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恐怖綜藝(七)

周洛臣這瘋子, 他肯定是想把蛇放到通風管道裏,為的就是逼自己叫喊或是把他從管道裏趕出去!

看到周洛臣拎着玻璃箱走出客廳, 程知初渾身的血都冷了, 手腳發麻,難以置信竟然會有人用這麽殘忍恐怖的方式來對待年幼的孩子,而且看他的行為舉止, 分明已經不是第一次這麽做了。

所以地下室裏的東西堆疊在一起,剛好可以讓小孩子爬進管道,通風口的網罩是老化的,也是周洛臣故意留下的。

其他房間的通風口沒有封死,而是以花香作為屍體腐爛氣味的遮掩, 是要給孩子們從管道中爬出去的機會,可以和他在別墅裏玩捉迷藏。

這畜生就是在享受着把這些孩子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快感, 玩夠了就将他們殺死, 在他們的身體裏播種玫瑰花的種子,将他們做成花盆和花泥!

而他的手指肯定也是周洛臣故意弄破的,雖然現在已經不流血了,但他的身上肯定還殘留着血的氣味, 一旦那些對血味很敏感的蛇爬進來,一定能馬上找到他。

程知初不知道那些蛇有沒有毒素, 剛才周洛臣是用夾子把蛇夾出來的, 沒有直接碰觸,就說明那些蛇至少不是什麽溫順的品種,他不能繼續留在管道裏, 必須找個出口從管道裏出去。

他試着晃了晃客廳的網罩,但或許是周洛臣怕孩子可以直接從客廳的大門逃出去,這裏的網罩做得異常牢固,無法打開。

于是他只好換個方向,吃力地向上爬動,終于找到一個不太牢固的網罩,努力以最小的動靜将網罩挪開了一半,小心翼翼地從上面跳到了地板上。

跳下去之前,他把自己的鞋脫了,放在通風管道裏,只穿着襪子。因為赤着腳走路,聲音會很小,幾乎不會被聽到足音。

因為不能讓周洛臣發現他是從哪裏下來的,程知初搬了把椅子在通風口下,舉着床頭擺放的畫冊,将網罩勉強固定回原位,又把椅子和畫冊擺放了回去。

他爬出來的這個房間正好是周洛臣的卧室,這裏的布局和他之前所看到的幾乎沒有任何改變,只是牆壁的顏色更加潔白,看着更新一點。

那幅肖像畫就挂在原來的位置,畫中的男孩笑容純真,眸光澄澈,站在玫瑰花海中,确實非常漂亮。

只是一想到那花下埋着的屍骨,程知初就不寒而栗,移開了自己的目光。

剛才他搬動的椅子就在肖像畫的斜下方,椅子似乎一直放在這裏,支撐椅子腿的地板都有了淺淺的凹痕,似乎周洛臣經常會坐在這裏,癡迷地看着這幅畫。

程知初知道自己不能一直停留在這裏,剛想要出去,卻忽然聽到走廊裏傳來一陣腳步聲,同時還有周洛臣那溫潤的嗓音。

“知初,你在哪兒?別躲叔叔了,快出來吧。”

這變态怎麽這麽快就上來了!

程知初臉色微微一變,就聽到周洛臣走了過來,并按下卧室的門把手,輕輕推門而入。

“知初?”

周洛臣的目光掃過屋內,這裏一切如常,似乎沒有什麽人進入的痕跡,通風口也是完好的。

程知初趴在床下,通過垂落的床單與地面間的狹窄縫隙,萬分緊張地看着站在門口的那雙腳。

他攥緊的手心中滲出薄汗,在內心暗暗祈禱着周洛臣沒有發現異狀,能夠馬上離開。

然而事與願違,周洛臣只是頓了頓身形,而後竟直接走進卧室,還順手把門關上了。

程知初呼吸一滞,心髒幾乎都要停跳了。他手腳冰涼,額頭沁出汗水,看着周洛臣的身影在卧室中轉了一圈,随後走向角落,打開衣櫃,翻動着裏面的衣服。

此時的周洛臣背對着床,如果可以,程知初很想現在就悄悄爬出去,從門口逃走,他知道周洛臣很快就會檢查床下,到時肯定會發現他。

可是剛才周洛臣進屋時,卻把門關上了,如果他要從門口出去,把手被按下的聲音必然會驚動周洛臣,那時他一定會被周洛臣看見。

周洛臣翻完衣櫃,确定裏面沒人,又掀起了及地的窗簾,也同樣沒有人影。

這間卧室能藏人的地方只剩下床底,周洛臣唇邊揚起一絲微笑,俯身掀開床單,但床下也空蕩蕩的,男孩并沒有藏在裏面。

不在這裏嗎?

