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姬冥淵想過無數種與江舟重逢的方式,但絕沒有想過,他這輩子與江舟的第一次相遇,與上輩子幾乎一模一樣。

這個從頭到腳都散發着慵懶氣息,穿戴鬼泣毫不掩飾的少年,正是他上輩子的好師弟,接了他的班的鱗陽谷之主,如今的仙林盟主江舟。

而且江舟比他印象中的要年輕,好像還沒拜進鱗陽谷的時候。

“喂,你聽見了沒?我要買你手裏的金魚。”江舟見眼前人發呆,有些不耐煩。

“你……不認識我?”

“我當然不認識你!”江舟認為此人有神經病,聽不懂人類的語言,完全不可理喻。

不對啊!江舟怎麽可能不認識姬冥淵?當年他們打鳳凰山的時候,可是對着姬冥淵的畫像研究了很久,難道是時間長了不見面,江舟給忘記了嗎?

江舟的表情不似作僞,是真的不認識他。

或者是……失憶?

“你怎麽坐着皇家的馬車出來?你與你的家人和好了嗎?”

江舟回頭看看,他明明讓仆人買了一輛民間的馬車,他家的馬車怎麽會如此質樸?這人竟然知道,他與家人關系不太和睦,每天盼着親人死翹翹,經常搞個暗殺刺殺一類的。

此人知之甚多,不知底細,還是少招惹為妙。

“這人神經病。”江舟與小姑娘建議,“換一個吧,那個猴子也挺不錯。”

“我就要金魚,要他手那個金魚!”小公主不依不饒。

姬冥淵立刻遞上去,“給。”

“大哥哥,你把它送給我嗎?”小女孩接過小金魚,非常開心。

“我本也是買來送人,拿去玩吧。”姬冥淵說。

“那就謝過公子了。”江舟懶得客氣,既然人家白給,不要白不要。說完,他準備回馬車睡個舒服覺。

“江舟你等等……”

“在下姓李。”江舟剛要走,身後的人就趕上來,可能是認錯人了。

李是國姓,當朝皇帝的姓氏。

他與江舟兩人,在拜入鱗陽谷之前,都不姓江。他是家族送來鱗陽谷專程拜師學藝的,許多大家族都會送家族年幼子嗣到仙門,跟随仙門的主姓氏修行。江舟是跟家裏鬧得太僵,主動要求把姓給改成了師門的姓氏。

看來,這一百年裏,發生了不少事兒,江舟失去了對姬冥淵的記憶,與他家裏關系也緩和了不少,說不定,跟他家裏人在一起的時候,暫時把姓改回去。

忘了正好,兩人本該是敵人,江挽與世尊的死,怎麽說也都算在他姬冥淵的賬上,如此,他和江舟還有做朋友的可能。

“李公子,我路過這兒,在此歇腳,我覺得我們挺有緣分的,不如,我們去隔壁酒家喝一壇吧?”

“不去,”江舟果斷拒絕,“我與你非親非故,再說我還要睡覺,如此寶貴的午睡時光,怎能用來做喝酒這麽無聊的事?”

“……”

江舟拉着皇妹,坐上馬車,連個白眼也沒留給姬冥淵。

微微有些沮喪,姬冥淵覺得江舟越長越不成熟了。沒有禮貌!鱗陽谷八千條家訓,已經被他當包子打狗了。鱗陽谷交給他,真的能行嗎?不過這不管他的事,作為鳳凰山主,擺在他眼前的,是如何把自家地宮的大門打開的問題。

他重拾心情,重新買了兩個泥人,不如小金魚好看,是兩個長袖飄飄的仙童,準備回去送給江漁跟花痕。

果不其然,江漁不在乎什麽禮物,只要是他送的,就一定會喜歡。看着江漁愛不釋手的樣子,姬冥淵心裏像喝了蜂蜜一樣,甜絲絲的。

花痕嘟着嘴,“只能看不能吃,你送我這沒用的東西做什麽?”

姬冥淵氣得奪過來,“不要給我。”

花痕心情一直很低落,“你們說,我爹為何不記得我?他連我娘也不記得。他竟然說,那個女人是他一生唯一愛着的女人。”

姬冥淵想起江舟,遇上失憶人口的頻率是不是有點高?

“神殿是什麽狀況?”江漁問。

姬冥淵把情況大略一說,“普通的屋子,我用了探知,沒有任何法力。”

“那你許願了嗎?”

“許願倒是許了,不過大部分是火神與雪神前輩許的,他們許了太多願望,即使真有天神,也被他們煩死。”

江漁輕笑,“明天我們一起去。我也想把那天神煩死。”

姬冥淵沒有與江漁說起,他遇見江舟的事。畢竟江漁身上的傷是江舟所為,江漁自始至終不願意告訴他原因,但兩人若是相見,心裏定然是不舒服的。

“小冥兒,你說花魔窟就在這附近,會不會,這座城就是花魔窟的地界?”

“這倒不會,我的探知,自從上了鳳凰山,就自動好用了。這裏沒有半分花魔的痕跡……”

忽然,門口傳來一片混亂,“妖……妖怪啊……城外有妖怪……吃人,吃人!”

前院的女子哭着說,“相公……相公他剛剛出城……他說要去采藥……”

“爹!”

