮邏閣見龍淵這麽說，也就沒再說什麽。

這時，葉離和缪雨鈴回到了玄天府，兩人剛進正堂，就看到皮邏閣和龍淵坐在一起。“诏王。”兩人向皮邏閣行了一禮。

皮邏閣已經把正事和龍淵商量完了，見這兩人剛回來，便對龍淵道：“那我就先走了。”

龍淵點了點頭，對葉離道：“葉離，送诏王。”

“是。”葉離說罷，和皮邏閣一道走了出去。

龍淵看向缪雨鈴，道：“雨鈴，我和葉離有話要說，你先下去吧。”

“是，府主。”缪雨鈴應了一聲，乖巧的退了出去。

缪雨鈴走後，葉離步入正堂：“師父，有件事我要跟您說一下。”然後便将遇見神秘老者的經過詳細的告訴了龍淵。

龍淵聽罷，默然不語。

葉離道：“那人說在中原見過我，會不會是因為我和爹長的有幾分相像，所以他才把我錯認成我爹？”

“有這個可能。”龍淵道，“如果那人的武功真如你所說，那麽在見過你爹的人中，就只有君不仙可以達到那個層次了。”

“什麽？”葉離一驚，“不可能，君不仙決不會獨自一人來到這種地方。”

“我知道。”龍淵淡淡的道，“此事我會着人去查，這段時間你自己也要小心些。”

葉離聽罷，只得點了點頭。

龍淵和葉離的父親葉潇都曾是辰教的護法，十七年前，辰教的“月白風清”四大護法相繼叛出辰教，清音護法容卿戰死于少室山，懸月護法南宮瑤遠走西域，葉離的父親白影護法葉潇則拉着一百餘名辰教殺手葬身地底，而身為流風護法的龍淵也在躲避辰教的追殺中失去了雙腿。

這四位護法背叛辰教的原因都不盡相同，而龍淵背叛辰教卻是為了一個他最深愛的人。葉離的母親名叫楚沉汐，是中原武林六大家族之一，益州楚家的繼承人。楚家在武林中有一個別號，叫做“武林第一毒藥世家”，楚沉汐作為楚家的繼承人，精通醫術毒術，辰教教主墨天威就是被楚沉汐以蠱術殺死。但墨天威死後，楚沉汐受到蠱術反噬，死在了葉潇和龍淵的面前，屍骨無存。

也許是因為楚沉汐的優良傳統，葉離在毒術和醫術方面的天份極高，因此，龍淵便将楚沉汐家傳的毒藥秘籍《忘塵》交給葉離研讀。當他把這本已經泛黃的小冊子放在葉離的手上時，無數回憶湧現，一時間，龍淵感慨萬千。

葉離從小聰明，深得诏王皮邏閣喜愛，皮邏閣甚至把他當作自己的幹兒子來看待。借助着與皮邏閣的良好關系，葉離也很快的與整個蒙舍诏高層混熟。在南疆的日子雖然平靜，但葉離從未忘記過自己肩負的血海深仇。中原那個地方，他早晚要回去的。

“師父。”葉離看向龍淵，眼光閃爍，“其實……還有一件事。”

“說吧。”龍淵淡淡的道。

葉離躊躇了一會兒，似乎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當那人說在中原見過我的時候，我一時緊張，所以……有點失态。我想，如果當時我的面前站着的是君不仙，他一定會從我的表情上看出蛛絲馬跡，所以……”

龍淵看到葉離臉上的表情有些沮喪，便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你是想說自己缺少歷練對不對？其實這麽說也有道理，以你目前的狀态想去和君不仙鬥，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此話一出，葉離臉上露出了擔憂之色，他知道師父的話并不過分，現在去和君不仙鬥，的确與送死無異。

龍淵道：“幾天前诏王得到消息，大唐準備扶持我們統一南疆。”

“這麽說……”葉離猛的擡起了頭。

“不錯。”龍淵點了點頭，目光灼灼，“這裏馬上就要開戰了，戰争是讓一個人迅速成長起來的最佳途徑，南疆這塊戰場剛好可以給你當作訓練場。”

