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章

鄭明心哭了一夜，直到再也擠不出眼淚。

他紅腫着雙眼，虛浮着腳步，冷了臉凍了心，邁進了GMM大樓。

他想了一夜，告訴自己，或許他只是太過寂寞，或許他愛上的只是林陽的陪伴，是林陽對他的寵，或許他只是習慣林陽了，或許……

或許別人也是可以的，不是非林陽不可。

他本是不可一世高冷自負的鄭明心，何曾為了一個人變成那副讨人厭的模樣。

委曲求全、用計耍壞的他，真是蠢到可憐，連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既然做到那地步都得不到，那就不要了。

不奢求了，不想再發瘋了。

他無視心底的疼痛，淡漠了表情，他是生人勿近的鄭明心。

“明心學長好。”

清朗歡快的聲音，活力滿滿。

鄭明心擡頭，是小凱。

“你好。”

“學長，你沒事吧？看起來臉色不太好。”

“是嗎，昨晚喝多了。”

“學長，我那裏有蜂蜜水，我去泡給你喝。”

鄭明心還沒來得及說不用了，小凱已快步走開。

氤氲的熱氣，在眼前散開，鄭明心端着蜂蜜水，在小凱殷切的目光下，喝了一口。

“好喝嗎”

“嗯，謝謝學弟。”

“太好了，我就知道學長會喜歡。”

小凱整張臉都漾滿了笑。

匡姐的聲音傳來:“開會了，開會了!”

鄭明心放下杯子，跟小凱一起去了會議室。

今天是例行的工作會議。

林陽進了門，目光搜尋到了鄭明心。

看過來的時候，鄭明心不期然撞見了他的眼神，發現了其中的遲疑。

鄭明心低了頭。

林陽在他旁邊坐下，不知怎麽的有點別扭。

兩人一時都沒有開口。

對面的阿鵬看着他們挑挑眉。

工作會議內容照常冗長枯燥。

林陽在本子上随意塗畫着，餘光不小心瞟見右邊的鄭明心時，就趕緊回轉了眼神。

昨晚做出那樣荒唐的舉動，他都不敢直視鄭明心了。一看到他，就會想起兩人在床上氣息交融，幾乎親到一起的場景，心跳就不由得加速，耳朵就紅了。

卻又忍不住想偷偷看鄭明心。

很矛盾的心情。

紙上出現一張人臉素描，細碎的劉海，大大的眼睛，一只眼調皮地眨着，嘴角是微笑的弧度。

林陽在旁邊加了一顆愛心。

耳畔傳來鄭明心的名字，他放下筆。

“鄭明心主演的新劇《愛在離別時》，選角已經定了，下月初開拍，你的搭檔是小凱，兩人飾演情侶，這段時間你們好好培養下感情，劇拍時要盡快融入角色。”匡姐說着又加了一句，“林陽，你BF先借小凱用一下。”

同事們都笑起來。

林陽猛地擡頭，一句“不行”差點就喊出了口。他閉緊嘴，堪堪将話吞了回去。

為什麽第一想法是“不行”

為什麽不行？拍戲而已。

他記得鄭明心提過，這劇是有激情戲的，還有不少大尺度吻戲。他那時還安慰鼓勵鄭明心，說只是拍戲而已。

而小凱，他們還讨論過，他是不是對鄭明心有追求的想法。

如果真的有，那這出戲，對小凱來說，無疑是……

林陽扭頭看向小凱，他坐在鄭明心旁邊，此刻正笑着，輕聲跟鄭明心說些什麽。

那開心的表情，莫名刺眼。

鄭明心紅潤的唇，迷醉的表情突然又浮現在腦海，林陽想象了一下親吻上去的人是小凱，就煩躁起來。

為什麽偏偏是小凱呢!

對鄭明心來說，搭檔是誰都沒有區別，得知是小凱，沒有很開心，也沒有很失望。

而小凱就不這麽想了。

可以跟鄭明心演情侶，這簡直是天大的驚喜。

他喜歡着的人，可以跟他一起譜寫愛的篇章，即使只是演戲，他也覺得這是天賜良機。

一起拍戲，那麽多親密的戲份，那麽多相處的時間，他可以跟明心學長……

太棒了! 他不想将開心表現得太明顯，笑意卻無法掩藏。

“明心學長，接下來請多多指教。”

小凱行了個禮。

“一起加油吧。”鄭明心牽牽嘴角。

“匡姐讓我們好好培養感情哦。”

小凱有點不好意思，不知道要怎麽培養。

傻孩子，鄭明心看他，拍拍他的頭。

小凱眼睛都亮了，明心學長拍他頭了!這是開始培養感情了嗎!

