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我要進去,你們讓不讓開?”葉沐溪問。

侍衛沒有任何回應,依舊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顯然是拒絕的意思。

葉沐溪見狀不想忍了。她的異能早在堂城就被暴露了,有心人只要想查就能查到,她現在藏着掖着也沒什麽意思。

如果是這樣的話,她幹嘛還要受這個氣?有能力直接闖進去就得了,誰還能攔得了她。

想到這裏,她直接出手用藤蔓把那兩個侍衛給綁了,而後對身旁的婢女道:“你留在這裏,我一個人進去看看。”

那婢女有些發愣,不過她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将手中的傘遞給葉沐溪,道:“奴婢在這裏等候。”

葉沐溪沒有接傘,一言不發地進去了。

這裏面很大,四處都是覆了雪的松柏。最右方有寬闊的長廊,長廊通向一座朱紅大氣的閣樓。

葉沐溪往那長廊走去,不多時便來到了閣樓。那閣樓有三層,最下方是石階,第三層上挂了個匾額,用行書寫着“聽雪閣”三個大字。

沒有猶豫,葉沐溪走上前去,一把推開閣樓朱紅色的門。

裏面光線頗暗,沒有點燈。窗臺處的桌案前有個颀長的暗紫身影,他手執一支毛筆,側對葉沐溪站着,低頭似乎在寫着什麽。

袅袅檀香從香爐內升起,彌漫在房間內的每個角落,盡管如此,葉沐溪還是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藥味。

“紀舒。”她喊。

那身影微微轉頭,露出清雅溫潤的側臉。他看見葉沐溪,将手中的毛筆放下,溫和中帶着點驚訝地問:“沐溪,你怎麽來了?”

“穿得這麽少,”他皺起眉頭,将外袍脫下來披在葉沐溪身上,眼裏滿是擔憂之色,道:“快進來,別冷着了。”

葉沐溪聞着紀舒外袍上的淺淡墨香,點頭走進去。她在看到紀舒的那一刻,心中的大石頭瞬間就放下了。看來這裏的确是七樂門無疑了,之前那個黑袍男子是可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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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看紀舒剛才的反應……他好像不知道她來這兒了,難道那個門口的侍衛沒有把她的身份說出來,所以紀舒才讓來者離開?

葉沐溪心裏頭千回百轉,臉上卻不顯露分毫。她緩步走到窗臺口,一回頭,卻看見紀舒只穿內裏淡紫色的袍衫,顯得身體單薄了許多。

“你身上的傷要不要緊?”葉沐溪把身上的外袍脫下來,重新蓋回到紀舒身上。

“不要緊,你不必擔心。”紀舒道。

葉沐溪抿起唇角。

明明紀舒對待她和以往一樣,沒有什麽不同,說話行動也沒什麽毛病,可她總感覺紀舒對她有着一層淡淡的疏離感。

她在軟榻上坐下,好奇問:“你剛才在做什麽?”

“教內關于陸秋以及堂城的事情還沒有處理完,剩餘一些細枝末節需要我整理調配。”紀舒垂眸,纖長的睫毛掩住了眼裏的神色。

他道:“抱歉,這幾日有些忙,不能陪你了。”

“沒事。”葉沐溪往桌案上掃了一眼,發現那上面的确是有關于陸秋的信物文件,也便不再過問。

覺得呆在這裏不舒服,又想起了還等在門口的婢女,葉沐溪停留了沒一會兒,便站起來道:“你好好養傷,不要太累着了,我過幾日過來。”

說着她離開了,看上去似乎有點不高興。

紀舒看着她離開的背影,什麽都沒有說。

待葉沐溪走後不久,他伸出右手輕輕咳了咳,手指指背抵住了唇角。

有少許血液從唇角溢出,落在他蒼白的手背上。

房間內不知什麽時候出現了一個人,那人身材勁瘦,恭敬地單膝跪在地上,眼裏卻是帶着憂慮的神色,開口道:“主子,您的身體……”

“無礙。”紀舒取出一方絲帕,慢條斯理地擦着染血的手背,眼皮擡也沒擡地問:“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那個人低頭,略有些遲疑道:“屬下帶人去探訪了各個門派……發現他們都有加入的意願,可是又似乎有所顧忌,沒有正面給出答複。”

“他們會同意的。”紀舒視線轉向窗外,臉色淡淡道:“不僅為了利益,還有名聲。”

那人沒有回複,只是低頭跪在地上。

“義父那邊有消息麽?”紀舒問。

“有,盟主讓屬下傳話,所有事情已經準備妥當,就等着一個合适的時機了。”那個人道。

見紀舒沒有回應,那個人繼續道:“除此之外,盟主還讓屬下傳話說,這一屆的武林大會要提前,時間就定在不久之後。他希望您能準備好,到時候接替他的位置。”

“好,知道了。”紀舒眯眼,眼底掠過一絲極其隐晦的勢在必得。他重新提起毛筆,在桌案的信紙上寫起字來。

不多時,他放下毛筆,将手中的信遞給跪在地上的暗衛,道:“你把這個送去給義父。送完之後,記得速速歸來。”

“是!”

