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14)

“你喝多了。”她又說了一遍。

而後,顧野來了,帶走了景禾。

手中的這杯酒喝完,他就和景老師告別了大家。景老師開車,告訴景禾:“我給你找了相親對象,你去見見吧。”

他沉默了一會:“不見。”

他很少反駁景老師。

“那就不見吧。”景老師也很少對他服軟。

很久之後,江寒的孩子上了幼兒園,景禾還沒有結婚。問起原因,景禾總說自己沒遇到喜歡的。後來局長給他介紹了不少優秀的女孩,景禾又搖頭說自己配不上人家。

但其實,景禾這樣英朗的年輕人,又是局裏的骨幹,職位一再的升,又怎會配不上那些姑娘。

景禾原本在市局待着,過兩年就可以升大隊長,只是後來他申請了去非洲維和。

景老師犟不過他,最後也就随了景禾。年末的時候,景禾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臨行前,恰好是江寒兒子的小生日。他想了想,還是買了玩具送過去。

“你在非洲的時候小心點。”江寒提醒,邊說還邊朝屋子裏喊:“顧律師,幫寶寶換一件衣服。”

“老公。”她又喊了一聲。

顧野從裏間出來,脫下西裝外套:“寶寶衣服呢?”

“他房間裏。”

顧野捏了捏江寒的臉:“你慢聊。”

景禾起身:“我走了。”

“這麽快?”顧野問。

“趕飛機。”景禾回。

到房子外,景禾見到一個小屁孩屁颠屁颠地跑了過來。

“景禾叔叔。”那個小屁孩很像顧野,眼睛卻像極了江寒。

“怎麽了?”景禾停下。

“你的包包。”小屁孩高舉着景禾的錢包,肉嘟嘟的臉上揚着笑意。

“謝謝你哦。”景禾揉了揉小屁孩的頭。

“景禾叔叔”小屁孩瞪着水汪汪的眼睛,問他,“你是不是喜歡江寒,我的媽媽呀?”

景禾怔了怔,良久問:“你怎麽知道?”

“因為你看媽媽的眼神,和爸爸看媽媽的眼神差不多哦。”

景禾蹲下身:“小朋友,那叔叔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小屁孩用力地點頭,奶聲奶氣地說:“好的。”

“你能不能幫叔叔保密。”景禾柔聲道,“關于叔叔還喜歡媽媽的事。”

“好的呀。”小屁孩伸出手指,“叔叔,我們拉鈎吧。”

“拉鈎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他們的小指勾在一起,在空中搖了搖。

非洲的環境很惡劣,和當地居民的語言溝通也很成問題。但所幸景禾适應能力強,很快就适應了這樣的生活。

到休息的日子,同事說到小鎮上買點東西,問他缺什麽。景禾很久沒出去了,趁着天氣不錯,他對着同事:“我們一起去吧。”

同事呦了一聲:“景哥,難得哈。”

他們一路走到小鎮,非洲的小鎮,又亂又髒。小孩在路上嬉戲跑着,來回的載滿人的巴士車到處開着。

“How much”同事操着一口中式英語和小攤子上的老板娘讨價還價。景禾閑着無聊,便四下望着。

突然,有一個穿着白大褂的女人背着黑人小孩從人群中沖了出來,嘴裏嚷着:

“Get out of the way”

“讓一讓!”

