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從山下的鎮子坐馬車回去,已經是夜半三更了。葉沐溪回到她的房間,倒在床上便睡了過去,她在外面和周含潤逛了一天,早就累得不行了。

說起來,以朋友的角度看,周含潤還真是一個不錯的人。不僅謙虛理智有禮貌,處處為她這個好友兼客人考慮,還帶她去各種地方,完全盡到了地主之誼。

第二天一早,葉沐溪剛吃完早飯,不出意外看到有婢女從門外進來,低頭對她道:“大人,少門主已經在前廳候着,就等您過去了。”

葉沐溪點頭。

她知道周含潤這是想繼續帶她出去玩。過去的幾個星期,他也是這樣的——每天早晨都等在前廳,待她吃完飯後,就帶她去這裏的各個地方。

可是昨天她在大街上逛了一整天,現在腿還是痛的,她實在是不想動了,只想呆在七樂門休息一段時間。

想起昨天回來時,她從外面帶回來的各種吃食,葉沐溪對婢女道:“你讓他別等了,我今日去停雪閣。”她很久沒有去紀舒那裏看了,昨晚買了那麽多吃的,她一個也吃不完,正好可以送一些過去。

“是。”婢女退下了。

随意地整理了一番,葉沐溪帶上昨晚買的東西,與負責她起居的婢女一同去了紀舒那裏。

提到紀舒,葉沐溪覺得有些奇怪。紀舒這段時間似乎離開過這裏幾天,再回來時,他停雪閣這裏的守衛更嚴密了些。

這裏的守衛雖多,卻沒有一個人攔着葉沐溪,他們輕松地讓葉沐溪和她的婢女進去了。

……

閣樓朱紅色的門被推開,裏面昏暗依舊。檀香從香爐中袅袅升起,萦繞在室內,使聞者定心沉靜下來。

室內的窗戶沒有關,外面有梅花枝幹曲折,覆了雪的枝頭正探至窗口,将嫣紅的寒梅送上前去。

紀舒就站在那窗戶的不遠處。他的皮膚似乎更蒼白了些,像是很久沒有出去一般,白得近乎有些透明。他擡眸看着窗外的紅梅,手中動作卻是不斷。

葉沐溪走過去,發現他正在畫梅。

Advertisement

桌案上一副未完成的雪梅圖,那宣紙上的寒梅樹枝蜿蜒,每一個轉折都恰到好處,紅梅一筆筆點染在上面,似乎活了一般。

“你來了?”紀舒聽到動靜,知曉來者是葉沐溪,卻沒有停下作畫的手,連看都沒看葉沐溪一眼。

葉沐溪聽到他淡淡的語氣,也不在意,直接脫了身上的大紅鬥篷,在桌案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道:“昨天下山,給你帶了點山下的小吃。”

紀舒依舊擡筆畫梅,半晌後才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謝謝。”

葉沐溪對他這樣的态度已經習慣了,她撇了撇嘴,禮貌地回了一句:“不謝。”說完她也不覺得尴尬,就坐在椅子上看紀舒在宣紙上點梅。

身前的桌案上除了那幅畫之外,還擺着幾盤精致的糕點。葉沐溪閑着無事,便把那糕點拿來吃,邊吃還邊瞧紀舒作畫。

“咦,你這裏的糕點……居然沒有腥味?”葉沐溪手中一塊被咬掉小半的的雪梅糕,臉上神情疑惑不解。

“腥味?”紀舒終于擡頭了,他墨黑的眸子裏極快地掠過一抹深思,入鬓長眉微微皺着,似乎對這種情況有些預料不到。

“是啊,我那裏所有的飯菜,包括茶水甜點,都帶着一股味道,我還以為是這裏的水有問題,可你這裏的點心又很正常。”葉沐溪解釋。

紀舒卻沒有繼續接下這個話題。他的視線停留在葉沐溪身上……準确來說,是停留在葉沐溪頭上的血蝶簪上。

那是以前從未出現過的簪子。

執着毛筆的手無意識下落,筆尖觸碰到宣紙,鮮紅的顏料在畫上留下一道無法抹去的痕跡,生生将一副即将完成的寒梅圖給破壞了。

紀舒淡色的唇抿起,好一陣子沒說話。

視線轉移至手中的畫上,紀舒這才意識到那畫已經被毀壞。他用毛筆沾染了少許朱砂,當做沒看到那道長而鮮紅的痕跡,繼續點染梅花。

葉沐溪見紀舒沒有回她,也不再開口自讨沒趣。她在這裏又呆了一會兒,等将桌子上的點心全都吃完,才和婢女一起離開停雪閣。

沒有地方可以去,葉沐溪便回到了她的住處,準備好好睡個天昏地暗。但是她剛打開自己的房門,就看見了一個她非常反感的人。

“喲,回來啦?”尚容坐在她房間的桌子上,一腳踩着凳子,一腳懸空晃蕩。她手中倒了一杯熱茶,雙眼直視葉沐溪,道:“你這是從哪裏回來啊?……我猜猜看,你又和含潤哥哥出去玩了?”

