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嘿咻小劇場(三)
“應該立刻叫醫生過來!”
“不,沒這個必要。他只是在做噩夢。”
“可他看起來很痛苦——”
“噩夢總是痛苦的,醒來就好了。沒事的。瞧,他要醒來了。”
瓦倫丁、斯蒂芬、朱利安,都在盯着他。
“啊!你終于醒了!你剛才的樣子真吓人。”
瓦倫丁伸手把他扶起來。
“你做噩夢了?”他問。
“呃……是的。”赫伯特坐起來,看看四周,發現自己仍然在C307房間裏,衣服上沾了不少灰塵,而那三個人也比他好不了多少。
房間的門大開着,克拉古耶維茨正站在門外向裏面張望。赫伯特皺起了眉。
“你們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朱利安和斯蒂芬對看一眼,說,“霍斯塔托娃醫生讓我們過來的,她不放心你。我們認為你肯定在這個房間裏。”
當然,他們當然會來這兒,既然這兩個人都曾經進入過房間。
赫伯特又看着瓦倫丁。
瓦倫丁垂下眼睛。“我……我一直跟着你……”他的臉頰變紅了,“從瑪爾梅女士家離開時,我發現你神情很……很痛苦,所以我就……就跟過來……”他沉默下來,像小孩子似的咬住嘴唇。
斯蒂芬從背後捅了捅瓦倫丁,然後開口對赫伯特說:“瓦倫丁很擔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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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蒂芬!住嘴!”少年的臉頰更紅了。
“哦!別那麽害羞,我說的是事實——!嘿!瓦倫丁!”
但瓦倫丁已經站起來跑出房間,斯蒂芬只覺得朱利安用厭惡地目光看着自己,他咕哝着:“看來我搞砸了。”
赫伯特看着剩下的兩個人,冷笑一聲。“勞駕請向我解釋解釋?”
“或許你真的是個非常遲鈍的人。”朱利安冷冷地說,“你難道沒有發覺瓦倫丁喜歡你嗎?”
赫伯特笑了,這是一種軟弱無力的嘲笑,然後簡單地說了,他的聲音遙遠陌生,仿佛有一個離他很遠的人在代替他說話。
“不。我寧願沒有任何人喜歡我,因為我不可能回報以同樣的感情。”他站起來,向門外走去。
朱利安對着他的背影說,“我只是提個建議——你總不能就這樣每天都喝着痛苦的回憶毒藥生活。你為什麽要背負本不該屬于你的東西,卻放棄你希望的權利呢?”看着赫伯特迷惑的目光,朱利安繼續說,“我不怎麽同情軟弱的人,但我同情受苦受難。”
赫伯特微微一笑,轉身走出門。
在他跨出門檻的時候,他冷酷而又清楚地知道,神秘陰暗的過去結束了,而同時新的一天又要開始,但這新的一天仍然需要他為了生活而鬥争,與過去沒什麽不同,他毫無勝利的希望。
“你覺得赫伯特會理解你的建議并開始關心瓦倫丁嗎?”那天下午,朱利安坐在斯蒂芬閣樓房間的沙發上,手裏擺弄着布瓦伊葬禮的邀請函,斯蒂芬坐在椅子上一邊用勺子挖冰激淩吃,一邊問。
朱利安聳聳肩,回答:“我不知道,赫伯特的性格中理智和深思熟慮的方面比較多,這樣當然不是不好,只是有時會錯過一些東西。”
他看着斯蒂芬,眨眨眼。
“我等不及看到他們在一起呢。”斯蒂芬把勺子放進嘴裏,等冰激淩融化後再拿出來,用舌頭舔上面殘餘的液體。
“也許這種願望只是出于認同的心理,因為碰巧他們也是一個男人和另一個男人,我希望他們有好的結果。”
他忽然發現朱利安在直直地盯着自己。
“你幹嗎這麽看我?”
朱利安迅速收回視線。“沒什麽……我在想兩天後的葬禮。瑪爾梅女士的葬禮也會很快舉行吧。”
“安娜說會很快。”斯蒂芬放下冰激淩,走到朱利安身邊,碰碰他的肩膀。“你在擔心這個?”
“我在想,我來到這個鎮子不到四個月,卻要參加四個葬禮了。”他苦笑着說。
“還有一個婚禮。”斯蒂芬說,然後咧嘴笑了。“正好可以拍電影——曲折的故事、詭異的題材。你可以把這寫進你的報導裏去。”
朱利安搖搖頭。“這故事不适合大肆宣揚,你願意有一天突然發現這地方擠滿了好事的記者詢問有關伯努斯或者阿爾伯特·G的故事嗎?”
“我會覺得很滑稽。”
“我寧願這一切就此結束,然後被慢慢忘記。”
他靠在沙發上,嘆了口氣,把邀請函放在一邊。
斯蒂芬盯着他。
“你似乎有些消沉。”朱利安無聲地笑了笑。“這可不好,”斯蒂芬說,“我有些好東西,你要不要?”
朱利安轉頭看着他說,“是什麽?□□還是嗎啡?”
“都不是。”斯蒂芬咯咯地笑出聲,他坐到朱利安身邊,雙手摟住他的腰,說:“我發現我再也找不到□□、嗎啡或者是任何毒品了。以前只要我想要,我總可能找到,但現在地板下面和牆縫裏什麽都沒有。而且讓我覺得奇怪的是我并沒有因此感到焦慮,也沒有出現毒瘾反應。”
朱利安吻了吻斯蒂芬的臉頰。
“我想我知道原因。伯努斯這十五年來一直在給你毒品,只要你需要。他可真是一個非常偉大的保姆。我想他在觀察你的時候一定獲得了不少樂趣。”他嘆了口氣,“斯蒂芬,我想現在伯努斯把對你的長期‘資助’取消了——他終于辦了件明智的事情。”
“嗯。”斯蒂芬點點頭,“的确很明智。我喜歡他這種做法。毒品會降低**,我現在對此非常在意。”
他看着朱利安,露出倦怠又迷人的笑容。
他們相交的目光透過朦胧的蒸汽傳遞溫情,嘴唇在水流下碰觸。
那些溫暖的東西,那些他們各自擁有的東西,像水流在伸展又收縮的肌膚上蔓延,從頭頂到腳踝,最後在地面又重新彙聚,帶着芬芳氣息逐漸的流逝。
在這時刻,他們覺得歡樂是真實存在的。
它并不美豔動人,也不光輝奪目,它只是洶湧海面上升起的一輪明月,在喉嚨裏流過的涼爽的葡萄酒,夏日地窖裏湧出來的一股冷氣。
它降臨時如同燈光倏地熄滅,卻總在附近徘徊。
它來自無數個太陽的光芒和繁星的自轉,來自黑色火山石,來自炭火掀起的閃閃發亮的上千條螢火蟲似的火星,來自婆娑的槭樹葉,來自人們的心跳。
這一切的聲音,這所有事物的旋律,這些美妙的一切,猶如異花傳粉般互相交融結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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