她發梢全部都黏在了鬓角,汗水打濕了她的白色大褂。

景禾幾乎是下意識地拍了拍身邊的同事:“好像是無國界醫生,中國人。”

同事放下手中的東西,和景禾一起擠到人群中把醫生和孩子一路送到了臨時的醫院。

“Thank you。”孩子總算得到了治療,那女醫生手插在腰間,不斷地對景禾說着謝謝。

“沒事,我們都是中國人不是麽。”景禾同事戳了戳景禾,從牙縫中擠出一句:“景哥,快說話呀。”

同事也知道景禾都30多的人了還沒戀愛,示意景禾趕快搭讪人家。

直到同事提醒了,景禾這才正眼看了人家姑娘。

姑娘偏頭,嘴裏咬着梳子,利落地綁着馬尾辮。

景禾看了一眼,就再也無法挪動自己的目光。

她呀,身上有着和江寒一樣疏冷的氣質,和她一樣的撲閃的大眼睛,眼神和她一樣堅毅而執着。

姑娘遞了一杯水給景禾:“同志,喝點水吧。”

“我叫景禾。”他冒了一句。

姑娘拿起小電筒,扳開孩子的眼皮照了照。

“你呢?”頓了頓,景禾笨拙地又問了一句。

姑娘将電筒塞進上衣口袋,指了指自己的名卡:

“巧了,我叫陸苗。”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道為什麽,寫的時候心裏很酸,很想哭。感覺老張帶了好多情緒寫這章番外~

還有兩章番外

一章寫團子

一章還沒想好寫什麽,大概是全員鬼畜?

(*^▽^*)

你們想看什麽番外,告訴老張哈~

☆、晉江獨發

3.寒野夫婦的日常(1)—小團子篇

夏秋交接, 江裏的氣溫驟然下降。也不知怎麽,江寒開始變得特別的嗜睡。

早上江寒有課, 于是顧律師開始充當江老師的人肉鬧鐘。每天早上7點,顧律師牌鬧鐘準時響起。

“小寒,起床了。”顧野環着江寒,在她耳邊低喃。

江寒手從被窩裏伸出, 捂住顧野的嘴,阖着眼不出聲。

顧律師抵上她的額頭,唇從眼睑一路向下吻在她的鎖骨, 指背摩挲着她臉的輪廓。

江寒未忍住,唇角上揚:“好了。”她輕輕地翻了個身,又沉沉睡過去。

眼看到點了,顧野直接用被子包住她,打橫抱起。

江寒縮在被窩裏, 竟也知道伸出手臂勾住顧野的脖子。甕聲甕氣地回了句:“醒了。”

開始江寒總以為是天氣的原因, 後來胡陽陽來江裏玩,她随口提了一句。胡陽陽放下寶寶, 賊賊地問:“江寒, 你不會是懷上了吧。”

江寒盤腿坐在沙發上打了個哈欠:“不會吧,我和顧野都有……”

胡陽陽一拍大腿:“那也有意外呀。”

江寒雖說不怎麽相信,但是恰好學校組織體檢, 在醫院的時候她也就順便做了這項,結果,真的中獎了。

聖誕節前夕, 顧野原本計劃着帶江寒出去度假,結果陶校長事務所接了個棘手的案子。委托人也是陶校長多年的老朋友,在江裏算的上有頭有臉的人物。胖子他們應付不過來,顧野只好接手。

直到聖誕節晚上,顧野還在加班。顧野工作向來認真,很快就忘記了時間。卷宗整理好,他擡頭望了一眼牆上的鐘,已經快8點。他趕緊打了個電話給江寒。

“顧野,我在事務所樓下的咖啡店。”出乎意料的,江寒竟到了事務所。顧野心裏更覺得愧疚,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快步下了樓。

遠遠的,他就看見了坐在窗口的江寒。一邊翻着書,一邊啜飲着散着霧氣的熱咖啡。

他敲了敲玻璃,江寒擡頭,對着他淺淺地笑着。

“怎麽來了?”

“沒事做,等你下班。”她戴着耳捂,雙手插在大衣口袋。

“加班遲了。”顧野剛想解釋,江寒便打斷了他的話:“唔,知道。”

“那我們……”顧野一時間,竟不知道要做些什麽。

江寒踏步走在他前面:“我餓了。”

顧野噙着笑,追上她,一只手自然地搭在她的肩上:“還是街角的粥店?”

