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妙不可言

單漆白很小就對黑白琴鍵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小時候家對面有家樂器行, 玻璃展櫃裏擺了一架小手風琴,他看見一眼就喜歡上了。媽媽答應他“再過段時間就買”, 于是他天天都盼着, 每次路過樂器行都要扒上玻璃看好半天, 晚上做夢都能夢見那架手風琴。

盼星星盼月亮的, 媽媽終于要把手風琴買回來了。單漆白歡天喜地地跟着去樂器行, 卻看見玻璃櫃裏空蕩蕩的, 他那件夢寐以求的寶貝, 已經被別人買走了……

當漂亮少年輕飄飄說出“同吃同住一起睡”幾個字時, 單漆白胸口居然有種強烈的窒息感。

夢中的小提琴不會再有第二架了。

穿着紅裙子沖他眯眼笑的小姑娘,已經和別的男人“同吃同住一起睡”了……

那種被人捷足先登,求而不得的陰影再次襲來。他心裏的某個地方轟然倒塌了。

小偷彎着瑩亮的鹿眼,饒有興致地偏頭打量他,邊看還邊笑。笑得那叫一個得意!

單漆白腦袋倏地一下熱起來, 理智瞬間跑光了。他緊繃下颌, 腮上的咬肌滾了好幾下, 伸手猛地提住了那小子的領口。

還沒抓緊,身後突然被人猛拽了一把, 力氣那叫一個大。他重心不穩連忙撒手, 站定擡眸,正對上他求而不得的那張小臉。

小姑娘黑眼睛瞪得圓圓的,張開胳膊挺起小胸脯往他面前一擋, 一副老母雞護崽子的架勢。

“單漆白你幹什麽啊!他怎麽了你朝他揮拳頭!”

單漆白怔怔看了她兩秒,黑瞳徹底黯然下來。腦袋冷了, 剛才上頭的怒氣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酸溜溜的苦澀。

啧啧,她就這麽喜歡這男妖精?當寶貝一樣護着?

小姑娘瞪他那眼神跟瞅階級敵人似的,開口的聲音清脆:“人是我帶進來的,有什麽問題你跟我說,幹嘛沖我弟揮拳頭呀!”

她唇邊上還有沒卸幹淨的口紅。單漆白看着那張沾着緋色的小嘴翕翕張張,滿腦子都是“她就這麽喜歡這小子啊”,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她說的什麽。

房裏陷入詭異的沉默。兩秒後,鋼琴家僵硬地轉過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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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剛說什麽?”單漆白一把抓上吳羨好的小臂,喉尖劇烈地滾了一下,“他是……你弟??”

吳羨好看神經病一樣看了男人一眼,輕輕甩開他的手,沒好氣的,“對啊。”

“噗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嗝……”吳宇倫臉憋得通紅,再也繃不住了,捂着肚子笑得嗝嗝的。

單漆白沒有理會得逞的奸笑,他眼裏只有吳羨好。男人的桃花眼亮亮的,眸光深處閃動着綿柔的情緒。半晌,他唇角一彎,倏地笑了。

**

“你剛和他說什麽了啊?”吳羨好把弟弟拉到隔壁,英氣秀挺的眉擰出褶。

吳宇倫皮了一下是真的很開心。看到姐姐瞪大的黑眼睛裏全是懷疑和不安,他這才稍斂笑意。

少年無辜地眨了眨鹿眼,“我沒說什麽啊。你剛都看到了,是他先抓我領子的嘛。”

“你少來!”吳羨好板起姐姐面孔,厲聲道,“我還不知道你?你肯定說什麽招惹他了!”

“哦豁。”吳宇倫撇了撇嘴,意味深長地眯眼睛,“你為了別的男人,不相信自己二十年的親弟弟?”

吳羨好:“你——”

吳宇倫大落落擺擺手,“算啦算啦,女大不中留,有了男朋友你就……”

“別亂說啊!”吳羨好反駁,臉蛋卻不受控制地開始發燙,“他,他是來我們學校講座的鋼琴家,這次負責指導我們的音樂劇,不是我的……那個啥。”

說到最後吳羨好的聲音低到快聽不見了。

“哦,這樣啊。”吳宇倫看似認同地嚴肅點頭,“可大名鼎鼎的鋼琴家,上來就無緣無故朝我掄拳頭,這是為什麽呢?難道是嫉妒我的美貌麽?”

吳羨好抿住嘴唇不吭聲,耳尖也開始泛紅了。吳宇倫看姐姐那樣,嘴角一咧,笑得有點邪惡。

“可以啊我的姐,你們認識多久了?鋼琴家來這幾次就被你拿下了,啧,平時看不出來啊你……”

“不是的。”吳羨好咬着下唇,聲若蚊蠅,“其實,他來學校之前我們就認識了……”

吳宇倫瞪大鹿眼,“啥?”

吳羨好唇都咬麻了。她垂着翹睫毛靜了兩秒,重新擡起紅撲撲的臉。

“你記不記得我跟你說,之前我去暹粒玩兒的時候,碰見了一個人。他,那時候挺照顧我的……”

吳宇倫聽完後倒抽了一大口冷氣。

天吶,這是什麽絕美的神仙愛情啊!簡直就是老媽平時愛看的那種“浪漫邂逅真愛”,“緣分妙不可言”的三俗言情劇啊!

“所以,你們是在柬埔寨認識的?回來他追到你們學校……跟你談戀愛?”

