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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啊啊,真是的……我們這麽多雙眼睛,居然沒有一個人看到事情發生的經過嗎?”太宰治輕輕嘆了口氣,“……沒辦法,雖然很麻煩,但也只好這麽做了。”

“那麽,最後一個看見亂步先生在大廳時狀況的人,請舉手——”

02.

這是棟老舊的洋房,有着一座小小的花園、精致的門廊與兩邊對立而建的閣樓尖頂。花園中一片灰敗的植物殘骸與磚牆上斑駁的紅漆,讓人并不難想象當這座洋房還未被棄用的時候,這裏暖香襲人、花團錦簇,是多麽令人心生向往的溫馨景象。

不過那也是未曾被棄用時候的事情了,在多年前這裏發生了某個事件之後,這裏就被查封,然後再也沒有人來了。

然而現在卻有六個人聚集在這棟紅色洋房的大廳裏。

太宰治、中島敦、國木田獨步;中原中也、芥川龍之介、梶井基次郎。

偵探社和黑手黨,各自因為不同的原因來到這棟洋房,在門口遇上,又經歷一番冷嘲熱諷、以及差點動起手來的前奏後,看在天邊快要消失的最後一抹夕陽餘晖的面子上,兩撥人約定好了互不妨礙的口頭條約,暫時偃旗息鼓。随後由對付各種鎖頭很有一手的太宰撬開門鎖,兩方一同踏入這棟塵封的洋館,黑手黨去了二樓搜尋任務命令中的某樣東西,而偵探社則停留在一樓,查找委托所需要的某些線索。

但偵探社來得其實是四個人,除了上述三人之外,偵探社的大腦、江戶川亂步也跟着來到了這裏。在偵探社其他人分頭進入衛生間或者廚房等地方的時候,他一個人站在鋪了厚厚一層灰塵的大廳裏,右手的手指如同往常那樣輕輕抵着下巴,眯起眼睛思考着什麽。

他保持着這樣的狀态過了大約五分鐘,才忽然一挑眉梢,手指放下來轉而手搭涼棚看向這棟洋房右側通往二樓的旋轉樓梯。

“原來如此……”聲名在外的大偵探自言自語,“是這麽一回事啊。”

他笑起來,然後擡腳向樓梯的方向走去。

又過了十分鐘,中島敦從一間看起來曾是客房的房間裏出來,他咳嗽着用右手揮去鼻尖飄蕩的灰塵,左手則拿着一本十分破舊的書,穿過走廊走向約定好集合的大廳:“亂步先生,請你看下這個——咦,亂步先生?”

空蕩蕩的大廳,頂上懸吊着造型繁複的水晶燈。剛一進門看到那吊燈的時候中島敦還不由得發散思維,若是這盞不用猜就能知道有多沉重的水晶吊燈掉下來、下方又恰好有人的時候該怎麽辦,所以當亂步先生懶洋洋地聲明會“在這盞吊燈下等你們調查完畢”的時候,他印象也就格外深刻一些。

但現在,那盞看來暫時還不會突然墜落的吊燈下卻空無一人。原本該站在那裏的亂步先生不知所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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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去洗手間了嗎?中島敦暗暗想着,同時他注意到,進來時敞開的大門不知何時關上了,門軸生鏽的暗紅色大門緊緊合攏,當初為了(盡量不弄壞它的前提下)推開它可花了不少力氣。

“怎麽了?敦,亂步先生不在嗎?”稀稀拉拉的腳步聲從一樓另一側走廊傳來,國木田走到大廳,見到眼前獨自一人站在大廳中央的中島敦後皺起眉,輕輕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鏡。

“咦——亂步先生不見了?”太宰治從廚房的方向走來,邁着不緊不慢的步子走到近前,站定。他擡起頭四處打量了一下,緊接着又低下頭,摸着下巴打量起了地面上的灰塵。

經久沒有人進入,這裏的地面上早就落了一層厚厚的灰塵,當人走進來的時候,地面上的腳印就格外明顯。只是他們剛才一行七個人十四只腳在這裏走來走去,地面上的腳印早糊成了一片。

“怎麽樣,太宰。能發現什麽嗎?”國木田眉頭緊鎖。“亂步先生失蹤”——這件事可大可小,若是亂步先生同往常一樣,只是一時心血來潮才獨自走開的話那還好說,

但若亂步先生不是自願離開的話……那他們就要有得忙了。

“嗯……沒有外人留下的痕跡。雖然很模糊,但亂步先生的鞋底花紋比較特殊,所以好歹能夠分辨出來。”太宰治的目光順着在一大片腳印中特定那種腳印的移動而移動,到達腳印的盡頭後輕輕一眨眼,忽然彎起嘴角笑了起來。

“有什麽好笑的!”國木田十分嫌棄太宰這幅有話不能好好講的樣子,“有線索就快點說出來。”

“唉,國木田君,真的是一點耐性也沒有呢?”太宰笑眯眯地說,“雖然不知道亂步先生現在在哪裏,但從腳印的方向看,你可以問問可能會知道的人嘛——”

“是不是呀?”他的眼神投向那段帶着鐵藝扶手的旋轉樓梯,慢吞吞地拖長了嗓音:“某個戴着奇特品味帽子的小矮人~”

剩餘的兩人一同把目光轉向那架旋轉樓梯,黑手黨的各位正站在二層的樓梯口。芥川龍之介用手掩着口鼻一步步往下走,看來這種充滿了灰塵的空間讓他十分不适;梶井嘴角照常咧着着誇張的弧度,一邊在筆記本上快速記着什麽,一邊用差不多相同的速度走在芥川後面。

而中原中也還站在樓梯的最上面一格,挑着眉,居高臨下地沖太宰露出一個厭棄的神情:“哈?某個青花魚白癡在那邊自己嘀嘀咕咕什麽東西呢?”