這些日子,江寒總愛吃那家粥店的粥,不是因為他們家粥煮的多麽的

香更多的是為了他們家鹹鹹酸酸的小菜。

粥店的老板娘認識江寒,江寒剛走到門口就熱情地迎了出來:“江老師,又和老公來喝粥呀。”

江寒對阿姨比了兩個指頭:“阿姨,皮蛋瘦肉粥,腐乳和酸菜。”頓了頓,她又望向另一邊,“對了,再加兩顆茶葉蛋。”

“好嘞。”阿姨把手放在圍裙那搓了搓。

顧野抽了張椅子坐在江寒對面:“江老師,等這陣忙完了,我們去毛裏求斯吧?”

江寒托着腦袋:“我們兩個人?”

恰好,阿姨端了粥和小菜上來。江寒扳開筷子,慢悠悠地對顧野說:“應該是三個人才對。”

顧野怔了怔,一臉懵。

江寒将雞蛋輕輕砸在顧野頭上,嗤笑一聲:“恭喜你呀,顧律師。”

“恭喜什麽?”

江寒剝開雞蛋殼,笑了笑:“恭喜你要當爸爸了。”

接下來的幾天,顧野持續的處于極度興奮狀态。除了家裏親戚每天都要被顧律師電話騷擾之外,胖子他們一看到顧野就拱手:“野哥,寶寶的份子錢咱一毛都不會少。”

胖子原來以為當年胡陽陽懷孕的時候,祝越鞍前馬後地服侍胡陽陽已經夠誇張了,他是萬萬沒想到野哥他喵的還能更誇張。

官司結束後,顧野就開始天天有事沒事就拿着手機。胖子但凡瞄過去,鐵定不是在發短信問候江寒,就是在研究怎麽做飯。

在胖子印象裏,江老師該是瘦巴巴的,看上去特纖弱的那種。但江寒懷孕中某天來送東西給顧野,胖子他們驚悚地發現,江寒比以前圓潤了不少。

辦公室裏的一些女律師還幸災樂禍地說:“就算是再好的底子,這一到懷孕啊,鐵定胖。”

江寒回去抓着顧野的毛:“都怪你,又胖了。”

顧野順着江寒的意,笑着點頭:“對對,怪我。”

不過神奇的是,生下小團子後,江寒又立刻反彈到原來的狀态。一點都不像懷過孕的女人,甚至皮膚還更好了。

這下顧野辦公室的那群碎嘴的律師不再說什麽了,都由衷地感慨道顧律師老婆這種易痩體質實在讓人羨慕。

團子出生了,江寒和顧野還沒起好名字。這時候,家裏的老一輩就開始紛紛獻策。

劉翠芳女士特地請了大師算了一挂,說是叫顧昊昊,将來可以日天日地,所向披靡。

那我們的小樹同志就很文藝了,戴着眼鏡翻遍各種字典和古書,說是叫顧錦川,聽上去倒像那麽回事。

江爸爸一票否決,說男孩子名字應該起得好養活一點,叫顧海吧。江寒當即嘴角抽搐了一下:“爸,這個名字好有年代感。”

顧律師則抱着随便的态度,在江寒為取名字頭超大的時候,他随口一說:“叫顧咕吧。”

“……”

日子過得很快,轉眼咕咕就上幼兒園了。開學第一天,咕咕早早地就去房間叫爸爸媽媽。

爸爸早早起床了,支着胳膊偏頭一直望着媽媽。咕咕從門縫裏看呀看,等了好一會才拖着枕頭蹑手蹑腳地進了。

顧野摸了摸兒子的頭:“怎麽起這麽早?”

咕咕将小手指放在嘴邊,看着爸爸搖頭。顧野問:“怎麽了?”

咕咕特別不高興地對着爸爸,小聲說:“噓,爸爸安靜點,媽媽在睡覺。”

顧野哭笑不得,點點頭:“好。”

話剛說完,江寒便醒了,迷蒙着眼擡手去摸顧野。摸到顧野的脖子很自然地勾住,露出了淺淺的笑容。

咕咕見媽媽醒了,十二萬分的開心,大吼一聲:“媽媽,你醒了?”

