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他手中拿着給她準備的驚喜, 承受着她親口說的傷人的話。

南音音覺得, 自己的殘忍程度并不亞于一個劊子手。

良久，路思遠艱難的發聲：

“是真的？”

看見南音音點頭，那一瞬間，手中的禮品袋被他捏的幾欲變形。

路思遠看着自己花了兩個月時間兼職為她買的生日禮物, 還有今天晚上打了無數遍腹稿準備對她說的話...

忽然覺得無比諷刺。

諷刺的不是音音，是他。

看着路思遠深沉的目光, 複雜得讓南音音有窒息之感, 她看出來他想說什麽, 那一瞬間, 她心中突然閃過一絲恐懼。

她恐懼什麽呢？

此時的南音音并沒有答案, 經年之後，她在遙遠的異國他鄉，忽然就明白了她那一瞬間的情緒。

她怕他的質問, 怕他的指責，怕他說出一些讓她禁不住動搖的話。

只是，她害怕擔憂的都沒有發生，路思遠對她一貫是溫柔不忍苛責的, 只聽他微啞的聲音輕輕道：

“你什麽時候走？”

南音音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氣：

“要是順利的話，差不多一個星期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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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思遠點點頭, 面色神情都恢複了正常，好像突然之間，那些外露的情緒都被他收了起來，然後關在了內心深處的牢籠裏, 他壓制着，一絲一毫都不讓它們洩出。

他看了眼手中的東西，然後将它遞給了南音音。

“早就答應過給你的驚喜，雖然我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

猶豫了一瞬，南音音輕輕接過，“這是什麽？”

路思遠沒直接回答，只道：“你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禮品袋裏面有一個精致的長條形的盒子，南音音看了眼，猜測大概是首飾一類的東西，然而，當她打開那個盒子看見裏面的東西時，還是被震得久久不能言語。

一條纖細精致的鎖骨鏈，下面是極具設計感的吊墜，鑲嵌着碎鑽，在噴泉的掩映下，折射出細密的星光。

南音音倏地将盒子關上，她嘴唇緊抿着，“不，我不能要，這個太貴重了。”說着就要将之遞還給他。

路思遠溫和地看着她，嘴角在笑，只是眼眸的悲傷卻遮掩不去。

他說：

“音音，我有點難過，你要是不收，我就更難過了。”

像是為了安慰他，他又輕描淡寫道：

“對我來說，這個不算什麽貴重的東西。”

真正貴重的東西早已給你了。

說着不等南音音接話，他直接将項鏈從盒子中拿出來，然後繞到南音音身後。

輕輕的呼吸打在耳後，帶着一絲溫熱，預感到他要做什麽，南音音頓時僵住了身子，動也不敢動。

脖上忽然傳來一絲冰涼的觸感，仿佛帶上了什麽東西。

待回過神來時，路思遠已經重新站在她的面前。

他點點頭，眸中帶着她看不懂的情緒，他說：“我就知道，這項鏈果然适合你。”

南音音摸了摸吊墜，然後難掩複雜的看着他，二人對視着，竟相顧無言。

像是想到什麽，路思遠笑了笑，然後指着她的脖子道：“這個項鏈還有個名字，當時正是因為它的名字和寓意才讓我看中的。”

“是什麽？”

“它叫陪伴。”

路思遠看着她，一字一頓道。

陪你笑，陪你哭，陪你跨過千山萬水，陪你走過風華正茂。

陪你孤獨，陪你白首，陪你，終老。

南音音心中酸澀，卻靜默無言。

包廂裏，人差不多已經來齊了，除了南音音與路思遠。

這裏除了林曉她們，南音音還邀請了班上平時跟她們玩得好的幾個同學。

謝敏看了眼時間，湊到林曉跟前壓着聲音道：

“曉曉，音音他們怎麽還不來，不會倆人談崩了吧！”

林曉心裏也有點擔心，不過嘴上還是鎮定道：“不能，音音與路思遠這倆人怎麽可能吵得起來。”

謝敏沒做聲，她想說以前是不可能，可現在，音音都要走了，路思遠那樣喜歡音音，又不是個慫的性子，能這樣甘心放她走？

好在沒過一會兒林曉就收到消息，“音音說他們要到了。”

謝敏松了一口氣，“那就好，就是不知道他們談的怎麽樣。”

林曉沉吟一瞬，突然站了起來，拍了拍手，衆人的目光都朝她看去。

“音音一會兒就過來了，還有路思遠，大家都知道他吧，今晚也要和我們一起吃飯。”

南音音班上那幾個同學互相看了看，路思遠？不知道從什麽開始就經常跟在音音後面蹭他們班的課，他個子高，人長得帥，追求的又是他們班的班花，班上哪個人不認識他。

其中一個女生問：“可音音不是要走了麽，那他們...”

