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沈文宣家境不錯, 成名又早, 父母兄長和經紀人都對他多有保護,哪怕今年已經是年二十七八的青年,也還有幾分少年心性。

紀深蹲到雪人面前認真琢磨了一會, 和沈文宣用食材給雪人拼出了五官,堅果的弧度彎彎的像是帶着笑, 整個雪人頓時活了起來。

沈文宣很喜歡,讓紀深給他和雪人拍了個合照, 說是要發給家裏人看。

玩夠了,沈文宣才問起紀深的近況。得知他現在在首都大學上學,交上了不少朋友, 沈文宣擡手揉了揉紀深的腦袋, 感慨說:“上一次見面,你才到我胸口那麽高,現在都和我差不多了。”他邊說邊領着紀深進屋。

沈文宣不是那種為了藝術什麽都不顧的人, 他挑的住處雖然有着濃濃的藝術氛圍, 條件卻也很舒适,不僅采光好,地暖也燒得恰恰好,一進屋就覺得暖融融的,外面的冷意半點都灌不進來。

沈文宣也提了些自己近來的情況, 說是最近遇到個小瓶頸, 大家都勸他休息休息,他挑來挑去挑到首都, 回來後聽人提到說在首都見過紀深就發消息問了問,沒想到紀深還真在。

兩個人一別多年,聊了一會就沒了久別的生疏。紀深和沈文宣提起了嘉钰,有點不好意思地告訴沈文宣自己曾打着他的旗號去應聘家教。

沈文宣知道紀深和白家的關系不怎麽好,只是他怕觸到紀深痛處,從來沒有探問過。紀深那樣的處境,不管說養父一家好還是說養父一家不好他都不會開心。

知道紀深現在差不多要從白家脫離出來,沈文宣很替他高興,笑着說:“你要是不認我這老師,我才要生氣。聽你這麽說,那孩子天賦倒是不錯,以後有機會的話讓我也見見他。”

紀深自然一口應下:“好,嘉钰知道後會很高興的。他也很喜歡老師,經常練習老師你的曲子。”可惜過年這種時候,嘉钰他們和鄭厲一樣要回去,現在并不在首都。

提到曲子,兩個人又轉去琴房那邊交流,紀深給沈文宣彈了一曲,沈文宣搖身一變成了嚴師,說他彈起來生疏了,一曲下來他能挑出好幾個能改進的地方。說完了,他還給紀深演示了一曲。

兩個人你教我學,時間過得飛快,直至沈文宣精明幹練的女經紀人找過來後才發現已經到了午飯時間。

好在有經紀人在,中午吃什麽是不用他們操心的。

沈文宣拉着紀深一起坐到臨窗的飯桌上吃飯,從玻璃外牆往外看,可以将周圍的雪景一覽無遺,外面又飄起了雪,屋外細雪紛飛,屋裏暖烘烘,紀深聞着香噴噴的食物香氣,覺得比平時多了幾分食欲。

沈文宣愛吃帶洋蔥的菜,但不吃洋蔥,他看上紀深盤子裏的胡蘿蔔了,和紀深提議:“我記得你不愛吃胡蘿蔔,我們來換菜吧,我把洋蔥給你,你把胡蘿蔔給我。”

紀深知道沈文宣這個換菜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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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沈文宣就給他說過,他母親懷着他的時候曾遇到意外被困,餓了好幾天,差點沒保住他。所以他出生之後,他母親一直教育他要珍惜糧食,雖然他們家不缺錢,但浪費是不應該的。

一直以來沈文宣哪怕不喜歡,也會把東西吃完,當初他就曾以這個理由留紀深在他工作室裏吃飯,說紀深可以幫他吃掉他不喜歡的部分,而他可以吃上雙倍自己喜歡的菜。

紀深認真把自己盤裏的胡蘿蔔夾到沈文宣那邊,哪怕上一次換菜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他做起來也沒有絲毫生疏。

沈文宣把自己盤子裏那幾塊洋蔥夾完了,看着紀深在那認認真真地挑切得比洋蔥細些的胡蘿蔔。

紀深一點都沒變。

當初他剛在工作室外見到紀深的時候,他就發現這小孩倔強得很,讓他做什麽都認認真真去做,有時候讓人覺得無奈,有時候又讓人覺得心疼。

沈文宣時常覺得要是當年收養紀深的是他父母、紀深來他們家給他當弟弟就好了,他想要這麽個乖巧聽話的弟弟,他可以早早教他學琴、從小寵他疼他,讓他開開心心無憂無慮地長大。

可惜紀深太懂事了,不管受了多少委屈也從不和人說白家半句不好,只因為白景河收養了他。

可撫養一個孩子難道是給他吃飽穿暖就行了的嗎?