……

葉沐溪坐在游廊的亭子裏,一臉生人勿近的表情。她有點郁悶,莫名其妙就到七樂門來了,紀舒也變得有點奇怪,好像有什麽事情瞞着她一樣。

她決定過幾天再去紀舒那裏,看看有沒有什麽發現。

在亭子裏坐着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婢女突然走過來行了個禮,道:“大人,門主聽說您醒了,特地過來看看您。”

葉沐溪回頭看去,正看見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走來。那中年男子一身雲袍白衣,臉上是和天月教教主葉洪滔如出一轍的慈祥笑容。

“溪兒,身體怎麽樣,恢複過來了沒?”七樂門門主周幕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笑眯眯地問道。

他已經有好幾年沒見到葉沐溪了,最後一次見到她,還是在五年前自己的壽宴上。從那次之後,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葉沐溪說什麽也不肯過來。

葉沐溪是他看着長大的,雖然每年只是過來住幾個月,可從一個天真稚氣的孩童,到後來清秀可人的小姑娘,這一點一滴的變化,他都是看在眼裏的。因此對他來說,葉沐溪就是他的閨女。

不過現在,這個閨女好像有點悶悶不樂,從剛才起就一直坐在這裏發呆,似乎在想什麽事情。

“我已經沒事了,謝謝周伯伯。”葉沐溪道。

周幕在葉沐溪的對面坐下,一邊仔細打量着葉沐溪,一邊感嘆道:“你如今都長這麽大了,時間過得還真是快。我還記得最後一次見你,你才到我腰這麽高,還是個小孩子。”

葉沐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沒想到原主以前也這麽矮。

“對了,你是過來取劍的吧?”周幕想起了正事。

“是的,爹爹讓我來取劍。”葉沐溪回答。

“這把劍在幾個月前就做好了,本來想給你送過去的,可我記性不好,總是把這事給忘了,還要麻煩你來走一趟。”周幕哂笑。

“不麻煩的,剛好趁這個機會,我可以出來解解悶,要不然一天到晚都呆在教內,很無聊。”葉沐溪如實道。

“這把劍是你父親送給你的生日禮物。周伯伯為了這把劍,特地找了些稀奇材料用心打造,就是希望你能喜歡,能過個快樂的生日。”周幕語氣真誠。

“謝謝伯伯。”葉沐溪答謝。

“和我還道什麽謝,”周幕搖了搖頭,似乎有些不快,他說:“你要是真感謝我,日後常來這邊看看,不要和以前一樣,什麽原因都沒說就不再過來了。”

“會的。”葉沐溪摸了摸鼻子。明明是原主犯下的錯誤,她卻莫名其妙地覺得有點心虛,好像這些都是她做的一樣。

“那劍在器堂,我明天讓周含潤帶你去看看,要有什麽不滿意的,盡管和我說,周伯伯會盡量改。”周幕道。

“嗯。”葉沐溪應聲,目光卻是看着亭外的湖泊和紅梅。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麽,她開口問:“伯伯,我那劍有名字嗎?”

“有啊,還是你幾個月前親自取的名字呢,瞧你這記性,怎麽變得和我一樣了。”周幕眼裏滿是笑意,他道:“那把劍名為‘青天’,是你自己取的,還特地拖人送口信過來,說一定要叫這個名字。”

“挺不錯的。”葉沐溪道。雖然不明白原主為什麽要叫這把劍這個名字,可是這個名字很合葉沐溪的心意。

和周幕又聊了一會兒,天色便暗了下來。周幕身為七樂門門主,要處理的事情還是挺多的,他沒有留下用飯,囑咐葉沐溪好好休息之後便離開了。

葉沐溪回房吃飯。

也許是她味覺太靈敏了,她總是吃到一股若有似無的腥味。不論是葷菜,還是素菜,都有這股去不掉的味道。

沒有吃下去多少,葉沐溪便放下了筷子。婢女此時從門外進來,手中端了個紅木托盤,托盤上有幾道糕點,還有一杯茶。

“大人,這是少門主讓人送來的。七樂門四處都是梅花,所以有不少用梅做的糕點,少門主怕您吃不慣這裏的飯菜,于是命奴婢送過來這些。”那婢女将托盤上的碗碟都放下來,一一介紹了每道糕點。