吳羨好連忙搖頭,“我不知道他會來學校講座,我也沒想到能再碰見他……”

吳宇倫被這個傻乖傻乖的姐姐逗樂了,“那你現在想想看,國內外多少知名的音樂學院都請不到的大鋼琴家,怎麽就屈尊來你們這兒了呢?你還真以為你們是緣分太深不停偶遇呢?”

給他這麽一說,吳羨好也徹底懵了。回想起從柬埔寨到現在的種種,她後知後覺看見了一些以前不曾在意的細節點滴,心尖叮地微顫一下。

難不成他真的……?

不能吧。

“哎呀我怎麽說來着?這旅游豔遇的人啊絕對別有居心。不過這位鋼琴家不是要偷腎——”吳宇倫挑了下眉頭,鹿眼似笑非笑瞟吳羨好。

“姐,他要的是你的心啊!”

**

嘀嘀咕咕了好久,姐弟倆分開時暮色都沉了。小劇場裏已然空無一人,吳羨好往門口走,離老遠就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換了身衣服,長風衣襯得男人挺拔高大,肩寬腿長的。

見她來了,單漆白站直身子直勾勾望過來,黑眸比夜色更深。

想起和弟弟說的那些話,吳羨好不知道為什麽有點不敢看他。她垂頭走過去,眼睛望着男人的風衣下擺。

個子高就是好啊,這種及膝的長款随便穿都好看。

“我不知道他是你弟弟。”低磁的男音從她腦頂蓋下來,“你們長得也不怎麽像啊。”

他的語氣不是“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他是你弟,有點誤會”。

而是那種“我又不知道他是誰你得理解我啊不知者無罪”,挺理直氣壯的,還有點委屈的意味。

吳羨好腦袋裏出現他揪弟弟領子的畫面,依然心有餘悸。她微微蹙眉擡起眼皮,話還沒出口,目光突然被男人的胸口吸引了。

白晃晃的襯衫上,領口附近,第二顆紐扣上面一點,有細細的一抹嫣紅。印記很小,還模模糊糊地隐在領下一部分,但殷色太正,在雪白的襯衫上格外刺眼。

是她的口紅印。

他今天抱她的時候不小心蹭上去的。

舞臺的角落裏的場景清晰浮現。男人胸膛的結實火熱依然觸感真實,她也還記得他在耳邊輕喃,炙熱的氣息熨帖她的耳,唇邊蹭着她的側臉……

吳羨好的臉騰地紅了。

單漆白順着她的視線垂頭,也看到了那一抹印記。他勾了勾唇角,桃花眼揚起來,滿有深意地看她。

吳羨好給看得心頭一跳。

男人重新垂眸,慢慢擡起一只手來,修長的指尖輕輕撫過唇印,動作輕柔又暧昧。指腹蓋住那塊紅色時,他眷戀停留了好幾秒,似乎摸的不是印記,而是她的唇。

吳羨好這下身上都開始熱了。她黑睫顫了好幾下,跟被燙到一樣挪開目光。

剛才她要說啥來着?

奧對。

“我,我和我弟是龍鳳胎,他長得像媽媽我像爸爸……”

不對啊。她本想是想嚴肅跟他談談揪弟弟領子這個問題的。可話出口怎麽軟綿綿的,聽起來像她在好聲好氣地哄人家……

“是麽?”被哄的鋼琴家臉色淡淡的,看起來還是挺不高興,“龍鳳胎關系都是這麽好的麽?”

他挑起狹長的眼尾看她,“他說,他跟你‘同吃同住一起睡’。”

吳羨好:“……”

這話其實……也沒毛病。姐弟倆從小就要好,生下來就放一張嬰兒床上一起睡。長到三歲媽媽把他倆分開了,吳羨好有了自己粉嫩嫩的公主房,但還是不習慣一個人睡,每晚都要偷偷摸摸跑回弟弟那兒。爹媽睜一眼閉一眼,姐弟倆就這樣一塊睡到七八歲才不竄床。

直到現在他倆關系都特別好,什麽話都說,還經常一起去外面吃飯滑冰什麽的。姐弟倆越長越不像,走大街上看着像對養眼的小情侶……

吳宇倫沒皮沒臉啥話往外說。可吳羨好還要臉,不想讓別人知道她八歲了還和弟弟一起睡。

她擡手不自然地捏了捏發熱的耳垂,聲音細細的,底氣不足:“他的意思就是,是說我們姐弟感情好!”

“感情好?”單漆白揚起一側黑眉,猛地抓起吳羨好的胳膊往自己肩上一搭。

“感情好就可以這樣?”

他大手攬過她的後肩,輕輕把人往自己身前一帶,“還可以這樣?”

吳羨好詫異地瞪着他,有點不高興了。

有毛病啊這個人。

“他是我親弟弟啊怎麽不可以?”

單漆白手還攬在她肩頭,男人的手掌心用力,透過布料傳遞力量和熱度。他虛睨着她,黑眸裏有化不開的濃稠,翻滾蕩漾着高高低低的情愫。

“抱歉。”看了好幾秒,他低低開口:“我只是不喜歡看見別的男人碰你。”

吳羨好側頭,對上男人漆深如墨的眼,呼吸一滞。她好像預感到他要說什麽了——

“好好,我喜歡你,你感覺不到嗎?”

作者有話要說:

被逼着表白的老單:小舅子說得對,想要你的心,還想要你的……我貪得無厭,想要你的全部!

好好:這好像不是你的臺詞??

馬上還有一章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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