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葉沐溪在練武場找了個位置坐下,懶散道:“照你這麽說,我很沒用很窩囊,不會用劍。而你和我不同,你劍用得很好?”

“那是自然。”尚容一臉驕傲得意。

“既然如此,來一段給我看看,證明你的實力的确不假。”葉沐溪随手在旁邊的架子上拿了一把劍,往尚容的方向扔去。

尚容接過劍,眼底掠過惱怒的神色。她眉頭皺得很緊,半晌後才道:“好啊!葉沐溪,你可給我看好了!”話音落地,她從牆頭一躍而下,走至試煉場中央。

劍從下至上挑起,在尚容手中快速翻轉。凜冽的劍帶着逼人的煞氣,尚容的動作極快,讓觀者不由得眼花缭亂。

葉沐溪卻有些睡眼惺忪。她昨晚沒睡好,做了個噩夢,那噩夢挺恐怖的,可她醒來之後什麽都不記得了。

不記得也沒事,那種夢忘記了才好。

本來是好奇劍這種兵器是怎麽用的,想看別人練劍,所以才把尚容激下來舞劍的。但是,只要一瞧見尚容舞劍時那副得意洋洋的樣子,葉沐溪就看不下去了,她現在只想把尚容應付過去,然後回去好好補個覺。

在葉沐溪看來,尚容只是一個正處在叛逆期的孩子,想要找存在感罷了。她對自己構不成任何威脅,所以只要随意敷衍應和就可以過去了。

“喂!你這是什麽意思?”尚容剛挽了個漂亮的劍花,轉頭間,卻發現葉沐溪坐于石階之上,目光渙散地看着練武場的兵器架,顯然正在發呆。

五指握得發白,指骨因為擠壓而發出咯咯的聲響。尚容緊抿着唇角,眼底的仇視再也忍不住,盡數浮現出來。

她從小就備受姑父的寵愛,即使父母雙亡,也沒有一個人敢輕視忤逆她。在這裏,她有至高無上的權力,也有任性的資格。

可是這些東西,在葉沐溪來到這裏之後就粉碎了個徹底,無論是姑父的重視、還是衆人的視線……這一切的一切,都被葉沐溪搶走了。

她讨厭葉沐溪。

她最煩的就是,葉沐溪每年都要來這裏小住。這裏根本不是她的家,姑父和她也沒有血緣關系,她憑什麽可以住在這裏,憑什麽搶走本該屬于自己的東西。

本來幾年前,葉沐溪放過話說,永遠也不會來七樂門,她的确也做到了。對此,尚容喜聞樂見,她巴不得葉沐溪和七樂門老死不相往來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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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葉沐溪居然食言了,她又堂而皇之地住進了這裏,輕而易舉地得到含潤哥哥的照顧,還有姑父的注意。

而如今,葉沐溪居然把她當猴耍,态度還如此敷衍!難得她如此認真地舞劍,卻得來這麽一個結果!果然只有葉沐溪,只有她敢這麽輕視自己!

她以為她是什麽玩意?

實在是忍不住了,尚容一氣之下将手中長劍往正前方擲去,方向直指葉沐溪。

日頭下,那把長劍泛着冷冽的光芒,“咻”地一聲劃破空氣,往葉沐溪這裏飛速地刺來。

葉沐溪才回過神來沒多久,沒料到尚容居然會動手!看着那柄鋒芒畢露的劍,葉沐溪翻身想要躲開,卻見一個黑色的身影比她更快,迅速地将劍攔截下來。

金屬碰撞的刺耳聲響過後,那把劍掉落在地上。葉沐溪擡頭看去,只見一直在旁邊隐忍不發的周含潤站在她身前,手執一柄長刀,臉色暗沉。

他丹鳳眼微微眯起,厲聲道:“來人。”

有侍衛很快出現在練武場內,他們皆身穿白色铠甲,面無表情地向周含潤抱拳低頭,一副聽從指示的樣子。

“送小姐回房。”周含潤開口。

“是!”