俊美的男人挑了挑眉,也并不懊惱,神色中的興致反倒更為濃郁。他站在男孩的肖像畫前,又靜靜地欣賞了一會,才轉身走出卧室,繼續尋找其他的地方。

“咔嗒。”

當門被關上,屋內歸于寂靜,過了一會,衣櫃的衣服動了動,程知初從裏面鑽了出來,大口大口地喘息起來。

就在周洛臣背對着屋內,去翻動窗簾的時候,他眼見如果再不轉移,就真的會被發現,于是就冒險從床下爬了出來,躲進了剛剛被翻過的衣櫃,鑽進了衣服堆裏。

好在周洛臣沒有關上衣櫃門,而且他翻動窗簾和他鑽進衣服堆裏都是布料摩擦的聲音,沒有引起懷疑,他這才僥幸躲過一劫,沒有被周洛臣看到。

要是再多來幾次,在被這變态發現之前,他恐怕會先被吓死。

程知初捂着自己的胸口,臉色十分蒼白。

剛才他緊張到心髒都快爆炸了,卻偏偏連大氣都不敢喘,拼命地捂着自己的嘴,不讓自己發出任何動靜。

這樣的感覺實在是太可怕了……以前他怎麽也想不到,一個活人竟然能比鬼還要恐怖。

又在房間稍微等了一會,聽不到周洛臣的腳步聲,程知初小心翼翼地将門打開一條門縫,偷偷地向外看去,确定周洛臣不在附近,就悄悄走了出去。

這座別墅很大,除了這一次正好撞上周洛臣,每次聽到有聲音,程知初就趕緊轉身逃跑,就再也沒有離對方特別近過。

別墅裏到處彌漫着芳香,色彩斑斓的花朵嬌豔盛放,就算是程知初也聞不到那股屍臭味,已經被徹底遮掩住了。

走廊裏挂滿了畫作,其中多是孩童的肖像畫,程知初經過這些畫作的下方時,總是有種他們在看着他的錯覺,那天真純潔的微笑似乎也蒙上了層層陰影,在掩埋着血腥的別墅之中,顯得萬般詭谲。

不知不覺中,程知初走進了一間畫室,這裏擺着不少雕像和未完成的畫作,充滿了顏料的味道。

程知初擡頭看了一眼牆上的鐘表,雖然他醒過來時不知道是什麽時間,但距離他第一次看到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

加上前面的時間,距離兩小時的時限已經很近了,只要他再堅持一會,就會獲勝。

雖然就算贏得這場游戲,他也還要另想辦法見到Boss,和輸掉游戲的結果是相同的,但程知初就是不想輸掉游戲,不想落入這個周洛臣手中,至少從畫中出去之後,他還能用自己現在的身體面對Boss。

