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快走！”獄卒在後方不耐地叫喚。

葉沐溪翻了個白眼，卻還是順從地加快了腳步。在這個關頭，得罪獄卒可不是什麽聰明的做法。

城主府的監獄為了防止混亂，是實行男女分監的，但葉沐溪是男裝打扮，看上去就是個還未長開的少年，所以她沒有和紀舒他們分開。

想到這點，葉沐溪很是慶幸自己的機智。

“哐當”一聲，鐵門被用力地關上，鐵鏈相互碰撞和關鎖的聲音傳來，昭示着他們落魄凄涼的階下囚身份。

牢房裏突然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依靠着牢房外油燈照進來的微弱光芒，葉沐溪隐隐約約看清了這間牢房的樣子。青黑的石磚牆壁，幹燥的地面上零散地分布着些許稻草，最裏面是光禿禿的石板床。

這裏其實并不是很髒，只是光線特別昏暗，而且沉悶的空氣中彌漫着一股若有似無的血腥味，比葉沐溪想象中的蟑螂遍地、惡臭滿盈要好得很多。

紀舒也觀察了一番四周，之後他在地上拾了些幹淨的稻草，整齊地鋪在石板床上。正值暮秋，白天夜裏的溫度都比較低，那冷冰冰的石板鋪上稻草後，頓時看起來很是暖和。

“站着累，要不要過來坐坐？”紀舒問葉沐溪。

葉沐溪點點頭，跨步上前而去，卻見一道青色的身影比她更快，利落翻轉後準确無比地倒在了床鋪上。

再定睛看去，書生沒骨頭地趴在床的最裏面，占用了床的小半位置。他懶懶地打了個哈欠，道：“謝謝了啊，還真舒服。”

葉沐溪：……動作真快。

“手藝不錯啊，鋪得這麽平坦整齊。”書生在床上滾了滾，在發現葉沐溪和紀舒都沒有說話後，他停下自己的動作，幹咳問：“仁兄不過來坐？”

葉沐溪坐過去。

氣氛有點尴尬，牢房裏再度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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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兩位仁兄，”書生打破了這奇怪的氛圍，他低頭自責道：“都是小生不好，連累你們入獄了。”

葉沐溪搖頭：“沒事。”

書生似乎松了口氣。他改變聲調語氣，突然沉聲問道：“如今你二人與小生深陷城主府的地下監獄，敢問你們有何打算，準備怎麽做啊？”

葉沐溪回頭看了看他，眼裏閃過思慮的神色。

這書生……是想把她們甩開？

因為他想離開這裏獨自行動，去探訪城主設的宴，所以會擔心她們接下來的情況，擔心她和紀舒會從這裏逃不出去。

這書生人品挺不錯啊，還會替他人考慮。

葉沐溪心裏念頭一轉，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她對書生道：“這裏有吃的有喝的，還不用幹活，我們打算哪裏也不去，就在這裏混下去了。”

“啊？”書生愣了愣。

“騙你的，”葉沐溪沒忍住噗嗤笑了出來，那書生的反應實在是太逗了，她道：“我們在這裏等吧，找個機會再逃出去。”

“哦。”書生點頭，眼裏的神色卻是無人能懂。

……

城主邀請函上寫的時間在三天後，葉沐溪準備在牢房裏呆上三天，等“宴會”開始的那天他們再出去。

這幾天裏，他們三個在牢房裏相安無事，沒事就唠唠嗑、睡睡覺，餓了還有獄卒送飯過來吃。別說，這牢房裏的飯菜還算是豐盛美味，有魚有肉有蔬菜，分量還特別大，跟斷頭飯似的。

在第三天的早晨，一直老實安分的書生突然在牢門口搖起鎖鏈來，他一邊搖還一邊喊：“小生要出去啊，小生好害怕……”喊得那叫一個凄慘，配合着鎖鏈嘩啦嘩啦的聲音，簡直和冤鬼叫魂沒什麽兩樣。

葉沐溪抓了把床上的稻草，閉着眼睛朝書生扔過去，煩躁道：“大清早的吵什麽啊，你給我閉嘴，我想睡覺！”

因為葉沐溪的語氣聽起來挺兇的，書生停頓了半晌，等葉沐溪翻了個身沒有動靜後，他又開始嚎叫起來。

“這裏不是人呆的地方啊……”

葉沐溪被吵得幽幽地坐起來，她頂着個淺淡的黑眼圈，擡頭看向足有兩人高的窗外——嗯，天還沒亮。

下床來到書生身後，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幽怨道：“兄弟，大家夥都在睡覺呢，你能不能小聲點，或者你也來睡覺，有什麽事情天亮後再說。”

書生咬唇搖頭，顫巍巍地伸出左手食指，指向旁邊正在擦劍的紀舒，弱弱道：“就你一個人在睡覺。”

葉沐溪沉默片刻，什麽也沒說，繼續回到了床上睡覺。可被書生這麽一搞，她一點睡意都沒有了，哪裏還睡得着，只能睜着眼睛繼續聽書生嚎叫。

清醒過後，葉沐溪腦子恢複運轉，也開始意識到書生這是在想法子出去……看來等會兒她們就能去城主那裏一探究竟了。

可書生的聲音實在是刺耳。

“小生好害怕啊，快點來人放小生出去！”

葉沐溪沒忍住撇了撇嘴，道：“你現在知道怕了？當初出手的時候怎麽一點都不知道‘怕’字怎麽寫？”