江寒縮回手,幹咳了兩聲:“咳……嗯。”

“媽媽,你怎麽沒有穿……”

江寒捂住咕咕的嘴:“顧昭小朋友,穿你的衣服去。”

咕咕吸了吸鼻子,點點頭:“好的,媽媽。”

咕咕一走,江寒就把頭埋在被子裏,露出兩只眼睛望着顧野。沉默了許久,兩人對視一笑。

“顧律師,起床了。”她伸出一只手,捏着顧野的耳骨。

顧野冒着小虎牙:“腿還疼麽?”

“無賴。”江寒嘴角的笑意更濃了些。

咕咕穿好衣服,小胖手抓着木勺子,将果醬塗滿吐司,塗好之後,端端正正地擺在江寒的盤子裏。

江寒捏了捏咕咕的胖臉。咕咕指了指自己的側臉,大眼睛盯着江寒,江寒笑了笑,親了一口咕咕。

咕咕彎着眼睛,驕傲地告訴江寒:“媽媽,今天我可以和很多小朋友做朋友。”

江寒替咕咕整理好書包:“那你在幼兒園裏要好好聽老師的話哦。”

咕咕用力的點點頭,眼睛笑成一條縫。他的眼睛,完全遺傳了顧野的那雙桃花眼。

顧野早上請了半天假,送咕咕去幼兒園。江寒正好沒課,也一路跟着。到幼兒園門口,咕咕不知怎麽有些擔心,一個勁地拽住顧野的衣擺問:“爸爸,你會準時來接我麽?和媽媽一起?”

“會。”

“那我們拉鈎鈎好不好?”咕咕伸出小拇指。

顧野噙着笑,和他拉起了勾。

很快,來報名的孩子更多了。顧野和江寒将咕咕送進了教室,和咕咕揮手告別。

咕咕很乖,安靜地坐端正。

江寒竟有些傷感,靠着顧野一直望着兒子。

“走吧。”顧野拍了拍江寒。

江寒和咕咕揮了揮手,轉身離開。

“爸爸的生日禮物買好了麽?”上車之後,江寒歪頭問顧野。顧小樹的生日快到了,60大壽,該是辦的很隆重。

雖說小樹千叮咛萬囑咐江寒,不要送什麽好的。但是總歸是大壽,江寒還是想送一些有意義的東西給小樹。

顧野替江寒系好安全帶:“難得你把老爺子的事放心上。”

江寒說:“畢竟第一次給爸爸過大生日。”

“他想回老家去過。”

“老家?”江寒想了想,“我爸爸住的那個地方?”

“老爺子上了年紀,可念舊了。”顧野說,“這幾天和我講,要回去找回什麽過去的記憶,60大壽不在酒店裏辦又要吃農家菜。”

“劉翠芳女士都要氣炸了。”

江寒沒再說什麽,臉上一直挂着笑意。

顧野伸手從後座拿了一袋面包,拆開給江寒。

江寒剛接過咬了一口,顧律師就指了指自己的側臉。

江寒沒繃住:“喂,顧律師你多大?”

“兒子都被你帶壞了。”

顧律師一本正經地告訴江寒:“我真是正确地引導兒子關愛媽媽。”

“歪理。”

江寒嘴上這麽說,但還是噙着笑,吻在了顧律師的側臉。

“等會別忘了接咕咕,下午我有課。”江老師叮囑。

顧律師捏捏江寒的臉,露出一個大大的笑:“一定。”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最後一篇,老張再改一改明天發。

關于當年小樹他們的事。

周一,忙day。

累到變形。

☆、晉江獨發

番外4

顧小樹生日在江裏的鄉下辦宴席。正是秋天, 天晴氣爽,葉落稻收。江峰從田裏回來, 從屋裏拿了一瓶陳年好酒,打開封蓋招呼着小樹:“小樹,這可是我壓箱底的酒。”