在介紹完後,婢女指着糕點旁邊的白瓷茶杯,道:“這是少門主特地為您準備的安神茶,您前些天一直睡不好,晚上還出冷汗,少門主便讓人準備了這茶,說是可以靜心安眠。”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葉沐溪擺手。

那婢女退下了。

葉沐溪拿起桌上的雪梅糕,吃了沒一口便放下了,那杯茶也同樣只喝了一點。她覺得這些都有點微不可查的腥味,和早上的魚肉粥一樣。

可能這邊的水有問題吧,葉沐溪想。

……

次日一早,七樂門的少門主周含潤便來到了葉沐溪這裏。他是帶葉沐溪去拿劍的,昨天他父親吩咐過他,讓他帶葉沐溪去器堂取劍。

葉沐溪吃過早飯,就随着周含潤去了器堂。

器堂離這裏不是很遠,他們沒用多少時間就到了。

從高大的青瓦圍牆進去,入目是一個試煉場。那個試煉場呈方形,鑲了石頭的場地兩旁放着兩排兵器,刀槍劍戟、斧钺鈎叉……各式各類的兵器,應有盡有。

這試煉場再過去,是一個高大恢弘的殿宇,那殿宇無疑就是七樂門的器堂了。

周含潤領着葉沐溪走進器堂,他手中有一個黑牌,在将黑牌出示給器堂的人看過後,那個人把他們帶到器堂裏面。

周含潤在這裏翻找了片刻,才找到那柄劍。那劍被紅布包裹着,放在一個隐蔽的暗箱裏,如果不是周幕告訴周含潤,他還找不到這個暗箱。

葉沐溪正無聊地耷拉着眼皮,忽然見周含潤向她伸過來一只手。那只手帶着些許薄繭,卻大而有力。此時那手正拿着被紅布包裹的劍,遞到葉沐溪面前。

“你的劍在這裏。”周含潤道。

葉沐溪接過那柄劍,把劍上的紅布挑開。只見裏頭躺着一柄細長精美的劍,劍鞘上有繁複的花紋,劍柄刻着“青天”二字。

拔劍出鞘,有紅光一閃而逝。

“好劍!”葉沐溪感嘆,眼裏是欣賞贊美的神色。可下一秒,她又帶着點可惜地說:“可惜我不會用劍。”

“不會可以學的。”周含潤道。

“我懶得去學,看起來很難。”葉沐溪很誠實地回答。她瞥了一眼周含潤,打量着他俊美的五官,還有用發帶懶散束着的及腰黑發,問道:“要不……你舞劍給我看看?”

“可以。”他應道。

葉沐溪把手中的劍給他,而後和他一同走出器堂,來到試煉場。

“你就随便舞一段吧。”葉沐溪笑眯眯地道,打算過會兒觀賞一場美人舞劍。

不想這時,青瓦牆上投下來兩個影子。那兩個影子看上去輕動靈快,很容易便能判斷地出,那是兩個女子。

葉沐溪還沒來得及看過去,就聽見一道嬌俏諷刺的聲音傳來:“姑父居然會送你一把劍?真是不可思議,你不是個廢物嗎??……我看給你劍,你也不會用!”

葉沐溪翻了個白眼,不用看來人,聽這聲音語氣就知道,那人就是昨天去她房間鬧事的尚容小姐。

她擡頭望去,果然看見牆頭右方站着個白裙少女。那白裙少女逆光站着,太陽從上空照下來,讓她的臉色有些模糊不清,可葉沐溪還是認出來了,她就是門主周幕的侄女尚容。

尚容站在高高的牆頭,她身旁還有個丫鬟。那丫鬟看上去輕功很不錯,輕輕松松地便立在了白牆青瓦上。

“喂,廢物,我問你話呢?!”尚容挑刺道。

“怎麽說話的,對待客人就是這個态度?父親平日真是白教你了。”周含潤聲音冰冷,他掃視了一眼尚容,道:“快給我下來,上面危險。”

“我偏不!”尚容擡起下巴,那樣子像極了一只驕傲的孔雀,她道:“我只是在陳述事實而已。葉沐溪本來就不會武,她爹在她身上用了那麽多奇珍異寶,她還不是廢物一個!真是爛泥扶不上牆!”

周含潤臉色沉下來。

尚容卻還沒有停下來,她繼續道:“我看啊,姑父花費心思為葉沐溪打造一把劍,根本就是在浪費時間。就算是把天下最好的寶劍送到她手上,她也照樣不會用。”

尚榮身邊的丫鬟附和:“小姐說得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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