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晚上十點, 寂靜的客廳中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路思遠走進來朝裏面看了一眼，客廳裏為他留着小燈。

輕輕的将房門關上，路思遠回到自己房間迅速地洗了一個戰鬥澡，然後将自己疲憊的身體重重的摔在床上。

身體很累, 精神卻莫名亢奮，還有兩天...這個暑假他在市裏有名的一家燒烤店兼職, 工作雖然很累, 但是工資卻開得很高, 從小到大, 他并沒有真正吃過什麽苦, 好幾次他在累極的時候都有些堅持不下來，但是想到音音，想到要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心中就莫名有了一股動力。

正是這股動力讓他堅持到現在，索性只有最後兩天了。

路思遠盯着手裏他曾經偷拍的一張南音音的照片，那是他和音音一起上課的時候，他嫌着無聊偷偷拿手機拍的。

音音那時坐在他的旁邊, 手機對着她的時候正好是逆光，她斂着眸子, 眉眼精致，一側的發絲被貼服的整理在耳後，露出柔和精致的下颚。

有時候一張難得的好照片是需要天時利地的，路思遠的攝影技術本來就不錯, 他手裏的這張照片更是拍出了一種缱绻出塵的美。

後來這張照片就一直是他的手機屏保。

手指輕輕摩挲屏幕，沒有猶豫多長時間，路思遠還是忍不住給南音音發了一條消息。

“睡了麽？”

“沒，不過準備睡了。”

語氣很正常，這個時間點也的确是音音平時要休息的時間了，可不知為何，路思遠心裏總有一絲放不下的憂慮感，可這種憂慮來的莫名其妙，他連詢問都不知道怎麽開口。

睫毛微微翕動，最終路思遠還是無奈的說了晚安。

關上手機屏幕，無法否認，他心中是有點失望的，他希望音音能別睡那麽早，至少能跟他聊點別的，但這樣的無禮的請求，他說不出口。

想到明天還要上班，路思遠慢慢閉上了眼睛，準備休息，然而沒過多長時間，眼睛又倏地睜開，他煩躁地一躍而起。

另一邊，南音音靠在床上，并沒有如她所說的立刻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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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我想出國。”

南音音在深思熟慮一個星期後，終于對陳女士說出了這個決定。

她想得很清楚，也并不後悔，唯一讓她難辦的就是...她不知道怎麽跟路思遠說這件事。

他...南音音緊閉了眼，心中發出一聲嘆息。

電話裏講不清楚，還是等開學吧...等開學，她當面跟他說，這樣說不定他能好受一點。

南音音不知道，她遲遲不敢開口是因為真的想當面告訴路思遠，還是因為她內心的害怕與逃避。

或許，兼而有之吧！

雖然在暑假已經和音音的輔導員溝通過，但是轉學國外這種事還是要帶齊材料親自去學校辦理的。

故而在南音音開學的時候，陳靜特地抽空開車帶她一起去。

一路上，南音音都格外的沉默，陳靜開着車，在後視鏡上看到了她的表情，“音音，不舒服嗎，看你臉色不好的樣子。”

輕輕搖了搖頭，“沒有，就是想到不久要離開這裏，有些惆悵吧！”

“那你後悔嗎？要是後悔現在還來得及。”

南音音看着車窗外飛速倒退的樹木，輕聲道：“自己做下來的決定 ，我向來不喜歡後悔。”

陳靜面無表情的打着方向盤，“媽媽以前就是管你管的太緊，學不會放開手，如今你都這麽大了，出去到外面的世界看看也好。”

頓了一下，她又補充了一句：“反正你小姨也在英國，有她看顧你，我也不算擔心。”

南音音嗯了一聲。

等辦好所有手續差不多也接近中午了，陳靜比較忙，能抽出一上午的時間已經不錯了，因而此刻她跟南音音說：“你是要直接跟我回去嗎？”

南音音知道她幾個室友都回學校了，想了想對陳靜到：“媽你先忙去吧，我打算請我幾個朋友吃飯，估計會晚一點回家。”