姬冥淵回頭,花痕人已經跑了出去。

“江漁,你留下,我出去看看。”姬冥淵匆匆吻了江漁,讓他安心在家裏等,自己追着花痕,沿着巷子上了主街,他問了幾個跑的匆忙的人,斷定在西城門有事發生。

他也感知到,西城門一股強大的力量,橫空出世,沒有任何的預兆。

花痕這小屁孩跑哪裏去了?姬冥淵暗恨,自己收了個不省心的徒弟。

總之,先去西城門。

城門外,真有個怪物,姬冥淵覺得眼熟,怪物有房屋一般高,如同一只巨大的癞□□,有一張血盆大嘴,前爪無比有力,正抓着一個幼小的身體。

花痕……姬冥淵遠遠見怪物爪下的花痕,口鼻流血,奄奄一息。火神與雪神,剛剛被他跟江漁的吻給弄暈了,此時,他的長生訣多半也不管用。

來不及細想,他順手在地上抄起一條鐵棍,邁開輕雲步,準備大幹一場。

忽然,一道劍光從天而降,在怪物爪子厚厚的皮肉上,切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怪物吃痛,爪子松開,花痕如一片薄紙一樣,從半空中掉下來。

姬冥淵飛身過去接住,花痕已經暈了過去,“傻孩子,你爹都不認你,你還跑出來拼命。”

他把花痕送到旁邊安全的地方,回來,江舟與怪物纏鬥在一起。

剛剛揮下來的劍,是江舟的,奇怪的是,江舟并沒用他随身的笛子,而是用了一把華而不實的禦用長劍。

一陣猛砍,毫無章法……姬冥淵看的迷茫,怪物除了體型比較大,卻很笨拙,江舟的修為一個指頭就能秒殺。可江舟完全是在用普通人的武功跟怪物過招,難道江舟是跟他一樣,把他鱗陽谷的仙門功法也給忘了嗎?是靠着敏捷的動作,在跟怪獸玩過家家嗎?

不好!

“江舟!小心身後!”姬冥淵把手上的鐵棍扔了出去,怪物被砸中腦袋,雙手捂頭,狂叫一聲,江舟趁機避開了。

手裏唯一的兵器扔了出去,姬冥淵只能靠着輕雲步躲閃發狂的朝他打來的怪物,江舟一劍砍向怪物的後背,順手遞了一把劍來,似乎是某逃跑的人留下的。

姬冥淵接過,道了聲謝。

江舟邊打邊靠過來,“我與那個江舟,真的如此相似?你已經叫錯兩次了。”

“差不多吧。”雖然很危險,但姬冥淵心裏油然而生無比的快樂,他與江舟,多久沒有并肩作戰了?

兩人背靠着背,舉劍刺向橫沖直撞過來的怪物。

“你用束縛術束住它!這樣下去,他會毀了城牆的。”姬冥淵刺了怪物很多下,發現怪物的皮很厚,他的劍不夠鋒利,完全刺不穿。

“束縛術?那不是仙術嗎?我不會那玩意兒。”江舟手裏的劍也不能刺透怪物的厚皮。

這失憶,真徹底。

“你刺瞎怪獸的眼睛。”姬冥淵瞅準怪獸的心髒位置,怪獸一直用半只前爪護着,定然是軟肋,“我接近他,趁他痛苦時候,一擊必中。”

“那你小心點。”江舟踏着城牆牆壁,飛躍空中,手上的劍向着怪物頭部刺去。

姬冥淵看都沒看,他信任着江舟,一定能成功。他的意識回歸神識之海,尋找瞬移的光門,他想着怪物心髒的位置,抓住光點,手裏緊握的劍上,瞬間被血染紅。

怪物的心髒被刺穿,龐然大物倒了下來。

“這是什麽東西?”江舟走近,跳到怪物巨大的身體上。魔獸的屍體很快化為灰,随着清風飄散。

姬冥淵見過這品種,“大概是魔獸。”

想上輩子,他跟江舟确立朋友關系,也是因為一起打了一只發狂的魔獸。跟這一只,是一個品種。當時他受命下山游歷,正遇到一處魔獸作亂,調查時被魔獸發現陷入戰鬥,因為大意被魔獸抓傷了腿,還是皇子的江舟路過,亂入陣中,兩人配合默契,解決了魔獸。

之後,兩人找了個小酒樓喝了三天三夜的陳年老酒,江舟就表示想與江挽一起游歷天下做鋤強扶弱的大俠。兩人年輕氣盛,一拍即合,一路南下,游山玩水,魔獸倒是沒再有,但順手收拾了不少作惡的強盜跟貪官。

他們做好事不留名,被民間稱為“無名雙俠”。“無名雙俠”的名號越叫越響,天南海北先導魔道沒有不知道的,連鱗陽谷那邊都寫信跟他打聽,最近風頭正勁的“無名雙俠”是何許人也。

一次,江舟從江挽口中知道了鱗陽谷仙門招收名門弟子的習慣,表示很有興趣。游歷結束,兩人喝了個酩酊大醉,非常不舍的依依惜別。

誰知過了幾年,江舟帶着許多珍貴的寶貝登鱗陽谷山門,入門當了半年不到的衆位弟子,世尊就收了他當第三個徒弟,還改了姓氏。

往事依稀腦海,真是陰差陽錯,這輩子以姬冥淵之身,又重新來過一次。

“你的名字?”江舟問。

“江挽。”姬冥淵很不要臉的欺負了下失憶人士。

“李桐。”江舟打了個哈欠,說,“今天真是暢快!睡不着了。走,咱們喝酒去。”

夢影壁:少年游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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