“關你什麽事。”葉沐溪翻了個白眼。這段時間尚容不經常出現,她差點都忘了還有這麽一號人物。看着尚容在凳子上踩出的鞋印,葉沐溪道:“把你的腳拿開,別踩凳子。”

“我還偏要踩。”尚容從桌子上跳下來,稚氣未脫的臉上是挑釁的神情。她将那凳子踢倒在一旁,道:“這又不是你的凳子,這是屬于我姑父的,是七樂門的!你一個外人在這裏置喙什麽。”

“那好,你樂意踩你就踩,踩完趕緊給我離開。”葉沐溪懶得和她計較,大紅裙角微微擺動,她轉身便從房間裏離開了。

“喂,你走什麽走,我允許你離開了嗎?”尚容喊道,見葉沐溪依舊頭也不回地出去了,她急忙也跟着出去。

“小姐。”尚容身後還有一個侍女。

葉沐溪回頭掃了掃尚容還有她的侍女,冷笑一聲,道:“我已經出去了,尚大小姐還要如何?”

“不如何,就是看你不順眼。”尚容道。

“那這就是你的問題了,”葉沐溪無辜地聳聳肩,轉過身靠在游廊的柱子上,臉上滿是好奇地問:“說來奇怪,你不是被勒令不準出自己院子半步麽?現在怎麽溜了出來,不怕別人發現?”

“你……你怎麽知道。”尚容看了眼四周,在确定周圍确實沒有其他人之後,她的聲音擡高了,嗤笑道:“誰敢關我?你哪裏來的虛假消息,真是笑死了!”

“你的含潤哥哥告訴我的啊,這消息虛不虛假,你自己心裏清楚。”葉沐溪眼裏閃過一絲揶揄。

尚容白色衣袖裏的拳頭緊握,她怒視着葉沐溪,目光從葉沐溪的朱唇轉移至清澈的眼睛,最後上移到葉沐溪發頂的暗紅發簪上。

“那蝶簪是哪裏來的?你先前明明沒有首飾的,不會是偷來的吧?”尚容指着葉沐溪頭上的血蝶簪,說話時的氣勢和街上的潑婦有得一拼。

“懷疑別人偷盜的同時,請拿出證據,要不然這樣會污人清白,謝謝。”葉沐溪無甚感情地開口,她靠着欄杆坐在扶手上,繼續道:“簪子是少門主送給我的,不信你自己去問他。”

“含潤哥哥?”尚容低聲喃喃,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看着那暗紅剔透的簪子,她皺着眉頭伸出一只手,霸道地命令:“我不信,那應該是給我的。你快把它還給我!”

往常的時候,含潤哥哥也會給她帶過各種小玩意,所以這次肯定也是這樣。這簪子是含潤哥哥送給她的,只是中途被葉沐溪搶了去!

尚容越想,越覺得是這麽回事。她看葉沐溪無動于衷,始終沒有要把簪子給她的意思,于是她直接上前動手去搶。

尖銳的指甲在葉沐溪臉上滑過幾道紅痕,葉沐溪不由得龇牙。她正坐在游廊的扶手上,游廊之下便是冰冷的池水,尚容這一抓不要緊,頂多臉上疼幾下,可是她撲過來的動作特別猛迅,還一只手推在葉沐溪的肩膀上,看得出來,她想把葉沐溪推下水去。

這簡直不能忍……葉沐溪抓住身旁的柱子,側身一腳邁出欄杆,順着尚容的動作,借用異能和巧勁輕松地把尚容給推進了池水裏。

“早就看你不順眼了。”葉沐溪在游廊裏站穩,理了理自己淩亂的衣裙。看着池水中狼狽的尚容,她突然詭異地笑了,道:“你這麽沒禮貌可不行,姐姐教你怎樣乖一點,做個懂禮貌的好孩子。”