林陽遠遠看着兩人的互動，心底又湧起不舒服的感覺。

鄭明心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桌上多了一瓶蜂蜜，瓶子底下壓了一張紙條。

––對身體好，記得喝。

熟悉的字，如寫字人一般的俊逸。

鄭明心把紙條塞到了抽屜裏。

小凱開始很認真地與鄭明心培養感情。

他給鄭明心帶各種零食，甜品。

他約鄭明心去吃飯，去健身。

他陪鄭明心去上課，給他拍照。

他如小尾巴一樣跟在鄭明心身後。

他親熱地喊他“明心學長”。

鄭明心也配合着，沒有拒絕。

偶爾，他回他一個微笑。

偶爾，他對他說一句加油的話。

偶爾，他回贈他一些好吃的好玩的。

偶爾，他在推特上與他互動。

他們走得越來越近。

林陽隐隐覺得，鄭明心似乎在慢慢遠離，自從那天公司宣布了他跟小凱的搭檔合作。

見了面，鄭明心不會再撲上來求抱抱。

密集的短信與視頻電話，也沒有了。

約吃飯健身，總是有各種理由說沒空。

網上頻繁的互動，也變成了跟小凱的。

他本來還因那晚暗自尴尬着，卻因鄭明心最近的操作多添了些心煩意亂。

“在看什麽？一臉凝重”李思問着，把頭湊過去看。

“沒什麽。”林陽按了下手機，屏幕暗了。

李思還是眼尖地看見了鄭明心的照片。

“你們真的很要好呢，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是情侶。”

要好他跟鄭明心已經好久沒見到面了，上次聊天也記不得是什麽時候了。

“怎麽會，我們只是朋友。”林陽苦笑。

“我也想成為你那樣的好朋友，可以嗎？”李思笑着問，話裏有話。

她很喜歡林陽，想跟他有進一步發展，明裏暗裏表達了好幾次，他愣是沒反應。他是木頭嗎

看，他又說了:“我們已經是好朋友了啊。”

李思忍住翻白眼的沖動，嘆了口氣。

真是會被他活活氣死。

夜色很濃，車窗外的景致飛速掠過。

林陽無神地望着。剛剛鄭明心在推特上更新的照片，他微笑看着鏡頭的樣子，在他腦海揮散不去。往常，鄭明心的照片幾乎不會注明出處的，這次艾特了小凱，所以今天是跟小凱出去玩了這麽晚了，他們還在一起所以不接他的電話，不回他的信息

他能理解，為了新戲跟新cp有良好的互動是正常的，他們倆以前也是這樣操作。可石頭近期對他這麽冷淡，幾乎不聯系他，讓他有點受傷。

林陽再遲鈍，也發現鄭明心對他的态度跟以前大不相同。看到他眼睛會發光，對着他笑的時候眼睛會眯成一條線，生氣的時候眼睛會瞪得圓圓的，闖禍的時候會拿無辜的眼神賣萌撒嬌，粘着他、跟着他，時不時就要抱他，時不時尋求關注的鄭明心不見了，那個小跟屁蟲不見了。

他有點無助，整天膩在一起的好朋友好端端就變了樣。怎麽忽然就這樣了呢？怎麽就天天跟小凱膩在一起，不理他了呢？

他不解，想破腦袋也沒想明白，是自己無意中做錯了什麽惹鄭明心生氣了嗎

問鄭明心，他又不理他，他快急瘋了，只能胡亂猜測。

司機開着車，林陽和李思陷入各自的思緒。

路很遠，沉默很久。

像是忍受不了低迷的氣氛，李思開口了。

“阿陽，你要不要搬到市區來？”

“啊？”林陽回神，但沒反應過來。

“回家太遠了，工作不會不方便嗎”李思問。她雖然剛回國不久，為了便利，也已在市區置業。林陽還是住家，他自己又不開車，有時工作到很晚，路上要花費不少時間，這樣會很累吧。

“是有些不方便，不好意思麻煩你送我。”

“我不麻煩，我是覺得你會太辛苦啦。”

“沒關系，要是太晚了我就會到朋友們家睡。”林陽想起自己三天兩頭扛着包到處留宿，不由得笑了。

“嗷，那你朋友們不趕你啊。”

“不會啦，他們人很好。”

不過最近他已經不太去借宿了，再晚也打車回家，撸撸家裏的小狗玩。與朋友們的聚會也少了，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提不起興致了。