但凡紀深不那麽聰明、不那麽敏感,沈文宣也不會覺得白景河這個養父不稱職,偏偏他那時正是需要深造和提升的年紀,也不可能長久地留在國內,更不可能帶走人家的孩子。

他們家雖然也算是富裕之家,但和白家比起來還是差了點,沒有無緣無故搶人養子的道理。

接下來好幾年他不是忙着進修就是忙着巡演,一直忙得腳不沾地,根本無暇回國。

這次他休假最想做的就是看看紀深現在過得怎麽樣。

看到紀深長高了也長了點肉,精神看着也挺不錯,沈文宣心裏很高興。

吃過午飯後,沈文宣問紀深要不要休息一下,睡醒他們再接着聊。

紀深知道沈文宣有按時午睡的習慣,點了點頭,跟着沈文宣去了主卧旁邊的客房。

紀深并不想睡,但還是躺在床上,客房的被褥也很軟和,他躺在其中感覺渾身暖融融。

不管要面對多少糟糕的事,這世上還是有很多對他好的人。

下午紀深掐着點走出客房,沈文宣果然按時醒了。

沈文宣興高采烈地拉着紀深說:“小深我跟你說,我剛才躺在床上有了新靈感。”

他迫不及待地拉着紀深去琴房,當場把自己的靈感彈給紀深聽。早上他也給紀深彈過幾曲,只是都不及這一曲自然流暢、極具感染力。

沈文宣高興得跟個孩子一樣,直說自己回來對了,當年他也是看着紀深就不斷冒靈感。

紀深也替他高興。

兩個人這算是教學相長,經紀人也樂見其成,把所有生活瑣事都安排得妥妥帖帖,看看沈文宣這次到底能不能突破瓶頸。

入夜之後,沈文宣就直接邀紀深住在客房了。大過年的紀深一個人在首都,沈文宣不想讓他自己回去,打算多留紀深幾天。

紀深沒有拒絕,安心在客房睡下。

他們早早睡着,有的人卻沒睡。龔浪百無聊賴地應付完親戚的逼婚轟炸回到房間,意外收到個新聞販子的消息,對方給他發了張照片,說這照片是從一個狗仔那高價買下來的,問他要不要買走。

龔浪本來沒什麽興趣,看到照片上的人後就坐直了身體。

這張照片其實只是一個人溫柔地揉另一個人的頭發,可從狗仔拍攝的角度來看,兩個人就像是抱在一起一樣,又親近又暧昧。

其中一個人是如今國際上知名的鋼琴天才沈文宣。

另一個人是紀深。

看着照片上的紀深明顯對沈文宣信任又依賴,龔浪發現自己心裏蹭蹭蹭冒火。

龔浪感覺紀深這不僅是給鄭厲戴綠帽,還讓他也很不爽!他都沒把人吃上嘴,紀深居然偷偷勾搭別人,看起來還不是剛勾搭上的。

那邊的人還在給他發消息——

-是一個可靠的狗仔拍下的,他在跟沈文宣,沒想到拍到個眼熟的人,以前你不是讓我們撤過這人的消息嗎?

-出個價吧,不出價明天就放出去了,兩個人進去後就沒再出來,啧啧,鋼琴天才是同性戀,這可是大新聞啊,價錢肯定不能低。

前面已經有過幾次交易,龔浪對這新聞販子還算信任,想了想還是出了個不低的價錢先把照片買斷。

看着對方發過來的所有照片和錄像拷貝,龔浪心情不怎麽美妙,錄像上顯示紀深進去後果然沒再出來,現在都晚上十二點了,看起來紀深是要在那裏過夜!

龔浪覺得自己有點不正常了。

他不過是想找機會睡一睡紀深,又沒打算和紀深談什麽感情,現在這正是一個好機會。

只要他把這照片發給紀深,再将剛才那新聞販子的話搬過來用用,正好可以威脅紀深乖乖給他睡。鄭厲現在不在首都,他把人吃到嘴也沒人會知道。紀深自己偷了人,敢和鄭厲說他威脅他嗎?

偏偏龔浪現在很窩火,看着紀深在照片上眉眼彎彎的樣子就很氣憤。對別人笑成那樣,對他們從來沒好好笑過,總像他們欠他百八十萬似的。

他是故意用嫩模羞辱過他沒錯,可他那時候不是覺得紀深故意爬鄭厲的床還狐假虎威嗎?

龔浪躺在靠枕裏看着紀深望着沈文宣笑的樣子,心裏不知怎地酸酸麻麻的。

回頭想想,他對紀深是挺過分的。聽聽白翔宇對紀深說的那些話就知道紀深以前沒少被欺負,就這樣,紀深還能考上首都大學、還能出來做家教想靠自己賺錢,還能對人露出這樣的笑容,挺不容易。

紀深這個人和他們認為的好像不一樣。

擱以前,他只要把人睡到手就行了,哪管對方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哪管對方心裏在想什麽?這個世界本來就處處是虛僞,沒什麽真心可言,你所看到的不過是對方想表現給你看的,都什麽年代了,還有多少人會天真地對別人敞開心扉?

可紀深偏偏就那樣對別人笑。

看起來對對方毫不設防。

龔浪一向最容易被好看的東西吸引,看了半天都挪不開眼。

到拿着手機的手都有些僵了,龔浪才咬咬牙把照片和新聞稿一并發給了紀深。

接着他給紀深發了個轉賬記錄。

“我幫你買下的,記得還錢。”

龔浪覺得這簡直是他這輩子做過的最君子的一件事了。

君子真他/媽難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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