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19

9月底，甘遂在榮光集團的工作逐漸步入正軌，經歷了上次的甜筒新聞風暴之後，她在集團的知名度大大提升，而她沒能被老板開除這件事，也在無數人心裏被記入了集團的大事記中。

首當其沖記得這件事的，自然是日常奴役她遛狗的季以東季大老板。

甘遂剛剛遛完雪碧回來，整個人後背上都出了一層汗，最近她幾乎每天都可以抽出時間來陪雪碧玩，一貫精力旺盛的小家夥顯得更加能蹦跶了，甘遂今天險些沒能控制住雪碧。

一人一狗坐在地毯上，好不和諧。

季以東抱着電腦從樓上下來時，看到的就是一人一狗坐在樓梯邊上以相似頻率吐舌頭的樣子，他不禁莞爾。

“晚飯吃什麽？”

甘遂來他家裏的頻率越來越高，展示廚藝的機會自然也就越來越多，季以東已經習慣了有她做飯的日子。

甘遂仰頭看他一眼，紅撲撲的臉上帶着年輕女孩子特有的活力：“今晚我要早點回學校準備資料啦，麻煩季總自己動手吧。”

季以東放下電腦走過來，雪碧率先蹭到了他腳邊，他低下頭來揉了揉雪碧的腦袋，看小家夥心滿意足地半眯着眼睛開始享受，然後擡眼看向甘遂：“保研的事？”

他聽陳部長提過，甘遂成績優異，穩坐年級第一的寶座，保研是毫無意外的事情，最近似乎正是各大高校保研季。

甘遂伸了個懶腰站起來，在季以東看來，她渾身都透露着自信的光。

也是，在學校順風順水做了近四年風雲人物，到了現在這種收獲碩果的時候，甘遂有驕傲的資本。

甘遂點點頭，像只狡黠的小狐貍，她故意做出說悄悄話的姿勢，湊近季以東幾分：“偷偷告訴你，雖然我是第一名，也已經聯絡好了研究生階段要跟的導師，但是我還是有點緊張的，因為我們保研答辯的時候，學校邀請了好幾位優秀校友來旁聽，他們都是我的偶像。”

甘遂說了幾個名字，季以東都認識，倒不是因為別的，而是那幾位都是日常主持新聞聯播或者在日常在國際新聞裏、在央視春節聯歡晚會上刷臉的人物。

“其實我不是沒自信，而是覺得沒底氣，”甘遂把散開的長發紮成一個馬尾束在腦後，然後鼓着唇，站在那裏，雙手自然垂立在腿側，這時的她，才真的像個還沒畢業的學生，“我的成績在同學們中間看起來或許很優秀，這幾年，我所有科目的成績都在99分或者以上，所有實踐活動都拿到了第一名或者優秀的名次，所有的課程都是滿績點，也參加了很多活動，拿了各種或大或小的獎。但是所有的這些，其實都是局限在校園裏的小打小鬧，那些優秀的學長學姐們也曾經走過這段歲月，也知道這樣的成績代表着什麽，我在他們面前彙報這些，總覺得……像是小孩子過家家。”

季以東聽着，忽然笑出來：“所以，你這是在學渣面前展示學霸的膽怯？”

“學渣？”甘遂驚訝了下，然後就是不相信，她可聽陳部長說過，季總在國外讀書時就是風雲人物，在學校時就創辦社團，也創辦過公司，從來都是站在金字塔頂尖的人物。

“不信？”季以東拖着腳邊的雪碧往前走兩步，然後在沙發上落座，“說實話，我在學生時代成績一直不好，當然，為了讓自己能夠畢業，我用了各種方法，總之，從未挂科過。”

甘遂忽然覺得自己知道了外人所不知道的季以東。

“別緊張，”季以東從桌上拿了顆橙子切開，然後舉着小盤子遞給甘遂，“如你所說，那些你的偶像們，也經歷過你的這段時光，他們中的一部分人曾經也像你這樣優秀，另外一部分，說不定曾經還是學渣，你有什麽好膽怯的？”

甘遂覺得口渴，想去接橙子，想到自己遛狗回來還沒來得及洗手，又默默搖了搖頭，她剛想說不吃，就感受到唇角微微涼，季以東手裏拿着塊剝好的橙子，遞到了她口中。因為要遞橙子過來的緣故，他站在她面前，兩個人距離有些近，甘遂的心跳不自覺加快。

季以東收回手，單手插兜，呼出的聲音落在甘遂頭頂：“誰都是從年輕過來的，也都是從夢想開始的，你已經比很多人都優秀了，也正在慢慢靠近你的夢想，我相信，等你彙報的時候，你的偶像看到的不會是過家家的小孩子，而是他們的曾經，曾經執着追求未來的、簡單純粹的自己，總有一天，你也會成長為他們。”

總有一天，你也會成為那樣閃閃發光的人。

甘遂抿了抿唇，不知道是季以東給她的底氣還是什麽，她握緊拳頭：“一定。”