小樹擺擺手,眯着眼笑着:“難得呀。”

這陳酒一開, 酒香四溢,小樹喝了一口拍着桌子:“嘿,果然是好酒。”

江峰抱着小黃狗坐在竹椅上, 同樣舉起酒杯和小樹碰了一下。這酒一多,話也多了。故友相聚,聊得最多的不過是從前那些事。

“如果小憶還在,那該多好。”

羅憶,江寒的母親。一提起她的名字, 江峰的眼角就有了淚。

江峰望着院子外一片金燦燦的田, 喃喃地說:“還記得和憶妹第一次見的那天。”

那天,天氣真的很好。

1985, 夏。

天氣燥熱, 下地的人抹着汗喝着不鏽鋼杯裏的水。縱橫的田埂上,兩個背着包的青年一前一後地走着。

地裏的人拿毛巾擦了擦汗,叫了他們:“小樹, 江二去哪?”

“鎮裏來了大領導,二子的爸爸在接待。”小樹笑着對地裏的人嚷道。

“大領導?”村裏的人沒見過什麽大世面,一聽大領導這可來勁了。

“二子, 回來千萬給我們彙報彙報大領導長什麽樣。”

江峰立在田埂中央,點點頭:“哎,好嘞。”

說完,小樹拍了拍江二,兩人趕快一路小跑去了村委會。村委會張燈結彩,矮房子前幾個人拿着紅大布熱烈歡迎領導。

一輛老派紅旗車從石頭小路上磕磕碰碰地開下來,小樹仰着頭對江峰說:“汽車。”

江峰是村裏唯一的知識青年,自然在書上看過對汽車的介紹。只是這是他第一次親眼看到“轟轟”冒着尾氣的汽車。

太氣派了。

車停了,江峰的爸爸抹抹口袋兩側,快步走到車門口,伸出一只手:“羅鎮長,歡迎您來村裏督導工作。”

車上下來一個高瘦的中年男人,一身筆挺的黑色中山裝,皮鞋锃亮,氣宇軒昂。

“到底是城裏人。”小樹手插在口袋,跳到石頭上。

江二一直看着,一會他說:“小樹,走吧。”

“走什麽,還沒看完呢。”

“沒什麽好看的了。”

話音剛落,車裏又下來一個人,一個年輕的姑娘。穿着紅裙,戴着毛呢貝雷帽。皮膚在陽光的映襯下雪白無暇,和四周的人形成強烈的對比。

她撐着一把西洋小傘,站在羅鎮長的身後。待江二爸爸說完,全體鼓掌後,這個姑娘忽的轉身,傘沿上擡,露出她精致的小臉。

她對着江峰這個方向望着,清清冷冷的臉上飄着一縷不易察覺的笑意。

“好漂亮。”小樹感慨了一句。

江峰呆了,立在樹下不知該說什麽。他就這麽直直地盯着姑娘疏冷的眸子,眼裏再看不到其他。

後來江峰知道,那個姑娘是羅鎮長的女兒,叫羅憶。

為什麽叫羅憶呢?

在一個清朗無月的夜晚,羅憶坐在江峰老家的屋檐上。一邊剝着燙壞的老芋皮,一邊歪着頭告訴他:“因為,我媽媽也姓羅。”

“她走的早。”羅憶說,“所以我的名字倒過來便是,憶羅。”

江峰聽不到她說的話,他在看羅憶的時候,整個世界都仿佛是靜止的。

“哎呀。”羅憶倏然縮了手,指尖留下一片淡淡的淺紅。江峰回過神,趕快捧着她的手,一遍遍地哈氣。

再擡眼,他又對上了羅憶那雙眸子,那雙眼波如媚蠱人的眸子。

“江峰,你過來點。”

江二有些張皇,癡癡地照着她的話說了。她輕笑一聲,在他耳邊問:“你是不是喜歡我?”

