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沈葭和葉子洗完了衣裳與李家娘子告別之後便欲回家, 經過通往高家的胡同口時, 一扭頭恰好看到往這邊走來的高浣。

與此同時,高浣也看到了沈葭和葉子, 笑着喚了聲“遠山嫂子”趕上來。

“我正想去瞧瞧遠山嫂子那裏可有什麽好看的花樣子,沒曾想竟在這兒遇上你們,可算是巧了。”高浣繡工本是不錯的,但自從見了沈葭的手藝格外欽佩, 這幾日恰巧不知該繡些什麽新花樣兒,索性去找沈葭看看她那裏可有,兩人也可以商議一下用什麽樣的繡發繡出來的花樣兒更加靈秀逼真,栩栩如生。

沈葭笑了笑:“我那裏倒還真有幾張, 是我前些日子剛畫的, 浣姐兒若是有興趣,便跟我過去瞧瞧吧。”

高浣聽罷欣喜:“如此自然是極好的。”

高浣随着沈葭到了家裏,恰巧看見高耀和侯遠山在院子裏說話,便上前打了個招呼:“原來大哥也在,倒是巧了。”

高耀一看是高浣,面上的笑很是真誠:“浣姐兒何時竟與侯家娘子熟起來了。”

“我來向遠山嫂子讨幾幅花樣子。”

高耀彎彎唇角,半開玩笑地道:“我們浣姐兒何時對自己的刺繡這般不自信, 倒是學會請教別人了。”

這浣姐兒雖說平日裏被高老爺子和高李氏嬌慣着,性子卻是極好,心底也是良善的。月季坐月子期間,她沒少背着爹娘拿些好東西送過去,一心一意地把他當親大哥來看。高家的人, 高耀也只對這麽一個異母的妹妹還有些親情。

高浣被他說得有些不好意思:“大哥慣愛取笑我,我那點兒三腳貓的功夫和遠山嫂子比起來,可稱得上班門弄斧了。”

兩人寒暄了兩句,沈葭便帶了高浣進屋去了。

沈葭從床頭櫃上取下一個做工精致的小竹籃,在裏面找出一打白色的宣紙遞過去:“這些花樣子是我前些日子閑來無事,自己琢磨着畫出來的。你且瞧瞧合不合心意。”

高浣瞧着那花樣子,眼前一亮:“嫂子的花樣子可真美,哪像我,便只會些花草蝶雀,別的可是再做不來。”

她說着,目光落在其中一副圖畫上,瞧了半晌擡頭看向沈葭:“這是什麽,一幅畫上這麽多美貌佳人,倒是別出心裁。”

沈葭笑道:“這是大唐仕女圖。”

“大唐仕女圖……”高浣喃喃着又問,“大唐又是什麽?”

沈葭微微一愣,随即笑道:“據說是一個繁榮昌盛、以胖為美的國度,在哪裏我便不甚清楚了。我早些年在京城時無意在街上看到過這麽一幅畫,覺得很是精妙,思索着若是繡在團扇上想必是不錯的,因而便買下來自己臨摹。當初學畫這個,也是花費了不少心思呢。”

高浣聽了卻極為好奇:“以胖為美,那個國家的人倒是很有意思。若果真如此,我們這樣的到了那裏,豈不都成了奇醜無比之人?”高浣越想越覺得好玩兒,若有機會去那裏長長見識,該有多好。

沈葭不由笑她:“你這可是拐着彎兒地說自己腰細腿長,膚白貌美喽?不過說是以胖為美,想來沒有那般誇張。不過是……豐滿罷了。”

她說着在高浣身前的突起上望了兩眼,掩唇一笑:“不過我瞧你這體型,沒準兒那裏的人也會喜歡呢?”她和高浣如今接觸的多了,知道她的為人秉性,說起話來倒是沒了以前的顧忌。

高浣頓時被她說得一陣臉紅:“嫂子怎的拿我打趣了。”

沈葭見她臉皮薄,便也不好再逗她,只道:“好了,我不打趣你便是了。這花樣子你若是喜歡便拿去試試,若有哪裏不懂得随時過來找我詢問便是。”

“嫂子可真好。”,高浣面上洋溢着欣喜之色:“ 這畫技可也堪比那些以此為生的畫師們了。這仕女圖如此別出心裁,可果真叫人眼前一亮。”

“畫師們都是自己的心思,我這個不過是照着別人的畫來臨摹,自己哪曾花什麽心思?”沈葭被她誇得有些不自在,若非她是穿越而來,又哪裏會有這樣的點子?大唐仕女圖這裏的人不認得,現代人怕是大多都是認得的。

有些事解釋起來太麻煩,她索性也不再提。

這時,高耀在外面跟高浣招呼,說自己要回去。高浣和沈葭到門口與他寒暄了幾句,見他走了方才又與沈葭在屋裏的八仙桌前坐下。

“你和你大哥的關系倒是挺好的,和你家人不同。”沈葭不由感慨道。

高浣嘆息一聲:“大哥和大嫂也不容易,是我爹太固執,我娘又……到底是自家兄妹,何苦鬧成這般給人看笑話呢。”

“你倒是個明白人。”

高浣對着沈葭笑了笑:“說出來不怕嫂子笑話,我倒是覺得大嫂挺幸運的,有一個大哥這般可以為她抛下一切的夫君,這樣的好男人世上能有幾個呢?當初大哥被我爹逐出家門之時什麽也沒分給他,一個人靠着雙手走到今天這一步也實屬不易,他和大嫂如今安穩的日子很難得,想來他們也倍感珍惜。若是将來我能遇上這麽一個男人……”

