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那個……”書生看着葉沐溪,臉上的神情略有些複雜。他本來沒想過要和獄卒動手,畢竟他武功不好,葉沐溪和紀舒看起來戰鬥力又不高。

他之前是打算聽從獄卒的命令從入口下去,等下去之後,他再慢慢打探情況,中途花費點心思保護葉沐溪和紀舒,最後帶他們順利出去的。

這聽上去挺不錯的,可事實好像和他想的有點不一樣?

那個才到他胸口高,身穿大紅衣衫尚未及冠的少年,他居然赤手空拳把那兩個獄卒給撂倒了?而且,他好像沒有使用內力?他不會武功?!

這着實讓書生驚訝了一把。

要知道城主府的獄卒為了能壓制監獄裏的犯人,都是從校場直接挑來的,每個都是練家子。

看着葉沐溪純良白淨的臉蛋,還有她不高的個頭,書生輕輕咳嗽了一聲,覺得自己會判斷錯誤也是正常的。

“怎麽了?”葉沐溪問。

書生将眼底的思慮盡數斂去,擺手示意沒事。

“走吧,我們從這裏下去。”紀舒和往常沒什麽不同,好像剛才那一幕根本沒有發生。他撿起地上獄卒手中的燈籠,率先走進入口,道:“我在前面探路,你們在後面跟着。”

葉沐溪點頭,跟在紀舒身後第二個進去。還沒走幾步,卻見紀舒回頭問:“這裏比較陡,可要我牽着你?”

“要。”葉沐溪毫不猶豫地伸出手。

這條通道有些黑暗潮濕,還散發着一股奇怪嗆人的味道。不時有冷風從下面吹來,帶着淡淡的血腥味,将最前方的燈籠吹得左右搖晃。

被紀舒微涼的手牽着,葉沐溪不禁有些心猿意馬……但她還是努力地集中精神,思考了一下現在的情況。

獄卒剛才說,城主讓他們在子時把犯人都趕下去,現在差不多已經到了寅時,離那些犯人被趕下去已經過去兩個時辰了。

那獄卒還說過,這下面會有其他人要來。聯系城主送給陸秋的那份邀請函,很容易就能猜測到,要來的人就是城主邀請的那些人,而城主為他們準備的盛宴就在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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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想象,葉沐溪心中的答案越是明顯。嗅着風中若有似無的血腥味,葉沐溪胸口好像被壓了一塊巨石,越來越沉重,她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腳步。

希望答案不是她想象的那樣。

通道再長,也是會到底的。在石梯的盡頭轉過一個彎後,兩扇石門出現在眼前。那石門足有五人高,石門上雕刻着兇神惡煞的人像,形象一文一武。

石門并沒有被完全關上,那半米多寬的縫隙裏有微弱的光芒照射過來,随着步伐的邁近,空氣中的血腥味越來越濃重。

就在這時,一直牙酸跟在他們身後的書生突然開口了,他站在不遠的拐角處,指着陰暗的角落道:“你們看這裏。”

葉沐溪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發現那裏躺着一個人。那個人穿着暗紅衣袍,俨然就是之前被葉沐溪踢下來的高個子獄卒。

書生探了探他的鼻息,說道:“暈過去了。他腦袋上有血,應該是摔下來時撞到了頭,還真是便宜他了。”

葉沐溪目光轉向石門,道:“現在不用管他,等他醒過來自己會離開的,我們先進去看看裏面的情況。”