她的紅裙蕩在晚風裏,身上是栀子花的香味。

江峰幾乎沒多猶豫,小啄在她的側臉:“羅小姐,我喜歡你。”

羅憶怔了怔,指腹按着他雙唇掃過的地方。江峰縮回了脖子:“那個……”

剛剛是激動了。江峰有些懊悔。

“羅小姐我……”他不知道怎麽解釋。

“別叫我羅小姐了。”

“啥?”

“我們談朋友吧。”她的睫毛扇動兩下。

那天,江峰記得很清楚很清楚,85年的9月份,剛入秋,天氣還熱着,是羅鎮長離開村子的前一天。

後來,村裏的人都說江二家攀上鳳凰枝了。江爸爸的職務升的很快,很快就從村裏調到了鎮裏。而江峰,在恢複高考的第10年考上了江裏大學。

深冬的時候,兩人結婚。小樹從村裏上來,經由江峰介紹當了羅鎮長的司機。

婚禮辦得很大,連市裏的領導都來了。江峰從未見過這麽大的場面,是羅憶挽着他的手,一個個地将江峰介紹給父親的朋友。

“這是尹叔叔,爸爸的好朋友。”她舉起酒杯,“這是小路,叔叔的兒子。”

尹叔叔起身回酒:“哎呦。”他推了尹路一把,“這可是大學生,江大的。”

尹路扯動嘴角,極不情願地舉起杯子:“羅姐姐新婚快樂。”

羅憶扭頭對着有些尴尬的江峰,低聲道:“他就這樣。”

江峰恢複了原先的神色,憨憨地笑着:“我曉得。”

他不太喜歡這樣的場面,來往的客人都挂着虛假的笑,對你的話裏只有奉承。

一天下來,雖然累,但是有羅憶在身邊便是最好的。

婚禮尾聲,羅憶喝的有些醉了。臉上泛着淡淡的紅暈,手肘支着腦袋望向江峰。

她舉起酒杯,眼波流動:“江先生,我們幹一杯吧。”

他舉着小杯子碰上她的:“好。”

羅憶湊近他,指尖碰着他的高挺的鼻梁:“江先生恭喜你。”

她說:“恭喜你娶了我。”

說着,她又笑了,笑得這樣的開心。

江峰不動了,手滞在空中,癡癡地凝睇着羅憶。

“怎麽不說話?”羅憶的嗓音黏糊糊的。

他将她的手攥在手心,回了她:

“小憶,我的妻。”

羅憶生了個女孩,在冬至的時候。江峰給她取了名字,單字一個寒。

羅憶說:“這名有點像男孩的。”

江峰立在窗口,看着外面結冰的湖面:

“獨釣寒江雪。”

“江寒。”

“挺好聽的。”

羅憶靠着床:“聽江先生這麽一說,到有點意思。”

病房門被推開,小樹背着兩袋土特産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嫂子,給你帶了村裏的紅糖麻花。”

小樹記得,當年羅憶在村裏的時候特喜歡吃這個。羅憶笑着:“小樹,麻煩你了。”

跟着小樹來的,是一個微胖甜美的小姑娘。小樹一把攬住姑娘,對着羅憶:“憶姐,這是我媳婦。”

小姑娘敲了小樹的腦袋:“還沒是媳婦呢!”

小樹說:“你還想嫁別人?”

“我不準。”

小姑娘笑得羞澀:“姐看着呢。”

小樹還問:“姐,我媳婦漂亮麽?”

