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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開學第一天第一節課是數學,教數學的正巧就是班主任。

班主任很年輕,大學剛畢業,他們是他帶的第一屆學生,人看過去斯斯文文,脾氣卻相當的暴躁。

這暴躁體現在上課鈴一打,展凝和孫婉就被他給拎出去甩到了走廊上,教室前後門一邊一個的當門神。

究其原因則是前一天發生的小矛盾,一次衛生打掃演變出來的結果。

展凝也是納了悶了,又不是小學一年級,還是個男生,怎麽就會因為這麽點事就跑去告狀?告狀也就算了,就因為這麽點事居然就被這半大的班主任給丢外面罰站?

展凝的蒼老靈魂都不禁顫了顫。

而孫婉則直接給這一出荒唐遭遇丢下一個總結,“點背!”

好吧,展凝覺得她總結的實在太到位了。

整個班基本都是不認識的,加上頭天就倒了這麽個血黴,以至于站了一節課結束時進教室,展凝對着周邊各異的目光有些尴尬。

熬了一天後終于到了傍晚放學。

上學擠公交這事對以前的展家姐弟來說是家常便飯,稍稍錯開一下時間也不至于擠的太不堪入目,但對現在的展凝來說真的已經太久遠了,她一點都不想受這份罪。

正好又有那麽一個小祖宗在,展凝發揮了一下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在李知心見鬼一樣的表情下稀裏糊塗的給她們找了一輛小黃包,每天上午送一趟。

只是傍晚拖着兩個小跟班回家則依舊是展凝一個人的責任。

孫婉說:“小小年紀也不容易啊,提前就開始過起了老媽子生活,還一帶就兩,你弟也就算了,軟萌軟萌聽話的跟只小貓似得,另一個怎麽看都不好惹啊,這是要你來搞定他,還是他來搞定你?”

“搞笑,你看我那樣子是他能搞的定的?”

“別逗了,說的來你多牛逼似得,還不就一慫貨,你也就……嗷,要死啊!”孫婉捂着屁、股蹦了下,轉而嘻嘻哈哈的去揪展凝的長馬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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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吵吵鬧鬧的到了小學門口,照例領到了人,去公交車站等車。

因為展銘揚跟孫婉頗有交情,這主要歸功于孫婉那不成熟的腦子,跟差了五歲的人可以非常愉快的玩到一塊,由此一見面孫婉自覺的把展銘揚給牽上了。

這間接導致了一人領一個蘿蔔頭的局面,展凝領的還是個她不怎麽待見的蘿蔔頭。

前面兩人大手牽小手畫面美好的好似冬日暖陽,展凝跟程謹言則相隔了快一米的距離,緊緊巴巴別別扭扭的宛如小孩剛被她揍了一頓。

上車的臺階高,孫婉一把抱起展銘揚溜了上去。

程謹言就沒這麽好福氣了,可能背的書包也有些分量,腳一撐愣是留在了原地,他吃力又試了幾次,持續徒勞。

車上司機看不過去了:“哎我說,你這做姐姐的怎麽回事,怎麽看猴戲似得一動不動,倒是拎一把呀!”

“……”

程謹言也扭頭跟着看過來,一張白淨的小臉繃着,嘴角微微往下耷拉,烏黑的雙眸中卻露出了點點隐忍的祈求,這麽輕輕一組合直接顯現了專屬于孩童的委屈和可憐,而成人對此表現出來的不忍又是翻倍的。

展凝知道眼前的人曾經是多麽惡劣,但也明白現在的程謹言不過是個七歲孩子,他聰明懵懂并且對未來或者上一世一無所知。

泛濫的情緒發洩在這樣一個孩子身上未免太過丢份,也讓對方更無辜。

展凝嘆了口氣,伸手拽住他的書包帶,往上提了一下。

車子緩緩開動,這個點依舊有不少人,大部分是附近學生,但好在不過于擁擠。

另兩人已經找位置坐了,車門旁還剩一個空位。

展凝戳了戳程謹言,又指了指那個方向,示意他過去,而自己則在一邊站着。

安靜的車廂內孫婉照例又在忽悠小孩,“你姐今天可被咱們班的一個呆頭鵝欺負慘了,差點沒哭出來。”

“啊……”展銘揚擰起眉,看起來似有擔憂,天真的問:“為什麽欺負我姐?”

“因為她蠢啊,上課不會做題,下課不會玩耍,腦袋按那脖子上純粹只是用來看的,壓根沒別的用處了。”

展銘揚無從判斷她這話是真是假,但也知道護着自家人,立馬就反駁說:“你才不會做題呢,我姐可聰明了,我一點都不信你說的。”

孫婉呦了聲,“你還真自信啊!”

展銘揚鼓着腮幫子突然起身就要朝展凝這裏走,孫婉一把攔下,“車子還在動呢,你跑什麽不怕跌出去?成成成,我蠢我蠢,我逗你玩呢,別動了,乖!”

展凝單手扶着杆子朝那邊看,“叫你嘴賤,活該。”

孫婉将展銘揚往座位按,“得了,這你弟,摔了也不是我心疼。”

“摔了我讓你賠錢。”

“大姐你節操呢?”