她後面的話沒說完，但誰都知道她的意思：

那他們還能在一起麽？

林曉自然不會說的太詳細，“這個就是他們的事了，大家記住，今天晚上是我們為音音踐行，大家說點開心的東西就好，一些不該我們問的，我們還是別問好了。”

衆人都一齊點頭。

沒過一會兒就聽到開門的聲音，他們立馬朝門口看去。

就看到南音音走在前面，路思遠跟在她後面，兩人的臉色都看不出什麽。

感受到衆人的注視，南音音笑了笑，“不好意思，有點事耽擱了，等急了吧大家？”

“沒有沒有！”

“我們也才來。”

包廂的圓桌坐得滿滿當當，只有林曉的旁邊有兩個空位，南音音坐了過去，路思遠自然坐在她的旁邊。

這家店口碑不錯，上菜的速度很快，也許是之前林曉的話起了作用，雖然衆人都對南音音與路思遠的現狀好奇，但是沒有一個人不長眼大刺刺問出來的，飯桌上的氣氛倒是挺歡樂的。

吃了沒多久，大家也放開了，一會兒南音音班上就有一個男生道：“哎音音，今晚這麽重要的一餐，光我們喝酒怎麽行，你是不是也喝點？”

此提議引起衆人的附和。

南音音啊了一聲，為難道：“可我不太會喝酒。”

“沒事沒事，就喝一點嘛！”

“喝一點不會怎麽樣的，就當是盡興了！”

“踐行踐行，沒有酒怎麽行？”

說着就有人手快 ，拿了一個玻璃杯倒了滿滿一杯啤酒，跟着就遞到南音音面前。

“來來來，幹一杯~”

南音音雖然不太會喝酒，但是一杯啤酒還是可以的，她又不想掃大家的興，正要接過杯子，卻沒想有人快她一步，她還沒回過神來手中的杯子就被奪走了。

路思遠将酒一口喝盡，然後将杯子放在桌上，發出清越地咚一聲響。

南音音愣了。

衆人也愣了。

剛才喧鬧的場面瞬間安靜下來。

良久，南音音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她嗫嚅着問：“你，你不是不喝酒的麽？”

路思遠輕飄飄地看了她一眼，眸中帶着複雜的意味，“瞅你那傻樣，我是不喝酒，不代表不會喝，通常情況下只看有沒有必要罷了。”

為你擋酒，自然是有必要的。

南音音莫名讀懂了那眼神中隐藏的意味，臉忽的熱了起來。

也許是路思遠剛才擋酒的架勢太帥，也許是因為衆人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燒，他們給南音音勸酒勸得更勤了，而這些酒無一例外都被路思遠擋了下來。

南音音坐在他旁邊，看着他的側顏，看着他一杯又一杯喝酒..想到曾經發生的一幕幕，心不知為何堵得難受。

就在衆人再一次将杯子倒滿的時候，路思遠正要拿起來，一只白皙纖巧的手卻輕輕蓋在了杯口，路思遠一愣，然後詫異地看向南音音。

卻聽她輕聲道：“我雖然不太會喝酒，但是不代表不喝，只是看有沒有喝酒的必要罷了。”

這話的句式與路思遠剛才的話何其相像，衆人在底下飛快地遞着眼神，卻沒有一個人不識相地問出來。

然後就見南音音端着酒杯看向衆人，嘴角帶着笑，“今天這麽重要的場合，我不喝酒不是讓大家掃興麽？”

說着一口氣将杯中的酒喝盡，與路思遠剛才的動作一般無二。

不過和路思遠不同的是，她的确酒量不好，還尤其容易上臉，不過是一杯啤酒，沒過一會兒小臉就慢慢紅了。

都說喝酒助興這的确不是假話，沉靜如南音音在幾杯酒之後聲調也高了起來，不知是因為高興還是煩悶，到最後眼看着她醉了，這時已經沒有一個人敢勸她酒了，她卻好像喝到了滋味，竟開始給桌上的每一個人敬酒。

輪到路思遠的時候，她的臉頰微醺，杏眸中已然帶着三分醉意。

她看着路思遠，淺褐色的瞳仁縮了縮，人似乎都清醒了一點。

路思遠也站了起來，與她對視着。

場面安靜下來。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似乎很長，又似乎很短。

看着看着，南音音突然笑了，她的臉頰因為喝醉還帶着紅，這一笑便有了人面桃花的意味。

她說：

“路思遠，別的我沒什麽好說的，我不後悔，對你...我就希望你能好好的。”

路思遠深深看了她一眼，抿唇點了點頭，然後也舉起了酒杯：

“好，這話我記住了！”

他看着她，像要看到她內心深處。

“我也沒什麽好說的，只一句，對你，再沒有人比我更希望你能好好的。”

南音音點點頭，眼中突然湧上一股淚意，她眨了眨眼，終究是沒讓人看出痕跡，只說：“好。”

兩個玻璃杯子一碰，發出清越的一聲“咚”！

酒被一飲而盡，帶着些悲壯的了斷意味。

衆人面面相觑，卻沒有一人敢打斷。

只是都在心裏嘆了一句，這兩個人，真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