羅憶說:“很好看。”

“名字也好聽。”小樹握着小姑娘的手,“叫劉翠芳,可俊的名字。”

江峰笑了,逗着羅憶手上的江寒:“小寒,這就是你幹爹、幹媽。”

小樹趕快跑到羅憶身邊:“叫幹爹。”

劉翠芳拍了小樹後背:“這麽大的孩子不會說話的。”

小樹撓撓頭:“嘿,也是。”

日子久了,翠芳也懷了孕。都說酸兒辣女,懷孕的翠芳可喜歡吃羅鎮長家前棗樹上的酸棗。

小樹便天天爬到樹上給翠芳摘。翠芳倒是信老一輩的育兒經,聽羅憶說聽莫紮特進行曲生的孩子會很聰明。她就要了盤磁帶,天天逼着自己聽。

很快,翠芳生了,順産,四斤五兩的男孩。翠芳睜眼第一句話就是:“孩子是雙眼皮還是單眼皮。”

小樹眼睛小,可把翠芳擔心的。

小樹趕快看了一眼孩子,左看又看看不出個所以然來:“眼皮倒是看不出來,就是有點醜。”

翠芳大喊一聲,“不是說兒子像媽麽。”

後來呀,顧野果然長得像媽媽。翠芳每次都驕傲的說,這都是靠她優良的基因。

孩子生了沒幾年,小樹覺得奶粉錢緊張,就和羅憶打了招呼要下海經商。他也挺抱歉的,畢竟羅鎮長走了沒多久。

羅憶很體諒他,結了工資讓他好好努力。江寒上了小學,懂了點事。聽說小樹他們一家要走,特別得傷心。

還好臨走前,小樹的兒子特地跑到江寒家門口,伸出手和江寒拉鈎:“我們很快就會再見的,小寒姐姐。”

“很快是多快?”

小樹的兒子指了指天:“你看,等另一個太陽再升起的時候,我們就能見面了。”

“那你保證哦。”

“我保證的,小寒姐姐。”

小樹走後,羅憶一家的鄰居就只剩了對面的尹家。尹家這幾年辦廠辦大了,尹爸爸左右逢源,在鎮裏和市裏都積攢了不少人脈。

尹爸爸非常尊重江峰,因為他是這片唯一好學校的大學生。他總讓尹路跟着江峰學學。

江峰是老好人,也經常帶着性格孤僻的尹路出去玩。漸漸的,兩人就熟了。

那個時候,江峰還記得,尹路就喜歡小妹妹,很小的那種。直到那天尹路打電話給他,他才知道,原來尹路的喜歡,是這樣的喜歡。

尹路沒有朋友,錯手殺了人後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江峰。他把全部的希望交托在江峰的身上,期望着他的峰哥,這個他認識的最聰明的人能有辦法解決問題。

江峰來了,看着一地的鮮血和躲在角落裏瑟瑟發抖的小妹妹。他毛骨悚然,甚至覺得一陣惡心從胃裏翻上來。

“你自首吧,小路。”他告訴尹路。

尹路快瘋了:“不行,哥,我會死的。”他跪在地上求江峰,“我不想坐牢,我是無意的,我不想殺人的。”

“你不能見死不救。”

“這不是救不救的問題。”江峰終于對尹路吼出了聲,“你看看,你仔細看看你幹的事!”

說完,他走了。

尹路靠着門,絕望地看着這堆他留下的爛攤子。許久之後,他打通了另一個電話:“爸,救我。”

他的爸爸,因為這件事一夜白頭,為了這件事幾近賠光了他半輩子的笑臉。

錢和人情,總能改變一些事情。

“那天還有誰在現場?”

