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海闊天空

童藍抓起手機，套上鞋子往外面奔去。

她知道他說的橋上是在哪裏，學校最寬最長的一座橋，是宿舍樓通往教學樓的必經之路。遠遠地就看見他，她小跑過去到他身邊，而他臉上卻也顯着一股陰霾。

童藍還在彎腰喘着氣，就聽見他說了句：“童藍，你想和我分手嗎？”

“什麽？你說什麽呢？”童藍氣怒地朝他喊，也知道他為什麽會說出這句話。

他嘲諷地說：“你們學校的帖子影響力還真是大，都貼到我們學校來了，看着那些照片你還會說你跟他不親密？”

原來他還是知道了，童藍的心沉了下去。

“你信上面的傳言？”她抓着他的手臂，聲音裏低了下去，“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可以解釋的。”

“或許不是我想的那樣，但卻是你向往的那樣吧。”他殘忍的說着，“童藍，他到底給你拍了多少照片？”

她急急地道：“就這一張，沒有其他的，而且我也不知道有這張照片。”

程晉南似乎很痛心，“童藍，你當我是白癡嗎？他不是在追你會給你拍照還被人上傳到網上？別說你不知道，你們學校的人可比你看清楚多了。”

“你這麽說是不相信我？”

“你總是問我相不相信你，為什麽不問問你有沒有被相信的理由。”

她甩開他大吼：“夠了，你就是不相信我，還說這麽多話幹什麽？”

“你終于厭倦我了嗎？是不是等着這一天呢，童藍，我原先以為你只會不接電話不回短信這些小做法，原來你也是有大脾氣的人。”

“那你是看透我了？我确實也被你每天繁複的電話吵昏了呢，很多時候我想挂掉但是卻被逼得來承受你的霸道，你雖然每天不在我身邊但讓我感覺你在時刻占用着我的時間，我沒有對你說過我不喜歡那樣。”她看着他不斷起伏的胸膛以及逐漸變得鐵青的臉繼續說，“如果要提建議，我覺得你應該去找那些小鳥依人的女孩，那樣才配得上你霸道粘人的個性，我駕馭不了你，這麽說你會不會覺得很正确。”

程晉南被氣得說不出話來，看她似乎有轉身要走的沖動，飛快地拉住後拖着她朝校門口的方向走去，不管她的掙紮和低呼，因為正如他所料，周邊的目光多起來後她也就順從多了。

他邊走邊問：“在你眼中我就是這樣的？”

“千真萬确。”

他扭過她不安分的身子，“你別說你一開始就是這麽想我的，那你有沒有愛過我？”

童藍止步于這個問題，多麽令人不敢直視，他卻在這種時候問她。如果遲疑了，就是在猶豫；如果承認了，又表示在心虛。

“不敢回答嗎？”他提高了音量又扯動了她，“跟我來，我會證明你到底愛不愛我。”

童藍不知道他要去什麽地方，可還是任他牽着走，同時她還在懊悔着自己剛剛怎麽說了那些話。

程晉南之後沒有再和她有所交流，但心裏卻盛着一把怒火。

此時已經黃昏，街邊的路燈都已經亮起，店門口的電子燈箱也都閃爍起來，童藍被程晉南直接拉進一個地方，她還沒有看清是哪裏，就來到了櫃臺前。

櫃臺小姐還在翹着腿修剪着指甲，看見有人來了，忙清理了一下問：“要房間嗎？”

“一間。”程晉南幹脆利落地回答。

童藍如果此刻還不知道來這裏做什麽就該抽自己一個嘴巴了，疑惑地看向程晉南。

他風淡雲輕地說：“看什麽，走吧。”

童藍惱羞成怒，奮力推開程晉南，大聲用髒話罵了他一句，就奪門跑出去。

程晉南在原地怔了一會兒，最後也咒罵了一聲，跟着跑出去，卻已不見她的身影。

他在附近找了很久，終于在公園一處的長椅上看見她抱着雙腿坐着，眼前是幾個小學生在沙地上亂劃着。

他走過去，靜靜地坐在她的身邊，想用雙手抱住她，她卻放下雙腿往另一邊坐了坐。

無聲的反抗，讓他止住了雙手。

“對不起。”

“對不起能改變什麽呢？”她沒有看他。

“難道你要因為這件事情跟我鬧別扭？做錯事的人不是我。”他為自己據理道。

“确實不是你，可是你沒看到嗎？不僅僅是因為這件事，或許我們都該好好想一想這樣下去還有沒有必要。”

他冷笑：“你是想說你愛上別人了，那個姓林的？童藍，你喜歡別人早說，不用找這麽多借口。”

她漠然道：“不管我現在怎麽說你都不會相信我，我還能說些什麽？程晉南，我剛剛在坐在這裏想了很久，我們在一起以來，我看得到你一直都在努力，不管做什麽你都很主動，什麽事情都是你在安排，你很好。我不是不樂意看到這樣，而是我不希望我們都這樣累。你會說你不累嗎？之前在橋上我說的都不是氣話，你既然聽見了也會看得出來，我們或許真的……”