“在你肚子裏呢。”

随後孫婉跟展銘揚又在細細低語什麽展凝沒聽清,她很快把目光投向了車窗外,看着在這個城市生活的男男女女行屍走肉般在街頭游蕩。

衣角被拽了下,展凝低下頭,跟程謹言的目光撞上。

孩子的眼睛幹淨又明亮,軟軟細細的聲音自他的小嘴裏吐出來,“你真被欺負了?”

呦吼,這祖宗是在關心她?

展凝掀了掀眼皮,沒吭聲。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麽目的,程謹言自顧自加了句,“我以後幫你打回來。”

展凝微微眯起眼,她長了一張圓臉,嘴角不笑時都帶着點弧度,打小時候就被人說喜慶,眼睛半大不小,眯縫起來時也不見兇意,反而有點未睡醒的惺忪。

這天最後展凝也沒對程謹言說的話發表什麽意見,而車子已經緩慢的停了下來,孫婉要下車的站到了。

她傻樂傻樂的朝後門跑,吊兒郎當的準備沖展凝一夥人招手告別,結果下一秒見着一大兩小也跟着走了下來。

“你這是要幹嘛?難不成今天要睡我家?”

展凝扒開她快戳到自己鼻尖的鹹豬手,“別太自戀,我就是去前面買點東西。”

“買什麽?”

“雜志。”

從這邊到展凝回家的路中間有一個報亭,她就是要去那邊挑雜志。

孫婉一臉驚訝,“你什麽時候愛看雜志了?”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展凝似笑非笑的說了句,旁邊時不時有自行車經過,她把程謹言拽到裏面。

孫婉無語的盯了她幾秒,“什麽情況,我怎麽感覺一個暑假完你這家夥跟換了個人似得?”

盡管嘴皮子還是像以往那麽溜,閑扯淡時好像也跟以前沒什麽變化,但偶爾有那麽幾個瞬間,孫婉總覺得眼前的人陌生的厲害,那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一種距離感,帶着日積月累的沉澱而散發的沉悶氣息。

這種感覺讓人覺得很虛無缥缈,又捉摸不透,裹着層層細紗只能隐約看個輪廓。

展凝嬉皮笑臉的說:“你直接說我成熟了不就得了?”

“成熟個屁!”

孫婉跟他們不是一個方向,但閑着無聊也一路尾随過來。

報亭很快到了,裏面坐着個上了年紀的老大爺,這邊的雜志種類有限,有些日期也已經很不新鮮。

展凝挑挑揀揀翻閱着,愣是沒找出一本像樣的。

孫婉是屬于一看文字就瞌睡的類型,包括圖文雜志在內,所以她連伸手裝模作樣翻動一下的意思都沒有,靠在邊上直接裝死。

“你要買這麽多?”半晌後孫婉瞪着眼說道。

“才三本。”都是時尚類雜志,時間盡量選了最新的。

孫婉:“我還以為你是要買《讀者》《青年文摘》這類的故事書,結果買這麽沒營養的。”

展凝撈着雜志抽手打了她一下,“就你這蹦不出個養眼文字的嘴好意思說沒營養?”

孫婉靈活的往邊上一躲,嘻嘻笑着:“我怎麽就蹦不出了,那是不想顯擺給你們看,姐姐有能力的很。”

“成了,不跟你扯了,走了!”

展凝一擺手,帶着兩孩子跟孫婉分道揚镳。

晚上吃過飯三孩子趴在客廳做作業,展凝順便當了回免費家教,當然這肯定不會是短暫現象,未來的無數個日子的影像已經就此□□了出來。

展凝把自己的任務完成的七七八八後便抽了本雜志出來翻閱,上面有部分的娛樂八卦,也有時裝信息,她把目光着重放在了後者上面。

盡管在概念上已經有了差異,但是未來和現在的流行趨勢都是獨屬于某個當下的一個過程,現在的欣賞角度在很久以後的未來也可以做複古來回味,這對時尚的理解并沒有任何的沖突和影響。

展凝又去拿來了剪刀膠水和厚實的全新筆記本,将頁面上的時裝造型一個個給挖了出來貼到本子上,然後在旁邊做注解。

這件事她做的心無旁骛,以至于等回過神來時發現程謹言已經盯着自己看了好久。

“怎麽?”展凝搓了搓手指上沾到的膠水,“有事?”

程謹言欲言又止了一下。

展凝本身也沒有要深入挖掘的意思,見他要說不說的模樣,索性撇開頭繼續幹自己的事。

“你是在收集衣服的圖片嗎?”過了會,程謹言小聲問。

展凝敷衍的應了聲。

程謹言:“我媽媽做的衣服比這些好看多了。”

展凝正裁剪的動作驀然停住,像電動玩具突然失了電源,停的格外冰冷和僵硬。

程氏涉獵很廣,從金融到傳媒,影視到房産,或多或少都有他們的影子,底下最大的服裝制造業由白思怡掌管。

白思怡本身已經是服裝設計界的塔尖人物,其設計天賦享譽海內外,衆多初出茅廬的設計界菜鳥都以其為榜樣,展凝曾經的室友更是将其照片打印出來貼的滿牆都是,瘋狂迷戀的模樣頗有種邪教的味道。

當然白思怡還是程謹言的母親,那個展凝曾撞破南牆都想拜入她門下只為了證明自己一把的神級女人。

展凝好似又回到了那時腥風血雨的場合,在那裏絕望,而後死亡。

她突然把剪刀一扔,白着一張臉看向茫然望過來展銘揚,“作業做快點,趕緊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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