“師父的意思是讓我加入軍隊？”葉離的眸子亮了起來。

龍淵看着葉離欣喜的樣子，心中也有一絲欣慰：“這件事我已經跟诏王說過了，他也同意了。”

葉離聽罷，心裏一下開朗了起來：“師父放心，弟子定不辜負您的期望，為爹娘和死去的人們報仇！”

時值夏天，毒辣的陽光炙烤着大地，蒙舍诏的街道內還有不少攤販冒着烈日在那裏招攬生意。麻雀雖小，五髒俱全。蒙舍诏的地方雖然不大，但憑介着與大唐之間的貿易來往，诏內也算是商鋪林立。其實這些年，蒙舍诏的發展十分迅速，這個部落的繁榮也早已超過了人們在表面所看到的。當然，這一切都少不了月楓商會的功勞。

月楓商會是中原第一大商會，其名下的産業遍布中原的每一寸土地，而月楓商會的會長并不是別人，就是葉離的父親葉潇。

當年，葉潇在與辰教明鬥的時候，暗中卻把一部分勢力調出了中原。葉潇在去之前，把月楓商會和他手下的情報機構忘憂堂一并交給了龍淵，後來龍淵到了南疆，就利用潛伏在中原的月楓商會為蒙舍诏招攬了大量的生意。在這個方面，其他五诏是望塵莫及的。

這一天，葉離無所事事的在街上閑逛，缪雨鈴則向往常一樣，像跟屁蟲一樣跟在葉離身後。其實葉離是出來考察月楓商會各個據點的情況的，做為月楓商會的少主，各地的消息情況，生意賬目，他必須要一清二楚。不過好在缪雨鈴對他和龍淵的事略知一二，所以葉離也并不回避她。

中午時分，葉離和缪雨鈴經過一家客棧，卻見客棧門口吵吵嚷嚷的聚集了不少人。缪雨鈴大感好奇，于是便撥開人群，拉着葉離走過去一探究竟。

只見一個衣着破爛的年輕人被一名客棧夥計推到在地，那夥計一臉嫌惡的對年輕人喊道：“快滾快滾，我們這兒不收要飯的。”

那年輕人猛地站了起來，指着夥計道：“你少瞧不起人，你們不收我，這世上自有收我的地方！”

聽了這話，葉離不禁留意起了那年輕人。只見那人的年紀大概比他大了五六歲，身材挺拔，一張臉棱角分明，雙眼中透着一絲憤怒與傲意。年輕人瞪了夥計一眼，不顧周圍人異樣的眼光，轉身離去。“哼，總有一天讓你們都拜在我的腳下。”葉離聽到那年輕人低聲道。

年輕人走了幾步，忽然感到身後有人在拍他。他回頭一看，只見一個身着黑衣的俊美少年正微笑的瞧着他：“這位兄弟，我能不能請你吃頓飯？”

年輕人一愣，有些驚愕的看着那少年。他雖然弄不懂那少年的來意，但他确實已經兩天沒吃過飯了。一念至此，年輕人便答應了下來。

少年領着年輕人在人們難以置信的目光下步入了那家客棧，剛才那個對年輕人兇神惡煞的客棧夥計傻呆呆的聽着少年點完了菜，這才一臉驚愕的走進後廚。過不多時，菜端了上來，年輕人趕忙拿起筷子，看起來他是真的餓壞了。

那少年道：“在下葉離，旁邊這位是我的朋友缪雨鈴，不知兄弟怎麽稱呼？”

年輕人正在狼吞虎咽，聽葉離問到了自己，便正色道：“我叫畢師南。”他看着葉離，接着道：“這一頓飯的恩情我是不會忘的，今後如有機會，必當湧泉相報。”

葉離只是淡淡地笑笑，道：“聽畢兄的口音，似乎不是蒙舍诏的人。”

畢師南點了點頭：“我本是施浪诏的人。”

葉離道：“我看畢兄的談吐舉止不似一般人，不知為何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畢師南沉默了一會兒，沉聲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再瞞你了。我家在施浪诏也算小有勢力，但施望欠那個混蛋竟然看中了我娘，想娶她做夫人。他派兵殺光了我全家，我娘含恨自盡，家中只有我一個人逃了出來。後來我四處流浪，這才到了蒙舍诏。剛才我只是想到客棧裏打點零工填飽肚子，沒想到這裏的夥計狗眼看人低，把我當叫花子趕了出去。”

