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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燃是被耳邊的電話鈴聲吵醒的。
等會,哪來的座機?
他迷迷糊糊醒來,擡手想接,手肘才動了一下,骨頭裏傳來的酸疼感立刻就把他叫清醒了。
他下意識睜開眼,一雙黑漆漆的眼珠子在昏暗的環境下轉了轉,眼睫随着他的動作抖了幾下。
操,就算是他壓着手肘睡了一夜,都不可能這麽疼啊?
電話鈴聲吵耳,他緊皺着眉頭,不耐煩地啧了聲,掙紮着接起電話。
“先生您好,我們酒店中午十二點就要退房了,請問您還要續房嗎?”
他睜眼時看到了房間的裝潢,自然知道自己在酒店。
紀燃閉上眼,他發覺他不止是手肘疼,雙腿更是難受,腰部往下就跟廢了似的。他道:“續。”他還沒睡夠呢。
“好的先生,那您有空麻煩來前臺辦理一下續房手續。”
挂了電話,紀燃想着手都被壓成這樣了,再保持這個姿勢怕是真得廢了,于是他掙紮着,想翻個身,換個姿勢。
這一動可不得了。
身下的酸麻和劇痛瞬間從腳底竄到他頭頂,疼得他龇牙咧嘴,同時,也把他昨晚的零散回憶給疼了回來。
他還來不及捕捉這些回憶的其中一幕,就被目光所及之處的物件驚掉了下巴。
木質地板上靜靜躺着一條紅褲衩,是他今年本命年特地買回來的,一條兩千塊。
不不,這不是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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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在他的紅褲衩旁邊,還躺着一條純黑色的男士內褲。
與此同時,他的左手碰到了什麽東西。
紀燃僵硬着腦袋往回轉。
他旁邊還躺着個男人。
男人一頭利落短發,背對着他躺着,看不清什麽,只知道他背部線條緊繃,脖頸修長,能看出平時不乏鍛煉,屬于往健身房一丢,男人女人都會上來搭讪的那個類型。
但紀燃沒心思欣賞他的肌肉。
這男人背上有許多道紅印子,一看就知道是怎麽留下的,其他地方也有不少暧昧的痕跡。
記憶蜂擁般回籠。
紀燃雖然是個Gay,但還沒真正跟男人做過,昨晚壓根沒讓人陪,所以這人不可能是夜店的那些少爺。
也不是那群狐朋狗友們,給他們八十個膽子他們都不敢碰他。
更不可能是路邊碰到的,那家酒吧他去得勤,不少人都認識他,就算是撿屍,也沒人敢撿他。
他昨晚還遇見誰了?
一個英俊硬朗的五官迅速竄進他的腦海。
紀燃回想起某些細節後,幾乎是被吓得一個激靈——
我操!!!
他是糊塗了?這麽欠揍的背影除了秦滿那王八蛋還他媽能有誰??
紀燃感覺到自己身下疼得厲害,心裏又惱又怒。所有情緒全都湧到他腦子裏去,他連臉頰都氣紅了,連确認都不想确認,撲騰着就想下床。
誰知他一動,就感覺體內也有什麽液體跟着在動,他還沒反應過來,那東西就已經順着他的動作,滑落到他的腿根部,粘稠感帶來的不适直竄大腦。
操!
我日你媽!
紀燃看着旁邊的煙灰缸,邊計算着它的殺傷力,邊心裏不斷在安撫自己——
冷靜,紀燃你千萬要冷靜,這馬上要過年了,可他媽不能在牢子裏過。
紀燃此時很想點根煙冷靜一下,但顯然情況不允許。于是他只能拿起地上的紅內褲,一股腦地往自己腿上套,誰知他身上疼得厲害,手不自覺地在哆嗦,套了半天也沒穿好。
“你去哪?”
男人嗓子低沉又沙啞,劃破了這片寧靜。
紀燃動作瞬間僵住。
床上的人不知何時醒來,回了頭正在看他。
男人眉眼銳利,五官深邃,一邊眉梢正輕輕挑起,眼底帶着些漫不經心的疑問。
紀燃的僵硬只持續了一瞬。
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在秦滿面前示弱的。
他繼續手上的動作,咬着牙道:“去給你買棺材。你喜歡什麽款式的?花一些還是暗一些?”
秦滿哼笑了聲,道:“都行……我還以為你要跑。”
紀燃瞪大眼:“我跑?你都沒跑,我跑什麽?”
“誰知道呢。”
秦滿坐起身來,一個彎腰,從不知是誰的褲子裏掏出煙盒和打火機,點燃一支煙,深吸了一口,“棺材錢該是你付吧?我可沒錢了。”
自己疼得龇牙咧嘴,這人卻還能安穩坐着抽煙。
“你放心死,你死多少回,我就給你買多少副。”紀燃黑着臉,繼續手上的動作。
“等會兒。”秦滿吐了口煙,“你先把這次的錢付了吧,我怕你真跑了。”
紀燃有一瞬間沒明白過來:“付錢?付什麽錢?”