“啊,生氣了?”太宰治的笑容怎麽看怎麽充滿了一種要挑起戰争的不懷好意,“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嘛。畢竟,不管是對帽子的品味還是中也那可憐的身高,這些全——部,都是事實呀!”

中原中也額角青筋歡快一跳:“太宰,你這混蛋——”

“啊啊,太宰先生,現在不是起争執的時候吧?”中島敦一臉無奈地勸說。

“敦說得有道理,現在的确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當然,這是在事情與這些黑手黨成員無關的前提下。”國木田獨步冷靜道。随即他腳下步子一轉,轉向樓梯的方向,然後在那邊“看你們偵探社又想搞出什麽花樣”的眼神中開口問道。

“我們這邊有一個人不見了。失蹤的是名偵探,江戶川亂步先生——根據地上的腳印,太宰他判斷亂步先生曾經上過樓梯,”國木田從太宰剛剛的反應中已經猜出了他的分析結果,“黑手黨的各位,你們有誰見過亂步先生嗎,就在剛才?”

“江戶川亂步?”中原中也懶得走過長長那麽一截旋轉樓梯,他撐着鐵藝扶手直接從二層飛身而下,落地時甚至沒有驚起多少塵土。“啊,我記起來了。那個腦袋格外靈光的偵探先生啊。”他轉過頭,問還在樓梯上的梶井,“喂梶井,我記得你是在樓梯旁邊那間屋子裏查看的吧?有看到什麽人上來嗎?”

“沒——有。”梶井終于從他的筆記本裏擡頭,另外一只手裏抛着一個檸檬,嘻嘻嘻嘻笑起來的樣子比起科學家更像神經病,“我以科學家的名義擔保,在我們下來之前,沒有任何人去過二樓。”

“——喏,好像就是這樣。”中原中也轉回頭,挑挑眉看向太宰治,聲音裏帶着嘲諷,“你的判斷真的沒錯?我看是你這幾年和平日子過下來,技藝生疏了吧。”

太宰含笑:“中也,你懷疑我?”

中原不屑:“嗤。”

“為什麽不打電話啊?”梶井也參與進讨論,他翻過欄杆,卻沒有跳下來,而是十分不老實地坐在那根小拇指粗的鐵條上,“你們偵探社——都不配手機的嗎?”

“那個,我從剛才就開始嘗試了,但……”中島敦臉上的表情一怔,“欸?通了?”

細細的鈴聲響起,于是在場的幾位都安靜下來。幾秒後梶井微微變了臉色,中原中也看向他,就連一直沉默不語的芥川都好奇看向剛剛還誇下海口的前輩。

那個聲音微弱的鈴聲,分明是從二樓傳來的。

幾秒鐘的沉默後,太宰沖中原中也一攤手,用一種十分讨打的态度笑眯眯重複了一遍剛剛的對話:“中也,你懷疑我?”

“……呿,說到底是你們偵探社跑丢了人,和我們有什麽關系?”中原中也已經在疑惑自己為什麽要挑今天來執行這個首領直接下達的任務,不過雖然這麽說,但腳下還是方向一轉,跟着已經快步走上樓梯的國木田、以及跟在他身後的太宰與中島敦一起走了上去,想看看在他們誰都沒有發覺的情況下,那位并沒有戰鬥力的偵探先生是怎麽神不知鬼不覺地跑到二樓去的。

梶井一臉科學家遇到悖論時的不解和興奮,在中原中也經過那段樓梯時跟上了他的腳步:“我也要去看看。”

剩下的芥川龍之介,在沒有任務的時候他一向沉默并懶得做出什麽決定,基本上是同行的人大多在幹什麽他便也跟着做什麽。不過中原中也到底記得這個後輩苦手這種灰塵四處飄蕩的環境,于是從前方回頭問了一句:“芥川你要不要先回車上去?”

不知道為什麽,中島敦跟着回頭看了一眼。芥川龍之介頓了頓,聲音平直淡定地回答前輩的好意:“我沒關系。”

中原中也點了點頭,也沒多說別的。

到達二樓,他們六個人在走廊盡頭的一間空屋子裏找到了江戶川亂步的手機。那只手機就放在房間正中央的地面上,響個不停。中島敦切斷呼叫,太宰治彎腰把手機撿起來,擺弄了兩下:“上面有一條留言,但不确定是不是本人留下的。”

國木田獨步緊緊皺起眉,心情越來越不妙,覺得這件事已經開始脫離最初的計劃和控制:“上面寫了什麽?”

“'去找書',沒有标點。”太宰治把手機翻過來向衆人示意。

“書?”梶井看起來被勾起了興趣,“什麽書?科學?宗教?僞論?”

中島敦忽然反應過來,輕輕啊了一聲:“該不會,是這個……”

他舉起手裏從剛剛開始就一直握在手裏的破舊書本,并解釋道:“本來是想拿給亂步先生看一看,結果……”

後面的話他沒說完,不過衆人也都懂了:結果江戶川亂步失蹤,所以在茫然和擔心中就忘了這回事。

“上面寫的什麽?我來看看——”太宰治接過那本封皮都破爛到只剩一半的書,眯起眼仔細辨認着封面上的标題,“說謊……說謊者之屋?”

周圍五個人表情各異,但所表達出來的意思都相同——“那是什麽玩意兒?”

顯然太宰治也不知道這個看起來中二滿滿的名字是指什麽。他翻開書本的第一頁,就着屋裏昏暗的光,一字一字把上面被墨水沾污了一塊又一塊的內容讀出來:

“說謊者之屋……只有回答出問題,才能……才能離開這裏?即将失去的七種器官……”

“小心,如果說了謊話,那麽你将會被……永遠留在這裏。”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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