林陽雖然沒覺得不方便，還是把李思建議住市區的話認真地考慮了下。

朋友們基本也是在公司附近安頓下來了，鄭明心也買了市區的房子。

他突然就想起以前，鄭明心不辭辛勞地一趟趟送他回家，那麽遠，那麽累，也毫無怨言。

心就抽痛了一下。

他一刻都不能等似的撥出了電話:“姐，你幫我看看我賬戶裏有多少錢，夠買個房子嗎”

林陽覺得他這輩子的好運氣都用到了買房上。出乎意料的順利，他很快就買下了鄭明心對門的房子，辦了手續，拿了鑰匙。

他一遍遍撥打電話給鄭明心，無人接聽。

他雀躍的心情又低落了下來。石頭到底怎麽了？他想跟他分享喜悅啊，他買了房子，他們可以經常見面了啊！

電話一直是嘟嘟嘟的忙音。

林陽拿着手機，冷清清站着，一臉落寞。

今天他搬過來了，房子是公寓式的，拎包即可入住，他還是讓家裏的司機一起搬了好多自己喜歡的物品過來，眼下，東西亂七八糟堆在客廳，等着他收拾。

如果是以前，鄭明心一定是很開心地跟他一起看房，陪他辦手續，幫他收拾房子，然後抱着他說，林陽，這下你更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他可以想象出鄭明心狡猾又自信的樣子，他一定會是那樣的。

現在……

林陽沒有等到鄭明心的回信，他只能自力更生，動手整理出今天能睡覺的地方。

忙活了半天，累到滿頭大汗，幾乎癱倒，他靠在門上呼呼喘氣，遠遠看到鄭明心出了電梯，向他這邊走來。

“石頭!”他大喊，猛揮手臂。看到了久久不見的人，他的心居然興奮到要飛起。

鄭明心聽到有人喊他名字，愣了愣，緩緩走來。

林陽怎麽在這

他看看自己對門的房子，這是

林陽看鄭明心的表情不是驚喜，而是迷惑，他的心又從天上飛了下來。

“我……我買了這裏，以後就是你鄰居了。”林陽低聲說。

“哦。”鄭明心回了一句，沒再看他，拿出鑰匙打開門。

這麽冷淡的鄭明心，好陌生，林陽像被人從頭澆了冰水。

鄭明心走進自家房門，遲疑了一下。對于林陽自顧自買了對門，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猶豫着要不要關上自家的門，又想着當人的面關門不禮貌，他站在門口，一時沒有了動作。

林陽眼瞅着鄭明心的背影，心裏難過極了，他又急又快地說:“我想跟你說的，我一直打你電話，你都沒接，我……你是在約會嗎不方便接我電話是嗎？是和秦芙嗎？”

以前，鄭明心和女朋友談戀愛的時候，幾乎也是不找他的。還是跟小凱在一起最近他們走得很近，小凱的推特內容都是關于鄭明心的。

“或者是和小凱”林陽不确定地問。

鄭明心閉了閉眼睛。

“你不要管我的事。”

“什麽？”林陽以為自己聽錯了。

“是你說的，我們要有各自的生活，你不喜歡我幹涉你的。同樣，我跟誰約會也沒必要跟你彙報。”

林陽愣住了，他沒想過自己說過的話，會來紮自己的心。

“不是的，我之前說的……我只是……”他着急地想解釋，他只是想讓石頭不要那麽極端胡鬧而已。

“我很忙，以後你的事也不用跟我說!”鄭明心說。

“石頭……為什麽”林陽真的不懂。

“我沒空知道你的事。”鄭明心猛地轉過身，一字一句對着林陽說。

林陽睜大了雙眼。

這不是他認識的鄭明心，冷漠不耐到他們好像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我要準備新戲，我要和新搭檔磨合，我有很多吻戲激情戲等着我醞釀感情，我沒有時間理你，行了嗎。”

林陽被他吼得呆愣半晌。

他們就那麽對看着，眼裏蓄滿了憂傷。

林陽，我已經躲你了，你為什麽還要搬到我對面。為什麽啊！你走啊，你走好不好!

“所以你是要開始跟小凱營業了，一時顧不上我了是嗎？沒關系，我可以理解，你要入戲，以前你跟地球也有過的……”

“你別找我了!不要給我打電話，不要給我發消息!”鄭明心打斷他。

“我們是好朋友啊！”林陽大急。

好朋友，好朋友!

你林陽的好朋友那麽多，我只是之一，少我一個不少!

不是唯一的話，我不稀罕!

我不要再做你的好朋友!

不要假裝很在乎我，對你來說我根本不重要!

鄭明心轉身，反手重重關上了門。

林陽就那樣被關在了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