“也是，你快要走了，請她們吃頓飯也是應該的，錢夠不夠，媽媽給你啊？”

“夠的夠的。”

“那好媽媽就去公司了。”

等那輛熟悉的車慢慢遠去，南音音才長出一口氣，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然後朝着女生寝室的方向走去。

因為剛剛回寝室，需要将行李箱裏面的東西整理出來，因此南音音到寝室的時候，見到的就是一副亂糟糟的樣子。

兩個大行李箱正攤開在地上，林曉與謝敏兩人正忙着收拾衣服，聽見響動，首先就朝門口的方向看去。

林曉是最先看見南音音的，她正蹲在行李箱前，此刻立馬站了起來，手裏還拿着一件毛衣。

“音音，你回來啦！”說着眼眶一紅，“我特麽還以為你直接就走了呢！”

見她這樣，南音音心裏也有點難受，但面上還是笑道：“出國哪有這麽快的，再說，我怎麽的都要請你們吃個飯再走吧！”

謝敏在一旁瘋狂點頭，她氣到：“你這個沒良心的，暑假突然跟我們說要出國，我們都驚呆了，要是真一頓散夥飯不請就直接跑了，咱寝室肯定是不能原諒你的。”

“我像是那種人麽...”南音音往床上看了一圈，輕咦道：“海星呢？”

林曉将手裏的衣服放進衣櫃，轉身道：“她回來的時候我們還沒回來呢，這不就先去吃飯了。”

南音音點點頭，拖了個凳子坐下，“那你們吃了麽？”

“我倆坐車的時候都吃了，現在也不餓。”

“那等晚上我們寝室出去聚一聚吧，再在班上叫幾個人。”

林曉與謝敏對視一眼，心裏不由得都有些傷感，可是到臨了，卻不願意講些讓人難過的話。

空氣安靜了一瞬，林曉突然指了指南音音對着謝敏道：“今天晚上我們可要好好宰音音一頓，別跟她客氣，這家夥比我們三個加起來都有錢，妥妥的小富婆一枚。”

林曉的俏皮話一說，謝敏自然不會破怪氣氛，她順着接了一句，“就是，我們這次可不會手軟的，必須要讓你大出血。”

南音音哭笑不得，“好好好，都依你們。”

等王海星回來後，聽到音音晚上要請吃飯，自然是舉雙手雙腳贊同的，她本來就是個鬧騰的，寝室裏鬧成了一團。

之後南音音一直留在寝室，在謝敏與王海星一起出去買東西的時候，林曉看着正在翻手機的南音音，突然問了一句：

“音音，你出國這事，路思遠知道麽？”

南音音身體一僵，良久才緩緩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怎麽跟他說。”

林曉嘆了一口氣，本來音音和路思遠她是眼見着要在一起了，現在這音音一出國，八成是沒戲了，“那今天晚上....”

林曉話沒說完，但是南音音卻聽明白了她的未盡之言，眸中閃過一絲複雜，“晚上這頓飯自然是要喊他的。”

林曉看她的臉色和緊抿的唇就知道音音現在心裏必然不會好受，她不由得道：“音音，你和路思遠，真的....就算出國，也不是不能在一起啊！”她是真覺得兩個人再相配不過，就這樣散了，實在是可惜。

南音音卻搖了搖頭，“他，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我一旦出國，也不知道過多少年才能回來，我什麽承諾都給不了他，難道讓他憑空等我麽。”

南音音目光失神地看着窗外，近乎低喃地說：“我怎麽能對他這麽自私呢...”

林曉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音音喜不喜歡路思遠，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在她看來，音音這樣看着溫和，實則清冷的性子配路思遠實在是再相宜不過，到如今...也能感嘆一句，緣分這個東西，真是說不好啊！

差不多将近傍晚五點多鐘的時候，南音音給路思遠發了一條消息。

“你回學校了麽？”

“我還在火車上，差不多七點多到。”

“嗯，今晚有個聚餐，差不多是我們寝室的人，你要不要過來？”

路思遠拿着手機眼睛一亮，寝室聚餐？這樣重要的聚會音音邀請他一起，這不就是說明...

