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鄭明心靜靜地爬上床，躺在林陽身後。

“醒着嗎？林陽”

沒有回應。

鄭明心的手往前摸，慢慢靠近林陽的脖子，快碰觸到喉結時，手被拍開了。

林陽還醒着！

鄭明心咧開了嘴，他盯着林陽的後腦勺，想了想，将心裏話說出口，有些話，他必須說，說給林陽聽，也說給自己聽。

“林陽，從前，我怕，我猶豫，我迷惘。我不知道對你是怎樣的感情，我不确定你對我有沒有愛情。我糾結，如果你對我不只是好朋友的喜歡，我們一旦跨出那一步，萬一以後分開，那就再也回不到當初了。分手後我們要如何面對呢是不是再也不能做朋友了所以，我退卻了，我說錯了那句話，走錯了那一步——林陽，對不起。”

鄭明心将手搭上林陽的腰:“可我現在更怕的是，你被別人搶走了，你不再要我了，你喜歡別人再不願意喜歡我了，你要逃開我，再不想看到我了。”

失去你的愛，失去你，才是我最害怕的。

鄭明心将臉貼上林陽的背，手往前環抱住他。

“林陽，你對我……還愛對嗎？”

林陽僵硬着身子，好久沒回答，久到鄭明心以為他睡着了。

良久，林陽開口了。

“鄭明心，你知道的……我發過誓，我若對你有非分之想，就得不到幸福了。”

我，對你……一直愛着，沒有變過。

所以，我注定是不會擁有幸福的。

“鄭明心，你說我還敢愛你嗎？”

我愛你，是只要你幸福我就別無所求的那種愛。可我對着佛祖發了誓，鄭明心，所以我不能再說愛，我怕你也愛我了，這不是好事，我不能跟你在一起，我怕你因為我，無法幸福。

我不可以說愛你，那會害了你，連累你陪我倒黴一輩子。

我不怕自己孤獨終老，我怕你不能幸福。

我們，從一開始，就注定了……

“林陽……林陽……”鄭明心痛苦極了。

當初為什麽一念之差，要膽怯呢，為什麽不能勇敢一點呢？當初聽到林陽發了誓還慶幸到松了一口氣的自己，真是一個無可救藥的笨蛋大混蛋。

後悔了，後悔到想狠抽自己一頓。

“林陽，愛我吧，好不好？不要怕，我發誓，如果你愛我，如果我們在一起，我與你分享我的好運，不管有什麽不幸等着你，我與你分擔幫你扛。林陽，你別怕，我願意以我的壽命來交換，求佛祖讓我們可以幸福……”

“你瘋了！”

林陽猛地轉過身來，一把捂住了鄭明心的嘴。

“你給我閉嘴，不準發這種可怕的誓！不準拿自己的命來做……”

林陽身子顫抖着哽咽了，不能想象鄭明心居然說出這樣的話。

“石頭，你差點就被車——我——都是我害的——我不能——我會把黴運帶給你的——我們不可以——我們都不會幸福了。”

他後怕，怕到現在都不敢回想今天發生的事，他看向鄭明心的腳，雖然只是小傷，他也心疼得不行。

鄭明心眼眶就紅了，委屈地看着他。

“林陽……”他在手心裏悶悶叫喚他的名字。

“林陽……林陽……林陽……”

一句句，一遍遍，不停。

林陽不要怕，愛我吧，愛我好不好？

林陽受不了鄭明心乞求的眼神，他奢望了那麽多年又從來不奢求能得到的愛，似乎在鄭明心心中紮根發芽了。

鄭明心，居然拿自己發了那麽重的誓，遠勝于當年他發過的。

他不知道還能說什麽，心裏酸酸澀澀的，苦了又甜了。

他喉頭一緊，眼中似有淚欲流出。他急急把手從鄭明心嘴上移開，往上遮住了他盯着他看的漂亮水潤雙眸。

鄭明心只覺得眼前一黑，唇上卻迎來濕潤觸感，還沒反應過來，那貼上來的柔軟又倏地離開，緊接着似乎有液體掉落在上面。

他伸出舌頭一舔，苦澀的，是淚。

林陽，哭了

不對，林陽剛剛親了我

鄭明心驚喜，有點不敢相信。他伸手去抓掩在他眼前的手，急着想确認方才發生的事，眼前一亮，林陽的手離開了。

鄭明心趕緊爬起，瞄見林陽欲翻身下床的背影。他敏捷竄起，雙臂一展手一撈，從背後将林陽抱了個滿懷。

“你親我了是不是？你還愛我的！”鄭明心的聲音透露着欣喜。

“鄭明心，你不要逼我說了。”

鄭明心感覺到林陽雙肩聳動。

“我不逼你，你別哭，林陽。”

“你不要拿自己發誓了。”

石頭，我受不了，我舍不得。

“不會了，你別難過，對不起。”

鄭明心将低聲哭着的人轉過身來，就見林陽已淚流滿面。

心疼，心很疼很疼，看到他的淚，疼得不行。

他明明這麽在乎林陽，當年如何狠得下心做了那些傷害他的事，将他逼走呢。他錯失了林陽那麽多年的愛。

他捧起林陽的臉，上面全是淚。

林陽閉了眼睛，甩着頭，想從鄭明心的手中逃脫。他沒想哭，這麽多年了，他一次都沒有覺得自己有什麽慘，他過得很好，他知道鄭明心也過得很好，大家都好，這不是很好嗎？

是真的很好啊，怎麽就在鄭明心拿自己的性命發了誓，說想跟他一起幸福，就淚流不止了呢。

太丢人了，他真的沒想哭，可是控制不住，想停也停不下來。他一個三十多歲的大老爺們，哭唧唧的像什麽樣子呢。

鄭明心不允許林陽逃開，他動作輕柔地擦去他臉上的淚，發現源源不斷的淚珠怎麽也擦不幹淨，不斷從眼角溢出時，他将人推到了床上，抱住了。

“林陽，不要怕，別哭了。”

鄭明心低頭，吻去林陽的傷心與害怕。

眼角的淚，臉龐的淚，唇邊的淚，乃至一路蜿蜒至下巴的淚。

林陽漸漸止了哭，眼睛還閉着，感受到鄭明心的唇舌在臉龐四處輕輕游移，似有根羽毛，撓得他心裏酥酥麻麻。

“好了……我……沒事了……”他紅了臉，睜開眼，不好意思開口。

他說話的當口，對上了鄭明心晶晶亮的雙眸。

鄭明心用從來沒有過的溫柔眼神看着林陽，手指捏着他的下巴擡起來，對着微張的心形唇就深深地吻了過去。

林陽渾身顫抖起來，酥麻的電流從唇上滋滋地竄向身體每一個細胞。他的臉龐染上緋紅色，細長眼角逐漸浮起歡愉的弧度。他聽見鄭明心好聽的軟糯聲音在耳畔說:“林陽，不要怕。”

不要怕林陽，你不敢說出口的愛，我來說。你不敢再開始，我來開始。你不敢去要幸福，我來給。

林陽，你的人生，從此以後，我鄭明心來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