另一邊,停雪閣。

紀舒看着椅子上大紅的鬥篷,彎腰将它拿起來。

鬥篷做工精細,裏面是一層軟滑的羊絨,外頭繡有浮雲仙鶴,看起來鮮豔漂亮……不用猜便知道,這是葉沐溪的鬥篷,應該是剛才離開時,她忘記把這鬥篷給帶走了。

“主子,可否要屬下送去給聖女大人?”暗衛是時候出現,低頭半跪在地上。他一直隐于房梁之上,知道這鬥篷是葉沐溪的,考慮到紀舒的身體等因素,他很是自覺地從暗中出來。

“不必,我親自送去。”紀舒的語氣依舊是淡淡的,他拿了一把油紙傘就推門出去了。

……

“葉沐溪!”尚容雙手抱臂站在水中,凜冽的寒風吹來,凍得她牙齒都在打顫。這池水其實不深,堪堪到她的腰部,只是她掉下來的時候全身都濕透了,所以現在特別冷。

“小姐,小姐你沒事吧!”尚容的侍女在旁邊大呼小叫,可她叫了半天都沒有人過來。意識到這裏的人之前都被她和尚容支開了之後,她在游廊的欄杆上伸出手,想要去拉尚容上來。

尚容抓住侍女的手,用了點輕功回到游廊上。此時的她全身已經濕透了,白色裙子貼在皮膚身上,別提有多難受了。

“你居然敢推我下去?!”尚容咬牙。

葉沐溪站在尚容的不遠處,一臉無辜地開口:“我沒有,你自己掉下去的。”

“你?!”尚容氣道。

“我什麽我,”葉沐溪翻了個白眼。想到剛剛那一切都是由頭上的簪子引起的,她伸手在頭發上摸了摸,而後把血蝶簪拔了下來。

血蝶簪玲珑別致,在陽光下泛着異樣的光芒。

葉沐溪知道尚容特別喜歡她的含潤哥哥,于是故意惡心她道:“你不是喜歡這個簪子嗎?”

“你喜歡也沒用啊,這是少門主……”葉沐溪頓了頓,改口道:“這是含潤哥哥專門為我準備的,他看我沒有首飾,于是貼心地替我買了一個。你如果喜歡的話,再去向他要一個吧,不要搶我的……含潤哥哥要是知道我把他送給我的簪子弄丢了,他會生氣的。”

尚容的手捏在腰間的佩劍上,五指用力到發白。她委實被葉沐溪這話氣的不輕,道:“哥哥才不會這樣,這定是你的一面之詞。”

“我話就放這裏了,信不信由你。”葉沐溪一臉無所謂的表情,暗中卻是崩緊了身體,準備随時進入戰鬥狀态。她道:“哦,我忘了含潤哥哥這幾日每天都陪我下山玩,他現在怕是很累了。你過段時間再去找他吧,他需要休息。”

“含潤哥哥如何,才不需要你來管!”尚容陡然拔劍。佩劍鋒利充滿戾氣,白晃晃的劍面映着葉沐溪的臉,只是看一眼,便會令人不由得心底發虛。

葉沐溪卻毫不所懼,繼續和她唱反調:“含潤哥哥又不是你一人的哥哥,他對我這麽好,每天都帶我出去玩,我怎麽可能不關心他……”

尚容再也忍不住了,沖上去就想和葉沐溪打起來。但是她剛沖過去,便被不知道哪裏來的白衣侍衛給攔了下來。

伴随着白衣侍衛出現的,還有一聲磁性的低喝:“住手!”

尚容轉頭看過去,在看清來人後,她臉上滿是委屈地喊:“含潤哥哥。”

周含潤穿着低調的黑袍,狹長的丹鳳眼裏是銳利的精芒。他剛接到尚容去找葉沐溪消息,匆匆忙忙就過來了,現在應該是趕上了。

“沒事吧?”周含潤從門口走上游廊,直接無視了尚容,目光在葉沐溪身上來回打量,似乎在檢查葉沐溪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葉沐溪搖頭。

“多穿點衣服。”周含潤看着葉沐溪冷得發白的嘴唇,又掃了眼她單薄的衣服,不滿地将自己的大氅脫下來蓋在葉沐溪身上。

“謝謝。”葉沐溪攏了攏身上溫暖的大氅。

誰都沒發現,在這裏的不遠處,一個绛紫的身影站在那裏,也不知站了多久,又聽了多少內容。

紀舒遠遠看着游廊裏微笑的葉沐溪,還有她身旁的周含潤,唇角緊緊抿起。他手中拿着一件大紅的鬥篷,此時那鬥篷被修長如玉的手死死攥緊了。

“主子……聖女大人似乎已經沒有危險了,我是否還要過去?”暗衛小心翼翼地問。

“你留在這裏,保護她。”紀舒開口。

“是!”暗衛聽令留下。

紀舒一言不發地從這裏離開了。他轉身時,墨黑的眸子如深不見底的冰冷幽潭,那裏面是濃郁的黑,似乎要将人吸進去一般,滿是快要壓抑不住的神色。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