“好。”書生站起來。

從石門裏進去,血腥味濃重得令人想吐,周圍卻是沒有任何血跡。這石門裏面是錯綜複雜的隧道,隧道兩側每隔五米就有一盞昏黃的油燈。

在他們所有人都進去後,石門突然“轟隆隆”地自動關上了,閉合得沒有絲毫縫隙,徹底與外界隔離了。

葉沐溪條件反射地轉頭看去,這才發現身後有三座緊閉的石門,他們進來的正好是中間的那座。

沒有害怕畏懼,葉沐溪頭也不回地往隧道深處走去。紀舒和書生則默不作聲地跟在她後面,一副所有事情都聽從葉沐溪的架勢。

剛開始的時候,這隧道裏空蕩蕩的,除了石牆上明明滅滅的油燈,沒有任何東西。

漸漸地,他們在石牆上看到了破損的壁畫,還有……散落在四處的屍體。

那些屍體都還帶着未曾散去的餘溫,明顯都是剛死去不久的。除此之外,他們還有很多共同點……比如說,他們的頭發斑白枯糙,死時都是老人形象,又比如說,他們的腹部都有個致命傷口。

葉沐溪抿唇。

事情和她想象的一樣,往最糟糕的方向而去了。

這些人都是被暗月教的人殺的,用他們那惡心妖異的功法。奪取他人性命不算,還要将他人的元氣全部吸取殆盡,轉為己用。

這果然是一場盛宴。

一場對于暗月教的人來說,屠戮的盛宴。

堂城這個地方很大,有将近百萬的人口,幾乎每天都會有人因事入獄,這導致城主府的監獄裏囚犯很多。正是這些囚犯的數量足夠,城主才會舉辦這種“宴會”。

怪不得門口有那麽濃重的血腥味,光是這一個地方,他們碰到的屍體就有十幾具。

“書生,你怎麽看?”葉沐溪問。

“很吓人。”書生躲在葉沐溪身後。

葉沐溪:……

她不該問的……本來想試探書生對暗月教的看法,可她忘了吳世目前的形象還是柔弱書生。在暴露之前,他不能毀了書生人設,除非他自己不想玩了。

“繼續往下走吧,說不定會遇上活人。”紀舒道。

葉沐溪贊成,三個人于是自動忽略了地上的屍體,繼續往裏面走去。

“城主府地下居然有這麽大的地方,看這裏的情況,不像是可以短時間做成的。”葉沐溪手指摸了摸牆壁上的雕刻。

“這裏是墓地改造的。”紀舒道。

“居然是墓地?”葉沐溪觸電般地收回手,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怪不得這裏陰森森的……

他們走了有兩盞茶的時間,才看到其他人。

那些是活着的人,但是卻穿着暗紅色的侍衛衣裳,正在拖送地上的屍體。他們是城主府的人,大概有十來個左右,分布得有些零散。

機不可失,葉沐溪當下讓紀舒拖了幾個落單的人過來,想要問問情況。可是這次不太如意,那幾個人剛被拖過來,就立刻以各種方式自盡了,口風緊得很。

葉沐溪無奈,只好繞過這群人。

越往前,拖送屍體的侍衛越來越多,人也變得雜了起來。除了處理屍體的暗紅衣服的侍衛,還有……全身都被黑色披風包裹,臉帶半邊面具的人。

那種特殊的裝扮,葉沐溪只消一眼就知道,他們正是暗月教的人。

原著中,對于這些暗月教的人的描述算是多的了。每次一有暗月教的人士出場,就會有幾百字內容專門描寫他們的衣着環境。

城主府的侍衛忠誠,他們無從下手,但暗月教的人可不一定。暗月教是真正意義上的魔教,裏面的人魚龍混雜,都是以利益為上,沒有絲毫底線的。

葉沐溪深谙這一點。她讓紀舒又拖了個看起來身份最高的黑衣人過來,在給了巨大的利益,再加上致命的威脅後,那個黑衣人交代了一切。

事情和她想的一模一樣。

……而且,這場由城主主持的“宴會”早就結束了,各方來人現在都在外面的客棧裏休息。

“城主也在外面?”葉沐溪問。

“沒有,他現在還在這裏。”黑衣人回答。

“那你帶我們去見他,這是我的最後一個要求,做完這點,你就可以離開了。”葉沐溪道。

那個從來不曾遲疑的黑衣人突然沉默了,在掙紮了一段時間後,他緩緩開口道:“你們跟我來吧。”

