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當年識
加不加入救植會。這個問題,徐牧一路帶回了家思考。
可他思考最多的,仍是他前世記憶的問題。
他的猜想究竟是對是錯,蔣以覺是不是有上個時空記憶?
想到才和蔣以覺鬧了些矛盾,徐牧就不想再去找蔣以覺問這些。
也許齊洺桓說得對,他可以做一些其他的事情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于是,他又思考起是否要加入救植會的問題。
夜晚,徐牧的母親已經睡下,父親還在客廳發呆。
徐牧出來喝水,看見父親盯着電腦裏的一封電子郵件,郵件上面有救植會的會徽。
真是無孔不入。
徐牧心裏暗念了句。父親才被研究所撤職沒多久,救植會就趁勢鑽進來了。這種求賢若渴的态度,遠比随随便便就踢人的植研會積極得多。
“還沒睡呢?”徐博才這時注意到站在房門口的徐牧。
“嗯。”徐牧點了下頭,來客廳喝水,明知父親在看什麽,還要裝不知曉問,“你怎麽還不睡?看什麽呢?”
徐牧原以為,像救植會這種對植研背景人員不能明面擺出來的東西,父親會遮掩一下。倒不想父親回答得幹脆:“救植會的邀請函,邀請我做他們的顧問。”
徐牧稍一頓,“哦”了聲:“那您怎麽想?”
他該不會真心動了吧?徐牧水杯捏得發緊。要是父親跟救植會扯上點關聯,這輩子肯定都沒回研究所的可能。
“我老了,經不起折騰。”徐博才雙手扶着額頭嘆出一口氣,“救植會的這些人和植研會不同,他們是真正想讓這個世界變好的。植研會曾描繪出一幅令世上所有人渴望的未來藍圖,他們把話說得漂漂亮亮,但實際,暗裏權利勾結,每個人只圖眼前利益,根本沒人真正為植物的未來、為人類的未來想過。在研究所這麽多年,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以為自己清清白白就好。其實,我和他們沒什麽不同。”
徐博才抹了兩把臉,眼眶有些紅,他接着說:“我接觸過救植會的人。他們每個人,不管是年輕的還是年紀大的,眼中都藏不住願為這個世界奉獻的火焰。他們擁有為這個世界奉獻的激情。如果再年輕個十歲,我一定會和他們一起拼搏。但現在的我已經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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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牧理解父親。父親這幾年身體不太穩定,誰也不敢保證他什麽時候會不會大病一場。按照父親的個性,進入一個組織,一定會竭盡全力為組織奉獻。倘若在關鍵時刻因身體倒下,肯定心有不甘。
這種年輕人才有資本去擁有的拼勁,他已經擁有不起了。
徐博才把目光放到徐牧身上:“要是你能學有所長,我真希望你……”話到這裏一頓,最後嘆出二字,“算了。”
父親對自己竟已不抱希望。徐牧可悲地想,他原來已經這麽不被父親看重了。
可是回想起上大學的這幾年,除了睡覺、逃課、和朋友厮混、跟蔣以覺紙醉金迷,他竟然想不出自己在這項專業上下過什麽功夫。唯一對這門專業認真的時候,就是被孫老師任命管理農田的時候。
回到房裏,坐在書桌前的徐牧,中二病發,心中對自己說:徐牧,你該為這個年紀做一些事情。不為世界,不為人類偉大事業,只為這個不該被辜負的年紀。
次日下午,徐牧在猶豫許久後,終于下定決心撥通齊洺桓的電話。
他兩排牙齒打架打了許久,總算說出:“齊老師,我想加入救植會。”
電話那頭迎來短暫沉默,跟着認真地回答:“我們非常歡迎你的加入,徐牧。”
植研會近來風雨頗多,除救植會在東京掀起的風波外,還有界內的搖晃。
蔣氏集團是國內植研會的經濟頂梁柱,國內植研會百分之七八十的資金都靠蔣氏注入。而這些資金在國際植研會裏占百分之三十以上。
然而近些日子,蔣氏內部的矛盾引發起來的蝴蝶效應,令植研會一系列項目開發受阻,導致國際植研會風風雨雨不斷。多個項目關閉,多項活動取消。原先定好的加拿大學術交流會,抓着其他巨頭抛下的救命草,勉勉強強撐着。
蔣以覺跟蔣信吵架了。
尋常人家的父子吵架,意味着家庭将迎來數日“冬天”。
蔣氏父子吵架,意味國內大部分經濟将迎來“冬天”。