——

9月30日，國慶假期前，安華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保送研究生答辯會。

甘遂準備的很充足，PPT上的內容她早就爛熟于心，無論是英文還是中文的自我介紹，她都有把握驚豔全場，PPT接近尾聲，甘遂的目光和學院院長目光相觸，她從老院長眼中看到了慈愛的贊賞，這位院長，就是甘遂研究生階段的導師。

旁聽席上的幾位校友都在鼓掌，甘遂站在講臺上，眼底微熱。

接下來的問答環節，甘遂更是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全力以赴回答每一個問題，從在場老師和校友的贊賞的目光中，甘遂的答辯結束，她知道自己表現得很不錯。

從教室出來，甘遂還有點沒有實感，腳踩在水泥地上，竟然有種踩在棉花上的感覺。

許麒麟所在的計算機學院前幾天已經完成答辯并且公布了保研名額，許麒麟赫然立在榜首，他今天是來為甘遂打氣的。

對于話很少并且不怎麽擅長交際的他來說，這已經是破天荒的事情了，要知道，在這之前，他可沒關注過任何其他人保研考研的事情。

當然，甘遂并不知道這些。

她從教室出來以後，看到許麒麟和站在旁邊的陳利戟，沖他們走過去。

“很厲害！”許麒麟是站在同樣的學霸的角度對甘遂表示了贊賞。

“恭喜你呀甘遂。”陳利戟很不幸地站在保研名額門檻之外，前幾天公布有答辯資格的人員名單時，陳利戟正好是名單的最後一個人。但是大家都知道，保研名單是按照N＋1的比例來篩選的，所有參加答辯的人裏面，只有一個不會被選擇，而其他人都早有接收的導師，陳利戟的成績卻不足以與導師取得聯絡。

這是早就知道的答案，但陳利戟還是來真心祝賀甘遂了。

甘遂沖着許麒麟點點頭，然後轉身擁抱了陳利戟。

其實她沒有很多朋友，大學四年，最相熟的也不過就是這位平淡相處的室友，但甘遂知道，她們是一路人，這種感覺很奇妙。

從教學樓出來，甘遂接到季以東的電話。

“季總？”

“嗯，”季以東靠在車門上，看着學校門口來來往往的學生，“結束了？”

“是的。”甘遂耳朵很尖，她從聽筒裏聽到了校門口賣煎餅果子阿姨的聲音，但是有點不可置信，“你在？”

“學校門口，”季以東倒是沒有遮掩，“蹭了甘遂小姐這麽多頓飯，今天我請你如何？”怕她不答應，他又加了一句，“還有雪碧。”

甘遂看着眼前的許麒麟和陳利戟，有點為難。

倒是陳利戟更加心思敏感，看出了甘遂的為難，她笑着表示：“甘遂你有約的話可以先去的，反正這頓飯蹭定了你了，改天一樣的。”

陳利戟這麽說，許麒麟再怎麽想跟甘遂一起慶祝這一天也只能作罷，他點點頭表示自己也沒關系。

甘遂對着他們做出抱歉的神色，然後對着電話那頭道：“那你再等我會兒，我去超市買點東西就出來。”

“好。”季以東揉着雪碧不甘寂寞探出車窗的腦袋答應下來。

——

十分鐘後，安華大學學生宿舍部在校內網主頁上公布今天早上突擊檢查的成果——新聞與傳播學院大四學生甘遂違規私用違章電器，因情節惡劣，記大過。

事情發生在昨天，女生宿舍某一樓層因為有人違規不當使用大功率電器導致失火，該樓層有四間宿舍受損，幸好消防部隊及時趕到才遏制了火勢，昨天學生宿舍部的人就嚴密徹查過，但是一無所獲。

今天臨近國慶放假，很多學生都請了假提前回家，學生宿舍部突擊檢查，很快就檢查出了罪魁禍首。

看到這條消息的時候，甘遂正在學校超市裏結賬，超市裏有款狗糧小餅幹很受歡迎，甘遂想買了給雪碧嘗嘗味道。

陳利戟跟甘遂在一起，她剛剛在買下個月要用的姨媽巾，她們兩個還站在貨櫃前比較了一會兒。

校內論壇已經被這條新聞刷屏了，尤其新聞與傳播學院的學生更為震驚，因為大家都知道，學院今天正在做保研答辯。

而安華大學有個人盡皆知的校規——在校期間記大過者，無保研與評獎評優資格。

甘遂無疑站在了風口浪尖上，不少人在為學霸扼腕嘆息的同時，也在說，有個命好的，在今天這種時候撿了漏。

甘遂拎着餅幹站在超市門口，看着校內網主頁上公布的那張照片，幾乎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拍照的地點她很熟悉，是她的衣櫃，藏在衣櫃下面的電飯煲她更熟悉，那是大二學年時陳利戟買來在宿舍煮小火鍋用的，甘遂不喜歡用電飯煲煮的小火鍋，加上兩個人的關系并不到可以一起做飯的程度，所以她甚至都沒有吃過用那個電飯煲煮的任何東西。

陳利戟就在三步之外，她手裏拎着黑色塑料袋。

距離明明這麽近，甘遂卻覺得看不清陳利戟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