嘴一彎，眉眼就忍不住洩露了笑意。

“好啊好啊，我當然要去，正好我今天晚上還有個驚喜給你！”

睫毛微微一顫，南音音想到了之前路思遠在他跟前碎碎念了許久的驚喜。

這個傻瓜，驚喜說出來還叫什麽驚喜。

低垂的眸子遮住了她內心的複雜，半晌她才回道：

“好，那我們，不見不散。”

路思遠回到寝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他的行李箱，小心翼翼的從裏面翻出一個精致的禮品袋。

他盯着這個禮品袋，眸中劃過一絲期待。

此時的路思遠滿心歡喜，卻并不知道，有些事往往并不能盡如人意，而今晚發生的種種，勢必将這句話的每一個字都牢牢地用刀刻在他心裏。

這樣的滋味，此生難忘。

林曉與南音音并排走着，旁邊跟着謝敏與王海星，兩人随意的聊着天，南音音卻異常地沉默，快走出校門的時候，她突然停了下來。

謝敏她們詫異回頭看她，“音音，怎麽不走了？”

林曉若有所思，像是想到什麽。

南音音對着她們笑了笑，“路思遠跟我說他到學校了，我幹脆在這裏等他，你們先去好了，反正包廂都定好了。”

幾人面面相觑，王海星大大咧咧的，當即皺眉就想說什麽，林曉卻眼疾手快拉住了她，她看着南音音，道：

“那行，我們就先去，你...”林曉複雜地看着南音音，“你好好跟他說。”

三人走後，南音音站在原地呆立了一會兒，然後深吸一口氣，拿起手機翻出一個熟悉的號碼，猶豫了一會兒，她撥了出去。

清朗的男生在耳邊響起。

“是我，你收拾好了嗎？”

“早都整好了，就是，音音，你還沒告訴我地址呢！”

南音音看着學校的路燈都已經點起，橘黃的燈光暈染了一片夜色。

周圍很安靜，只聽她道：

“沒事，我跟你一起去，嗯，我在噴泉這等你。”

電話那頭的男生像是很高興，聲音也高昂起來，他飛快道：

“等我，只要兩分鐘。”

南音音嗯了一聲，然後挂了電話。

她看着眼前的噴泉，從男生宿舍走到這裏最起碼要六七分鐘，他卻說兩分鐘，肯定是打算跑過來了。

果不其然，遠遠的南音音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朝這邊跑到，待他跑到自己跟前時，看着将近兩個月沒見的男生，南音音的第一句話是：

“你瘦了。”

路思遠調整着呼吸，眼睛一瞬不錯地看着她，好像是這樣看着就能彌補他們兩個月來虧欠的時光似的。

聽南音音這樣說，他微微一笑，輕描淡寫道：

“沒什麽，大概是暑假做了點兼職吧...”他一句話帶過，毫不在意的語氣，“人瘦點不是更精神麽！”

南音音嗯了一聲，她靜靜地看着他，杏眸中閃露一絲猶豫與掙紮。

路思遠敏銳地察覺到她神情有些不對，也收了笑容，“音音，你怎麽了？”

“我，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我——”

不知道為何，路思遠的心突然狂跳起來，冥冥之中他感覺音音接下來說的話并不是他想要聽的。

“我——”

“音音！”路思遠突然打斷了她。

南音音一愣，就見路思遠笑着，然後後面背着的手突然拿出來一個精致的禮品袋。

“這是...”

“正好，今天晚上我也有話對你說，要不你讓我先說吧！”路思遠溫柔的看着她，眼眸深處卻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祈求。

南音音看着那個禮品袋，腦中的首先閃過的，就是路思遠心心念念的，要在開學的時候送給她的驚喜。

心一瞬間的揪緊，大腦突然空白。

然後她聽見自己的聲音飛快地說了一句話，她說：

“路思遠，我準備出國了。”

借着噴泉映射的光，南音音能清楚的看見，那一瞬間，路思遠不敢置信的眼神和陡然蒼白下來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