黑衣人帶着他們繞過侍衛,按照特殊的路線前進了良久,又盡心地幫他們避開看守的其他黑衣人,穿過了一座石門,這才停下腳步。

“城主就在前方轉彎處的石室裏。需要提醒你們一句,最好不要前去找死,因為那裏面的人不是你們惹得起的。”黑衣人無甚感情地開口。

這話剛說完,他就離開了。

葉沐溪當然不可能放棄。黑衣人越是這麽說,葉沐溪好奇心就越重,越想要去石室裏面一探究竟,反正她也不怕什麽。

“真的要過去?”書生的語氣比較別扭,好像特別不願意過去。他站在紀舒身後,精致的臉龐有一半隐于暗處,臉上神情有些不對勁。

“對。”葉沐溪看出了書生的不對勁,她眼底神色若有所思,對書生道:“你也要過去。”

書生擡頭,問:“小生可否留在這裏等你們?小生能夠确定,那邊不是很危險。只是可能對小生而言……有點危險。”

葉沐溪稍微思考了一下,揶揄地看着書生,低聲試探問:“那邊有你的仇家?”

書生點頭。

“那你就更要過去了!萬一有誤會什麽的,解開豈不是更好?”葉沐溪看熱鬧不嫌事大,她知道書生總是有辦法逃脫的,于是把書生也拉了過去。

“沒有誤會!”書生低聲對葉沐溪道,可最後還是被拉到了石室那兒。他只好停下掙紮的動作,認命地站在紀舒身後,還有微微低垂着腦袋,不讓人看正臉。

葉沐溪率先上前,想要看看石室裏的情況,卻被紀舒攔住了,她回過頭,正對上紀舒擔憂的墨黑眸子。

“沒事,我就看看。”葉沐溪把紀舒的手拿開,自顧自地從門口往石室裏面看過去。這一眼,沒有看見城主,卻看見一個黑袍人。

那個黑袍人和黑衣人不同,他臉上是一張刻着滿月輕舟的精致玄鐵面具,黑色的衣袍用銀絲繡着繁複華麗的紋路,走動起來似有水波流動,流光溢彩、絢麗奪目。

他左手上戴着玄鐵打造的利爪,那利爪每根都足有一寸長,尖銳鋒利,正沒入一個渾身肮髒的男人丹田處。

血液從金屬制的利爪上淌下來,滴滴嗒嗒地落在地上,形成一小灘血泊……肮髒男人的嘴巴微張,眼睛瞪得老大,額頭青筋盡數爆出,似乎在忍受極大的痛苦,想要說話卻開不了口。

過了有十幾秒的時間,那男人黑色淩亂的頭發突然從發梢開始變白,一寸寸地往上移……男人的手死死抓着貫穿丹田的利爪,表情漸漸呆滞。

而黑袍男人的左手穩定,沒有絲毫抖動。他面具下露出的薄唇弧度漂亮,卻沒有絲毫溫度。

在黑袍男人後方不遠,一個大腹便便滿臉皺紋的老人躬身站着,那老人看上去有六七十歲了,黑發裏夾雜着半數銀發,身上的肥肉和少城主如出一轍。

毫無疑問,他就是城主了……

城主嘴巴一張一合,正在說着什麽。葉沐溪把耳朵湊近細聽,隐約能聽到一點內容。

“大使大人,這些人是大明山莊的……他們山莊的莊主劍法了得……您如果還需要……”城主語氣谄媚。

這麽一段話,葉沐溪聽得斷斷續續的,還理解得不是很明白。她正想再湊近點,卻聽見城主一聲怒吼,吓得聚精會神的葉沐溪心中一跳。

“是你?!!你竟然還敢來這裏!!!”城主的視線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落在了門口,落在紀舒身後的書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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