……

幾個星期後。

葉沐溪覺得她自己有點奇怪,她最近晚上總是做夢,夢見原主的記憶。又或者她做了某件事情之後,總感覺這事情特別熟悉,她以前似乎做過。

如果仔細去深想這件事情,有一定的概率,原主的記憶片段又會浮現在腦海,就像是……現在。

她現在正在七樂門雪山腳下的鎮子上。

夜幕剛剛降臨,華燈初上,街頭四處都是提着燈籠的游客,別提多熱鬧了。

這裏的晚上能這麽熱鬧,還多虧了他們近期要舉辦一年一度的祭祀。這祭祀是祭山神的,在每年的初冬舉行,用來感謝山神最近一年的庇佑。

有了祭祀這樣的大事,這個鎮子自然熱鬧起來,各種小商小販都出來掙錢,外地的游客也停留下來,想要圖個新鮮。

葉沐溪蹲在河岸上,手上一盞花形河燈。她正想把河燈放入河裏,微微側頭,就瞧見周含潤也拿了盞河燈,屈膝蹲在她旁邊,應該是想和她一起放河燈。

周圍四處都是嘈雜的人聲。在燈籠和月光的照映下,以晃動的人影為背景,周含潤俊美臉龐上的硬朗線條變得柔和起來。

他一襲黑袍,手中的河燈發着暖黃的光芒。因為是蹲在河岸邊上,暗黑的袍角過長且沒拉好,垂在了岸邊的污水裏,但那料子好像避水似的,絲毫沒有被污水沾染。

他發現葉沐溪側頭看他,于是勾唇微微一笑。那笑容有些僵硬,似乎是不經常笑,所以不知道要怎樣笑才好。

葉沐溪有些發愣了。

周含潤身為七樂門的少門主,和原主的接觸自然是多的。他和原主一起長大,是原主的青梅竹馬,雖然有好幾年沒有和原主見面了,但是他和原主的關系依舊很好。

可能是身處在七樂門這樣熟悉的環境裏,又可能是一直呆在周含潤的緣故,葉沐溪總能看到部分原主的記憶。

眼前,周含潤正在對她微笑……她看到的卻是,一個和周含潤面容相似的稚氣孩童,手裏舉着盞河燈,正一臉無措地看着她。

再定睛看去,哪裏有什麽孩童,這一切不過都是原主的記憶碎片罷了。

“怎麽了?”周含潤問。

葉沐溪搖搖頭,沉默地放下河燈,眼底盡是深思之色。目送着自己的那盞河燈慢慢遠去,她站起身來。

她停留在七樂門差不多已經有一個月了,應七樂門門主的邀請,她沒有立刻回天月教,而是在這裏住了下來。

這一個月裏,她每天都被周含潤帶去各種地方,玩得可謂是不亦樂乎。當然,她沒有忘記紀舒。每隔七八天,她就會去紀舒那裏看一眼。

其實剛開始的時候,她是每隔幾天就去看看的,可紀舒表面對她挺好的,葉沐溪卻總能感受到他內裏的冷淡。久而久之,她便不再經常去紀舒那裏了。

這段時間玩是玩得挺爽的,就是原主的記憶片段總是時不時便會浮現,這個真的挺煩的。随着時間的推進,原主的記憶片段出現的次數也越來越多,對于這些原主的記憶,葉沐溪有些反感。

她覺得是時候回天月教去了,要不然再呆下去,原主的記憶可能會影響到她。她決定等再過幾天,她去問問七樂門門主,看看什麽時候回去合适。

“肚子餓了沒有?已經戌時了。”周含潤見葉沐溪一直沉默,于是開口問。

“去吃飯吧。”葉沐溪道。

他們找了一家客棧,點了十幾樣好菜,在包廂內坐了下來。中途周含潤離開了一會兒,再回來時,他手中拿了一堆的吃食。

那些吃食是類似于糖葫蘆、蒸花糕、金絲奶酥球之類的,都是打發時間的零嘴,每一樣看起來都很可口,很合葉沐溪的心意。

“你怎麽買這麽多零食?”葉沐溪問。

“買給你吃。”周含潤回答。

葉沐溪不再問了,她挑了根糖葫蘆,一邊等菜上桌,一邊默默地啃糖葫蘆。

卻不想這時候,周含潤往她這邊靠近過來,手中拿着什麽暗紅色的東西,嘴邊帶着輕快的笑意。

葉沐溪能看見他狹長的丹鳳眼,還有高挺的鼻梁……她沒有再動了,任由周含潤靠近她。

鼻尖是淡淡的梅香,和七樂門雪山之颠的寒梅是一個味道的,幽冷而沁人心脾。頭發上似乎被輕柔地戴上了什麽東西,等周含潤離她遠了一些後,她用手在頭上摸了摸。

不出意外,摸到了凹凸不平的玉質物什。再仔細地摸過去,葉沐溪發現……這好像是一根簪子?

“去買糖葫蘆時路過街邊的商販,看到這根血蝶簪,我覺得特別适合你,就把它買了下來。現在看來,它的确很适合你。”周含潤道。

“可我不需要簪子……”葉沐溪覺得平白受人恩惠不好,伸手想要把那根血蝶簪拿下來,卻被周含潤按住手,制止了動作。

“你在這裏沒什麽首飾,平日打扮也很簡潔,所以我才會想到把它送給你,”周含潤解釋道,眼底的神色卻是複雜難懂,似乎還蘊含着什麽更深層次的東西。

見葉沐溪還想要将那簪子拿下來,他又道:“這是我送給你的,那便是你的東西。你扔掉也好、使用也好,怎麽處置都可以,就是不要把它再次還給我。”

聽到這話,葉沐溪只好放下了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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