程晉南依舊靜靜地聽着，看着那些小孩把沙子裝在一個容器裏面，有不少漏了出來。

“還有你爸爸的事情，我每次看到你都會覺得很慚愧，這或許是橫亘在我們之間的，改變不了，與其這樣，不如趁早……”

她轉過頭，還沒說出口，就被程晉南的手捂住了嘴巴，“別說，千萬別說。”

他看見那些被裝滿沙子的容器瓶被倒置，裏面的沙子轟然塌陷，如同此刻什麽在失去，他有些害怕。

童藍拿下他的手，“就這樣，我們……分手吧。”

還是說了出來，他極其不願意聽她口中說出來的兩個字還是沒有被堵住，感覺內心像是被麻繩揪住，難受萬分。

“你一定要這樣嗎？”他楚楚可憐地望着她。

“對不起，是我不夠好，你的那種需要……我也不能滿足你，如果不是因為今天的事情，可能以後還會有更多問題出現。”

他站了起來，到她面前蹲下，“我不同意，你記不記得說過什麽，你說會在我身邊，難道都是你的假話？”

她看着他，“我不是一個合格的女朋友，讓你失望了。即使如此，我們還會成為好朋友的吧。”

程晉南咬牙切齒地說：“原來你和別人一樣，看我家現在的情況，所以恨不得早點擺脫我吧，我還真是沒看清你啊。”

童藍怔了怔，還想說什麽，卻聽到從他口中吐出一個字“滾”，這是她認識他以來第一次聽到他這麽暴怒的聲音，這樣還能留下幹什麽。下一時刻，這張長椅邊就只剩程晉南一個人抱着頭蹲在那裏。

他也是有尊嚴的，她都沒給他一個罪大的分手理由，就拉倒她自己來達成分手的标準。如果錯誤都在他，他還會請求她原諒，可是當她連質問或者将所有事情刨根問底的興趣都沒有，這讓他猶豫還沒有犯罪的機會就已經被押入監獄，吃了個悶棍子。這讓他如何死心？

他回去後努力回想起童藍說過的話，她為什麽會把有些事憋在心裏都不講出來，就為了在兩人鬧矛盾的時候才發洩出來？

他在心裏說：以前每次都是我低頭，你說得沒錯，我也累了，你走吧，不要再出現在我眼前。這一次我沒精力再去猜測你無人能懂的心思，即使是我認識了你快四年。

可是，才剛分開的第一晚，她的身影就纏繞在他的夢裏，揮之不去，他喊不出聲也抓不住她，就只能看着她越走越遠。

童藍以為戀人之間因為性格不合分手之後至少還可以做個朋友，畢竟兩人在此之前也算鄰居，即使不住在一個地方了，以後偶遇了還可以相互關心下互相的感情生活。但是程晉南卻沒有她那麽想得開，他似乎是做好了老死不相往來的打算，連她的好友欄裏也忽然之間沒有了他的號，這讓她匪夷所思，心裏還是憋着一股氣。

他的做法就像在告訴她，要麽是戀人，要麽就是路人。

她唯有苦笑，這是她做的決定，也許傷到了他的心，但她不會後悔。她也有一顆傲心，與他在一起久了她會迷失這種自我享樂的狀态，什麽都是他在掌控，她的感情天平也靠向他，這樣她會累。

與蔣淩訴說的時候，她說：“我覺得你自私又自卑。”

在程晉南面前自私，在感情面前自卑。

她不可否認，蔣淩現在說的話都越來越有看清一切的力量，有時候一針見血，讓你無地自容。

“是啊，所以我配不上他，他能找到更好的。蔣淩，你在感情中有碰到無法自拔的感受嗎？”

“每個人都有一段普通的感情套路，它可以可歌可泣，也可以平淡流水。你看有些表面上看起來很恩愛甜蜜的情侶，他們難道就真的沒問題嗎？不只是出發點不同，在相處過程中有些問題都是可以浮現和消除的。有些人會為對方做出許多改變，即使她原來是一個惡毒的王後，可為了留住她的王子，會改變成一個善良的公主形象，這是愛的忍讓。你如果把怨念留在心裏沉澱下來，到時候它的傷害就比毒蘋果更甚了。”

童藍點頭表示贊同，“所以為了不将毒力‘發揚光大’，我抽身了，在還沒有深愛的時候，對我們都好。”

“你怎麽不想想他，你看他好嗎？□□已經襲向他了，我相信他現在比你好不了多少。”蔣淩拍着她的額頭。

她有些憂傷，“他身邊即将會有一個藥劑師為他解毒，用不着我這個半身不遂的醫生。”

蔣淩恍然大悟，似是了解到了什麽，看着她不再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