而且那個Boss……程知初下意識地皺了皺眉。

雖然游戲剛開始的時候,他認定這個鬼應該就是周洛臣,但逐漸冷靜之後,他卻感到了一些違和。

鬼自稱他會以“人”的形象出現,并且追逐他,目前可以确定追逐他的人就是周洛臣,然而鬼在和他交流游戲的事情時,依然只使用文字,沒有使用周洛臣的形象講明。

追逐他的周洛臣仿佛和鬼是兩個分裂的個體,絕口不提游戲的事情,也似乎只将他當成一個孩子,而并非是使用孩童身體的成年人。

這是怎麽回事……難道鬼在隐瞞着什麽,又或者是它說謊了,其實它根本就不是周洛臣?可是這座別墅中也不存在第三個人……

程知初沒有想明白,就不再去想,轉身走出了畫室。

他不敢在同一個位置過多停留,因為後來周洛臣明顯發現他不是一直藏在某處,而是利用聲音判斷周洛臣在哪處,跟他兜圈子。

所以沒過多久,周洛臣也不出聲了,別墅陷入一片寂靜,程知初現在也不知道周洛臣到底在什麽地方。

現在程知初在二樓,躲在一盆巨大的盆栽後,非常小心地觀察着四周。他的腳下沒有明顯的障礙物,所以他沒有過多注意,可當他察覺到時,就發現自己已經踩上了一團黏糊糊的東西。

是膠水!

發現自己擡不起腳,程知初臉色一變,實在想不到周洛臣竟然如此陰險,專門在容易藏人的地方塗上膠水,想要把他粘住。

為了避免發出腳步聲,他早就把鞋放在了通風管道裏,現在腳上只有一雙襪子。不幸中的萬幸是他不是完全赤着腳,否則是皮肉被粘在上面,他就真的完全無法脫身了。

程知初馬上蹲下來要脫掉襪子,動作必須很小心,否則很容易粘到手上。

可就在此時,一陣腳步聲忽然從樓梯傳來,是周洛臣又從一樓上來了。

操!

饒是程知初脾氣再好,在這種時候也不禁在心中問候起周洛臣全家,急得滿頭是汗,想要脫掉襪子,卻不能發出任何聲音,更不能碰到盆栽的葉子,就變得格外艱難。

周洛臣走上二樓,面沉如水,唇角緊繃,心情差到了極點。

因為一直找不到男孩的蹤跡,他的耐心已經告罄,他沒想到男孩竟然這麽聰明,還那麽能忍耐,過了這麽久,都沒發出任何聲音,一般的孩子很難做到這點。

該不會已經逃出去了?不可能,除了大門,這裏沒有其他出口,但大門也不是能随便打開的,必須得有他手裏的鑰匙才行。

盡管如此想着,可周洛臣還是忍不住懷疑男孩是不是逃走了,神色越發陰沉。

程知初蹲在盆栽後,眼看着周洛臣越來越近,可他的襪子才剛剛脫掉一只,他不由臉色慘白,緊張到幾乎不能呼吸了。

“鈴——鈴——”

就在此時,樓下忽然傳來了非常急促的門鈴聲,同時大門也被使勁敲響,白惜行在門外喊道:“周老師,老師!我們找到知初了!”

屋中的兩人同時一驚,程知初還沒反應過來,怎麽自己會被“找到”,周洛臣面色微變,立刻折返回去匆匆下樓,要去打開屋門詢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趁着他離去,程知初抓緊時間把另一只襪子也脫了下來,赤着腳又躲進了一間房屋裏,撐着地面急促地喘息起來。

為什麽還沒到兩小時?怎麽還不結束?他真的快要撐不住了!

他的情緒也有些崩潰了,心中無比煎熬,只希望時間過得更快一些,或許是他的祈禱起了作用,此時地板上浮現出一行血字,向他宣告游戲結束了。

「兩小時到了。你贏了。」

他贏了……?他從周洛臣的手裏逃出來了?

是嗎,原來他贏了,不用再逃了……

程知初愣了幾秒,緊繃的身體驀地放松下來,渾身一軟,立刻癱倒在地上,巨大的後怕與疲憊如潮水般湧來,讓他簡直連一根手指都不想動,隐隐有了想哭的感覺。

過了一會,樓下突然傳來一聲重物倒地的聲音,随後有兩道腳步聲匆匆登上樓梯,走廊裏傳來屋門被接連打開的響聲,來人似乎是在焦急的尋找着什麽東西。

為什麽他還沒有回去?難道就算贏了游戲,他還要面對周洛臣那個變态?