秦滿道:“你昨晚不是說要‘資助’我麽。怎麽,把我睡了,就想翻臉不認賬了?”
“……”
紀燃全想起來了。
他想起自己昨天喝醉闖進廁所,看到秦滿正在洗手,他就從錢包裏掏了張黑卡出來丢在秦滿身上,鬧着說要包他。
紀燃氣樂了:“是我睡你還是你睡我?”
秦滿抖了抖煙灰,擡眼問:“那你爽了嗎?”
紀燃一愣。他順着秦滿的話,下意識轉移視線,看了一眼秦滿身下的被褥。
“我爽?”紀燃嗤笑,“你做夢呢,就你那破牙簽兒,塞牙縫都不夠。”
秦滿也笑:“那你來試試,我看看你牙縫有多大。”
紀燃從沒想過有朝一日,他會在大白天,跟秦滿面對面開黃腔。
“滾,老子沒爽!”他罵。
秦滿聞言,點點頭,他把煙摁滅,然後掀開被子道:“你等着。”
這人沒穿衣服,紀燃撿起地上的黑內褲往他那邊一丢:“等着幹啥?打架?要打,你也把衣服給我穿好,不然一會救護車來了,光溜溜擡出去多不體面。”
秦滿依言穿上:“我不打,我有職業素養,不打金主。我是要去隔壁問問。”
紀燃沒明白:“問什麽?”
秦滿哼笑一聲:“問問他們昨天晚上,有沒有聽見你叫。”
“……”
殺人犯法,殺人犯法,紀燃在心裏默念。
南無阿彌陀佛。
“再跟你的朋友說,你想吃白食。”秦滿道。
紀燃從沒發現秦滿這麽不要臉。
他們平日雖然是死對頭,但秦滿百八十年都是那副死人臉,說話陰陽怪氣又冷冰冰的,簡單幾個字就能把人氣死。
跟今天這個賴着要他付資助費的完全不像一個人。
紀燃道:“秦滿,你臉都不要了?”
“我都破産了,還要那些虛的做什麽?”秦滿說。
好。
算你狠。
紀燃冷靜下來了,他把褲子紐扣扣好:“你等會。”
秦滿一笑,依言停下腳步,坐在了旁邊的沙發上。
剛才太急沒仔細看,現在紀燃才發現,地上不止有他們的衣服,還有好幾個剩下的套子,裏面甚至還有些不入眼的東西。
紀燃深吸一口氣,想坐,又顧忌着自己的屁股,于是只能站着。
“是。”他揉揉太陽穴,“我是說了要包你。”
“等會兒。”秦滿拿出手機來,打開錄音,“你再說一遍,我錄下來。”
紀燃怒:“老子還能賴賬不成!”
秦滿聳聳肩:“誰知道呢。你剛剛不就打算賴麽。”
紀燃再次做了個深呼吸,重複:“我是要包你!”
“錢我會給……但是,資助也是有規矩的,這你該知道吧?”
秦滿道:“不知道。”
紀燃說:“……總之就一條!在資助期間,所有事情都是我說了算!!”
“只要不威脅人身安全。”秦滿痛快道,“你有什麽要求?”
他這麽一問,倒把紀燃給問倒了。
他之前又沒有找過別人,怎麽知道要提什麽要求?!
“其他的以後再說,現在就一條!”紀燃咬牙切齒道,“以後要是有人問你……那方面的事,你必須說,是老子幹的你!”
秦滿挑眉,點頭,嘴角繃緊:“嗯,知道了。”
紀燃臉又被氣紅了:“你笑個屁,能不能有點職業道德?!”
“有的。”秦滿往後一靠,“如果有人問我,我就說……”
他聲音很緩,“說你很厲害,幹得我死去活來,還讓我叫了一個晚上……”
“我他媽沒讓你說這麽仔細!”紀燃覺得自己壽命驟減二十年。
“行。”秦滿點頭。
紀燃覺得自己沒法跟他再聊下去了,他忍着疼,胡亂穿好衣服。
臨走之前,他從口袋裏掏出那張黑卡來,再次丢到秦滿身上。
“這卡……你先拿着。”紀燃道,“密碼是199511。”
秦滿接得很準,卡在他指尖上轉了轉:“我能刷多少?”
“你還想刷多少?你他媽就值一百塊。”紀燃說,“刷……五十萬吧,多了我砍死你。”
“行。”秦滿把卡放到一邊。
紀燃轉身剛準備走,就聽見身後人叫他:“等等。”
紀燃不耐煩地轉頭:“幹什麽?!”
“我們加個聯系方式吧。”秦滿道,“我收了錢,自然得盡責。以後你需要的時候……就找我。”
我想殺人的時候能找你嗎?
現在情況有些棘手,紀燃不好跟他翻臉,他煩躁地捋了捋頭發,拿出手機:“你微信多少?”
加了聯系方式,紀燃一刻不多留,剛走到門口,又被人叫住了。
“等等,還有。”秦滿語氣自然,“你那包五險一金嗎?”
回應他的,是一道震耳欲聾的關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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