這回他們吵得很厲害,這“冬天”不免比往年嚴寒一些。
敘木跟壤驷可能要分割兩家,可怕的是,股票下跌的竟然是蔣信的壤驷集團。足以證明這些年來,敘木與壤驷孰輕孰重。
壤驷明面上是母公司,實際多年來經濟都跟着敘木轉。敘木跟壤驷分裂,股市起碼災難三天。這三天,足以使多家公司破産,多個股民去世界峰跳樓。
業內傳言,造成這重大災難的,是那名跟蔣以覺在酒吧裏激吻的男大學生。因為那個大學生,蔣氏父子吵架,因為蔣氏父子吵架,引發三日股災,多人破産跳樓。甚至還波及到全世界的植研會。
一個籍籍無名的大學生,造成這等災難,實在令人唏噓。
而這個病害源頭,完全不知道這些事情,照樣在農田裏照顧他的瓜果蔬菜。
“你和我大舅子吵架了?”韓遠玉來找徐牧,一手搭在徐牧肩上問。
“你大舅子?”徐牧一時沒反應過來。
“蔣以覺啊。”
徐牧了然了。這只癞蛤蟆還惦記着蔣凝宥呢。他真的傻,根本不知道蔣凝宥是個什麽厲害角色。她要真跟韓遠玉玩起來,三天內能把韓遠玉跟他家公司啃得骨頭都不剩。明日去世界峰跳樓的就多韓遠玉他老爸一個。
“幹嘛這麽問?和你有關系嗎?”徐牧拍開韓遠玉的手,不想回答他的八卦問題。
韓遠玉摸了摸自己被冷落的小手,笑呵呵道:“我看見他來咱們學校好幾次了,每次都是在農田前看了會兒就走。你們要是沒吵架,他沒理由不進來找你啊。”
徐牧眼睛一瞪,看着韓遠玉:“他來過?”
“啊,來過好幾次了啊。真的,我沒騙你。你要不信,今天幹完活先別走,在這裏多待會兒。他今天肯定還會來。”
徐牧背過身去接着幹活:“關我什麽事,我才不想知道他有沒有來。”
下午五點半。徐牧幹完活,換好便裝,躲在農田外面吃零食。
他在心裏騙自己說,只是不想那麽早回家。
沒一會兒,聽見動靜。徐牧探出腦袋偷望,蔣以覺果然來了。
蔣以覺站在農棚外面看了一會兒,沒看見裏面有人,眸中泛起失望的神色。本打算轉身走,卻發現躲在外面的徐牧。
“……”蔣以覺愣在原地。
徐牧既然被發現,就不好意思再躲。咳了一聲,慢慢走出來,摸摸鼻子說:“我聽韓遠玉說,你來好幾次了。”他走到蔣以覺面前,停住腳步。
他最近沒給蔣以覺什麽好态度,今天是最好的一次。
蔣以覺說:“五次。”
“這次是第六次。”
徐牧又摸了兩下鼻子:“你有什麽事嗎?”
“只是想看看你而已。”
“哦。”徐牧點頭,腳尖不知所措地一踮一踮。分散注意力的方法果然有些效果,身體一好,對蔣以覺又沒抱有那麽大的抵觸感了。
二人許久無話,徐牧忽然說:“我加入了救植會。”
“是嗎?”蔣以覺沒什麽太大反應。盡管家族和植研會有千絲萬縷的聯系,依然沒對“救植會”這三個字太排斥。他也不認為,加入救植會的徐牧和自己是站在對立面的。
“下個月要跟他們一起出去。”徐牧補充了句,“這次是真的去考察。”
“你們要去的地方是哪裏?”
“這是機密,我也不知道,得跟着他們去才知道。”徐牧說的是實話。齊洺桓只讓他當天跟着走就行,其他什麽都沒透露。
靜默很久,蔣以覺問:“你可不可以不去?”
“為什麽?”
“我會想你。”
徐牧笑了聲。這是他幾日來,烏雲破開重見日光般地再次對蔣以覺笑:“才去幾天,很快就會回來了。”
“可是……我真的會想你。”蔣以覺看着他,眼神充滿複雜的不舍。
徐牧搖頭:“我必須要去,為了我想要的未來。”
“你想要什麽未來?你想要的未來,我都可以給你。”蔣以覺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
這些話一如往常讓徐牧心動,可他不能再為自己懶散的欲望妥協。
“我想要有花的未來,我想看見花海,大片大片的花海。”徐牧将手抽出來,說,“這個未來,我想自己去争取。”
蔣以覺沒有再說出話,只是望着他,眼中流露出讓徐牧以為自己看花眼了的委屈。
徐牧揉了兩下眼睛。蔣以覺眼中的那絲委屈不存在了,他果然是看花眼了吧。
深吸一氣,徐牧看了看天,問:“你相信前世今生的理論嗎?”
蔣以覺愣住,臉色微妙的白了一下。
腦袋一側,徐牧的目光落在蔣以覺臉上:“如果我說,其實我們上輩子就認識,你信不信?”
蔣以覺原先微白的臉,這下白得更透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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