“原來如此。”葉離道，“那畢兄今後有何打算？”

“當然是回去報仇！”畢師南目露寒光，他頓了頓，聲音又低了下去，“不過先得在這裏站穩腳跟才行。”

聞言，葉離目光一動，這個畢師南的經歷跟自己倒是有幾分相像，他沉吟了一下，意味深長的道：“施望欠是一诏之主，你想報仇可不是那麽容易的。”

“這我知道，不過……”畢師南擡眼，見葉離不動聲色的盯着自己，那眼眸漆黑如墨，深不見底。畢師南心中微震，眼前這少年看似年紀不大，但這種從容的氣度卻非一般人能及。他這麽仔細的尋問自己的身世究竟是為什麽？畢師南不禁有些疑惑，但他轉念一想，既然這少年不是普通人，說不定以後可以幫到自己。

畢師南放下筷子，正色道：“我聽說蒙舍诏中有一個玄天府，專門為诏王選拔人才。如果我去玄天府，将來就可能會被诏王所賞識，到時候報仇就有希望了。”

聽到“玄天府”三個字，缪雨鈴一下子興奮起來，她心中暗道，如果畢師南知道面前這人就是玄天府的少府主，不知會作何感想。于是還沒等葉離開口，缪雨鈴就搶先說道：“你是說玄天府啊，那地方我們……”話還沒說完，她就被葉離狠狠的掐了一把，疼的她馬上就住了口。

葉離卻仿佛什麽也沒有做過一樣，接着缪雨鈴的話道：“那地方我們也知道。”

“是嗎！”畢師南一副驚喜的樣子，目中閃爍着光芒。那目光既透着興奮，又有些躍躍欲試，甚至還有一絲異樣的光華。葉離看的出來，那種光華叫作野心。

葉離淡淡一笑，道：“依小弟看，玄天府并不是畢兄的最佳選擇。”

“為什麽？”畢師南疑道。

葉離道：“如果畢兄入了玄天府，那麽在經過多年學習之後的确有可能獲得诏王的賞識，然後再通過诏王的手來幫你複仇，但小弟卻覺得這條路對畢兄來講似乎慢了一些。”

“那葉小弟有什麽更好的方法？”畢師南問道。在不知不覺間，兩人對彼此的稱呼似乎都更近了一步。

葉離沉吟了一下，道：“畢兄何不試着去參軍？”

“參軍？”畢師南的眉頭皺了起來，似乎對這個建議頗為驚訝。

葉離道：“這只是我個人的一個建議罷了，究竟要怎麽做自然還要靠畢兄自己來決定。”

畢師南沉思許久，目光上上下下的将葉離打量了一遍：“如果我沒看錯，葉小弟應該也不是一般人，能不能容我猜猜你的身份？”

葉離搖頭道：“畢兄不用猜了，如果你真的去軍隊的話，我想以後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吃過飯後，目送畢師南離開，葉離也不多做逗留，擡步便往玄天府的方向走去。缪雨鈴急忙跟了上來，清脆的聲音又在葉離的耳畔響起：“你今天是怎麽回事啊，為什麽會無緣無故的幫那個人？這可不像你的一貫作風。你這個唯利是圖的家夥又在打什麽鬼主意？”

葉離失笑道：“如果連你都能看的出來，那這個主意就不是好主意。”

“你又取笑我！”缪雨鈴氣惱的大叫一聲，緊接着兩人吵吵鬧鬧的穿過街道，引的路人一陣側目。

缪雨鈴确實是個名副其實的開心果，這個天真無邪的少女雖然總追在葉離身後，但也給葉離帶來了不少歡笑。葉離雖然身負血海深仇，但他并不想讓自己變成一個滿心仇恨與黑暗的人，因為世間畢竟還有很多美好的東西，一如他在南疆所過的日子，還有身邊這位喋喋不休的可愛少女。盡管他知道他的複仇之路一定充滿了陰謀與血腥，但他還是将此時的這份真情埋在了心裏，對師父，也對小鈴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