程知初有些慌了,吃力地從地上爬起來,畏縮地向後退着,下意識地想要躲藏到衣櫃裏。

“咔嗒。”

就在這個時候,屋門被打開了,有道人影從門外走了進來——

……

黑暗的別墅中,白惜行和季雲肖在房間裏等待着,昏迷過去的攝影師也在之前醒了過來,絕望地坐在地上,以為自己就要死在這裏。

自從程知初上樓後,血字告訴他們不要走出這個房間,就再也沒有出現過,樓上也十分寂靜。

季雲肖攥緊雙手,面色蒼白,下唇已經被隐隐咬出血痕,顯然十分擔心程知初的狀況。

和他比起來,白惜行倒是相對淡然許多,沉默許久,突然輕輕說了一句:“程學弟一定不會有事的,我們都會從這裏平安地走出去。”

“對于別墅存在的鬼魂,你有沒有什麽頭緒?”季雲肖抿了抿唇,問道,“會不會是周洛臣周老師?”

“我不知道。”白惜行說着,目光中透出幾分不易察覺的諷刺,平靜說道,“但我想……那不會是周老師。”

——如果周洛臣會變成厲鬼,也早就該變了,而且他肯定會被厲鬼瞬間殺死。

畢竟就是他親手把周洛臣的屍骸埋在了這座庭院裏,用那些血肉種植出嬌豔的玫瑰,就一如周洛臣曾經對那些孩子做的。

更何況在堂兄殺死周洛臣的那天,他也是幫了不少忙的。

白惜行垂下眼睫,唇邊揚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其實他怎麽可能不認識程知初?他非但認識,甚至在堂兄失蹤後,他還一直監控着程知初,對他的一舉一動都了若指掌。

因為他就是堂兄畫中的孩子,也是堂兄魂牽夢繞的心上人。

他一直相信着,總有一天,堂兄會為了程知初回來,也一定就在程知初的身邊。

當年還很小的程知初受到了強烈的刺激,遺忘了許多事,可是對于那時在別墅中發生的每一件事,他卻都記得格外清楚——

“哥,你瘋了?你怎麽能把周老師打暈啊?”

看到周洛臣暈了過去,白惜行面露難以置信的神色,驚愕地看着自己的堂兄:“我們還沒确定程知初就是被周老師藏起來的吧,要是他不在老師這裏呢,你打暈老師,之後要怎麽交代啊?”

“有人看到周洛臣把一個男孩從汽車的後備箱裏抱出來,帶進了這間別墅,這還不夠嗎?”

俊美的少年眸光森然,瞥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周洛臣,毫無溫度地說道:“時間也能對得上,那就是知初,是他把知初藏了起來,卻并不承認,對我們說謊。”

“……”

白惜行啞口無言。的确,他們第一次過來找周老師,周老師說他不知道那孩子的下落,後來他們到處打聽,終于有人說好像是看到過一個男孩,卻是在周老師這裏。

他們對老師起了疑心,因此謊稱自己找到了男孩,以此試探老師,果不其然,老師的表情有些慌亂,給他們開了門,詢問他們是怎麽回事。

他本來還想更多試探幾句,卻沒想到堂兄直接把老師打暈了,而且下手極重。

他從來不知道,向來冷漠的堂兄竟然會有如此可怕暴虐的一面。

“把周洛臣綁起來,堵住他的嘴,丢進房間裏。”

白易忽然冷冷地說道。

“……有這個必要嗎?這可是周老師啊……”

聽到他的話,白惜行微微張了張嘴。今天堂兄的每個舉動都遠遠超出了他的認知,讓他感到極為陌生,仿佛從男孩出現後,他的堂兄就變成了另一個人。

“不管他是誰,他都碰了知初。”

白易的聲音很輕,眸色卻濃郁得如若死寂的黑暗,沒有絲毫光芒,令白惜行渾身一冷,竟從心底産生了深深的懼意。

“要是他對知初做了什麽……”

“我就殺了他。”

+++

白易的日記·第四十二部分

噩夢還在繼續。

這一次是知初掉進了水裏,泉水女神帶出了現在的知初,小時候的知初,以及女孩模樣的知初,向我詢問,哪一個才是我的知初。

雖然無論知初是什麽樣子,我都很喜歡,不過我還是誠實地回答了女神的問題,我說現在的知初就是我的知初。

但是女神把三個知初全都帶走了。

她說我在說謊,還說我根本就沒有知初。

……

我讨厭這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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