書生轉身，臉上表情很是委屈，搭配上頭發邊的一根稻草絲，那樣子看起來有點傻。他沒有回答葉沐溪的話，回頭繼續認真地拽鐵鏈。

金屬刺耳的摩擦聲響在牢房裏，因為這裏空蕩蕩的，只有他們幾個人，所以這本是不大的聲音放大了好幾倍，聽起來簡直是人間地獄。

沒過多久，兩個獄卒被聲音吸引過來。他們手中打了一盞橙黃的燈籠，腰間插着寬刀和鞭子，在看到葉沐溪等人後，他們臉上閃過了一絲意外。

其中小個子獄卒低聲問：“怎麽落下了三個，我還以為這邊沒有人，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應該來得及。”高個子獄卒回答。他從腰間取下一大串鑰匙，帶着老繭的手在牢門上磨搓着，沒過多久牢門就被打開了，他對裏面的葉沐溪三人兇道：“全部出來，都給我老實點！”

葉沐溪的目光停留在自己雙手的鐵鏈上，她又看了看書生和紀舒的鐵鏈，覺得他們現在應該打不過這兩個獄卒，于是乖乖地站了出去。

獄卒見他們這麽聽話，便沒有耗費力氣去押送他們。那兩個獄卒跟在葉沐溪等人的身後，帶着他們左拐右繞，最後去了一個隐蔽的大堂。

剛到那大堂，高個子獄卒就去了堂後。也不知道他做了什麽，空中傳來類似機關齒輪轉動的聲音，接着堂內的地上出現了一個入口。

葉沐溪好奇地往入口裏看去，只看到了通往地底的樓梯。那樓梯很抖，要是一個不慎掉下去，恐怕會摔得很慘。

“進去吧，你們自求多福。”旁邊的小個子獄卒臉上浮現憐憫的神色，道：“若是做了冤魂厲鬼，可千萬別來找我。”

高個子獄卒此時正從後堂裏走來，聽到小個子的話，他道：“廢話那麽多幹嘛，直接推他們下去就好，要是耽誤了時間，十個腦袋都不夠你用的。”

葉沐溪掃視他們，眼底泛起一抹冷意。

按現在的情況看，這兩個獄卒根本沒有要下去的意思，他們只想讓自己等人從這裏下去。

誰知道這下面有什麽東西……既然是這樣的話，這兩個獄卒當下已經沒有價值了。

再不反抗就是傻子。

眼看高個子獄卒走近入口這裏，葉沐溪陡然發力，趁他沒注意把他一腳踹了下去，然後迅速轉身，用雙手上的鐵鏈勒住小個子獄卒的脖子。

動作一氣呵成，中間沒有絲毫停頓。

葉沐溪卻皺了皺眉頭……她在末世練就的身手好像退步了。這也許有原主嬌生慣養、力氣小的緣故，但不可置否，她這麽久以來懶于鍛煉也是原因之一。

“嗬嗬……”小個子獄卒被猛地用鐵鏈勒緊脖子，他喉嚨裏不斷的發出嘶啞的聲音，眼眶裏布滿了血絲，雙手拉在鐵鏈上試圖反抗，卻絲毫沒有任何作用。

葉沐溪意識到她可能纏得太緊了，于是把鐵鏈放松了一些。

獄卒這才喘過氣來，連忙道：“……可勒死我了，大人饒命啊……您想知道什麽直接說，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八歲孩兒，惜命得很……”

葉沐溪狐疑地看着他，問道：“無論什麽問題，你都可以回答我？”

“是的。”獄卒點頭。

葉沐溪內心發笑。她本來還有點懷疑獄卒是真的家裏有親人，所以很惜命。可這句話過後，她敢百分百确定，這獄卒是在說謊。

哪有不經思考就點頭同意的人，他這個樣子，像是完全沒有後顧之憂。這麽爽快就點頭了，毫無疑問是他自己貪生怕死。

葉沐溪冷笑道：“你這樣透露消息，就不怕城主責罰？”

“城主不會責罰我的……”獄卒機敏道：“我這邊和您通消息，那邊卻是把這事隐瞞下來，只要您不說，我不說，誰知道我向您透露過消息呢。”

“那好，你把你知道的所有都說出來。”葉沐溪懶得和他計較，只要确定獄卒能乖乖被利用就行，她繼續道：“所有事情，包括為什麽帶我們來這裏，這地下有什麽東西，還有你之前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呃……其實小的只是一個普通的獄卒而已，知道的情況也不多，不過您放心，我會把所有知道的都說出來，只求您留我一命。”獄卒知道瞞不過葉沐溪，于是打算說出一切。

“只要你說，我自會留你一命。”葉沐溪道。

獄卒稍微安心，道：“幾日前，城主吩咐我們，在昨夜子時把這邊牢房裏的人都帶到地下去……聽那些人說，這地下有什麽大人物要來，還有其他的各色人物。

至于這下面具體是什麽情況，我也不知道，反正進入這下面的雙手被鎖的囚犯，必定會死亡……”

葉沐溪若有所思道：“你還知道其他的什麽嗎？”

獄卒回想了半晌，搖頭道：“小的只知道這些。”

他這話剛說完，葉沐溪一個手刀下去，把他給打暈了。

獄卒透露的信息已經夠了，接下來要靠她自己把真相一點點地給扒開來。而這些的真相，就在那個通往地下的入口裏。

葉沐溪的目光轉向那個黑漆漆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