“江峰……”

尹老頭子聽完後,很決然地說:“那就讓他替你去坐牢。”

“爸,不行的……他是我的……”

“那你就他媽的自己去坐牢。”老頭子舉着拐杖重重地打在尹路的身上。

尹路哭了,很懦弱的哭着。老頭子又不忍心,咳了兩聲。沉默了好久,他才緩緩地開口:“你相信爸爸,不會有事的。”

“爸,對不起。”他将頭埋在臂彎,“我不是故意的。”

老頭子不再說話了,轉身離開了尹路的房間。

可事情總沒有那麽的容易,讓一個無辜的人定罪并不是簡簡單單就可以辦到。

尹路一開始還對江峰抱有愧疚之心,但随着輿論和社會上的一些聲音傳進他的耳朵裏,他才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行徑在別人眼裏是多麽的不堪。

他徹底醒了,逐漸地接受了老爺子同他說的那些道理。他開始清楚,如果他坐牢,他的家、他的孩子,他的一切都會被毀。

尹路雖然懦弱,但他頭腦清楚。他知道江峰最大的軟肋是什麽,什麽能讓江峰乖乖地自首認罪。

那天,天氣轉涼。尹路在羅憶的家門口晃了一圈,老爺子拍了拍他的肩:“沒事,很快就會好了。”

他扭頭,飛快地走回了家。

那天,是江寒的生日。羅憶帶江寒去動物園玩,江峰開車。在拐角處,剎車忽然失靈,車子從高崖上飛了出去。

所幸崖不高,汽車翻了幾個身掉在了崖腳。江峰敲開玻璃窗,頂着血肉模糊的一張臉使勁地扳開車門。

羅憶緊緊地抱着江寒,蜷縮在車後座。

“憶妹,再堅持一下。”江峰慌慌張張地拿出BB機,“很快的,我叫人。”

羅憶的手艱難地從車裏伸出來:“小寒,帶走。”

“不行。”江峰跪着,“我帶你走。”

“江先生,你聽我說。”羅憶喘着粗氣,用盡了畢生的力氣,“保護好小寒好麽?”

“還有。”

“你別說,我去找人。別說了,憶妹。”他求她。

“嘿,江先生。”羅憶擠出一個笑,

“下輩子,還和我談朋友好麽?”

江峰點點頭又搖搖頭。

“江先生。”

“下輩子還在村口等我。”羅憶阖眼斷斷續續地說,“一只小黃狗,我和你。屋檐……月光……再來一壺酒。”

江峰坐在竹椅上,小樹喝醉了,趴在桌上打着呼嚕。這麽多年,他的頭發也都白了。

日子呀,過得太快。

屋外停了輛汽車,遠光燈直射進院子裏。車上走下幾個人,提着好多保健品。

小團子一蹦一跳地跑過來,喊着:“外公,爺爺。”

江寒在後面喊着:“咕咕,慢一點。”回頭對着顧野,“東西都拿了麽?”

顧野噙着笑:“江老師,你放心。”

“到家了。”江寒立在門口,擡頭看天,嘴角挂着一抹笑。

江峰閉上眼,舉着剩下的酒,對着頭頂的一彎清月,低聲喃喃:“一只黃狗、屋檐、月光和酒。”

“我們都在這。”

“你在哪?”他說,“羅小姐。”

(番外完)

作者有話要說: 徹底完結啦。

不要和我說再見~我們下一本書見~

10月16日《我被竹馬寵上天》—歡迎大家包養

包養我的專欄,新文早知道。

最後的最後

老張想送大家一點東西,感謝大家看到這裏。真的,非常感謝。鞠躬鞠躬~

抽一個人送500幣

抽三個人送100幣

還有野哥同款小豬佩奇保溫杯和江老師最愛的鳳爪。因為這裏不好抽,所以老張在wb抽獎。(我才發現,原來只要轉發就可以抽了,也不用關注我。之前我還以為要艾特別人+關注)有興趣的小朋友可以去轉一下,然後10月16號我開獎。嘿嘿。

保溫杯絕對保溫,老張有一個(捂臉)!鳳爪我覺得還是泡椒的最好吃,哈哈哈哈哈。

或者你想吃螺絲粉可以換成螺絲粉。上次哪位小朋友說螺狀元的螺絲粉好吃的,我胖了3斤謝謝哦~

最後的最後,很感謝大家看完,一路陪伴我、陪伴這本書。

bye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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