說到此處,高浣的面色頓時一紅,話匣子戛然而止,默默低頭不再說話,只攪動着放在推上的帕子,看樣子倒是極為害羞的模樣。

沈葭見了輕笑:“浣姐兒到了該嫁人的年紀,都開始思.春了。”

高浣被她說得耳根子一熱,擡眸睇她一樣:“嫂子若再這般笑話我,我這就家去,再不肯來找你。”

她說着作勢便要起身,沈葭趕忙拉住她:“你瞧瞧,我不過一句玩笑話,你怎的還當了真。你若不愛聽,我今後不說就是了。”沈葭突然覺得,自己的臉皮其實也沒有很薄。起碼跟高浣比起來,她覺得自己好很多了。

高浣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這會兒倒是真的該走了,我出來的時候不短,待會兒回了家我娘又免不了一陣絮叨。嫂子且在家裏坐着,我改日再來找你。”

“也好,左右我們兩家離得不太遠,倒也時常見面。”沈葭說着将那一打花樣子挑出幾個遞給她,“這些且先拿去試着做做,若有不懂随時來找我便是了。”

高浣笑道:“嫂子當真心善,這麽多花樣子給了我,倒不怕我搶了你在錦繡閣的生意?”

沈葭笑道:“難得遇上你這麽一個知心人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我喜歡刺繡,你若真心請教我只會高興,哪裏去想那些個?”

“那倒是我小人之心了。”高浣說着站起身,“時候不早了,我便先回了。”

高浣出了侯遠山的家門,剛到袁王氏門口,恰巧便看見袁來旺從自家門裏走出來,看到高浣眼光頓時亮了。忙快步走上來:“呦,浣姐兒怎麽來了此地,莫不是來找我的?”

自沈葭嫁給了侯遠山,袁來旺迫于侯遠山身上的功夫,再不敢去招惹。如此一來,他便又将眼光落在了高浣身上。

高浣生的膚白貌美,小家碧玉,也是難得的美人,他覺得得不到沈葭退而求其次也是不錯的。

今日高浣着了間月白色綴粉嫩桃花薄杉,柔順的發絲一半挽在頭頂,一半自然地垂落下來,聘聘婷婷,婀娜多姿。袁來旺一瞧見便覺得心花怒放。

高浣的穿着向來很是講究,與村裏其她那些整日做粗活的姑娘們不一樣,雖不見得是什麽幾個昂貴的衣物,但到底是幹幹淨淨的,且配上她周身那溫婉恬靜的氣度,倒也是村裏的一大亮點。

瞧着她,袁來旺越發覺得若是能将這麽個嬌俏美嬌娘抱回家裏也是極為不錯的。如今瞧着高浣時,倒真把她看成了自己的獵物。

高浣平日裏去縣城,偶爾遇上他也被他攔過幾次,好在此人不算太壞,每次都是同她說說話,各種殷勤,倒也不曾真的輕薄了她去。因而,如今看到他,高浣只微微面露不悅,卻不曾覺得害怕。

“浣姐兒怎麽不說話,我娘說了,再過些日子就為我去你家提親,你很快就是我媳婦兒了,總不至于每次見着我都板着一張臉吧?”

高浣聽罷心中越發不悅,卻懶得理他,徑直便打算離開。

高浣平日不長出門,袁來旺難得見她一面,如今哪裏肯就此作罷。如今見她要走,忙上前拉住她:“浣姐兒別走啊,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呢,我娘代我去提親你到底是願不願意啊?”

這人平日裏不過是動動嘴皮子,如今竟伸了手來拉扯她,高浣急的掙紮:“你放開我,快放開!”她還是個未許人的女兒家,這時候若是被人看到她被這般戲弄,聲譽怕是也要完了。

高浣心中着急,袁來旺卻依舊緊抓着不放,手腕被他握的生疼,她頓時急的就要哭出來。

就在此時,她覺得自己手上頓時一松,便聽得袁來旺一聲呼痛,定睛看去,卻見他整個人已經跌在了地上。

“浣姐兒,你沒事吧?”袁來生看着面上有些呆滞的高浣,急切地問了一聲。

高浣聞聲望過去,卻見一個身材高大消瘦,五官端正的男人正面露焦急地看着她,深切的目光似是能灼燙人心一般。沒來由的,她原本還有些驚魂未定的一顆心上顫了顫,耳根子一熱,抿了唇沒說話。

高浣不常出門,村裏的男人她有些聽過名字,但和臉對不上號的。再加上袁來生一直在劉員外家當差,高浣自是不認得。不過看了看背後的葉子家,便也猜出了大概。

畢竟是生男,她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才好,又覺得人家救了自己,自己這般扭頭跑開不太妥當,因而便猶豫着僵在了那裏。

高浣不認得袁來生,袁來生卻是認得高浣的。确切來說,憑着高浣的名聲和相貌,村子裏沒有哪個男人不知道的。

袁來生也只是曾遠遠的瞧過幾眼,那時家裏太窮,來春也還在念書,他自覺和這樣一個貌若天仙的姑娘不太可能,便不曾有過什麽心思。

如今這般一個絕佳的妙人兒就這樣真真切切站在自己面前,因為剛剛急出眼淚,長長的睫毛上還沾染着一絲水霧。看上去越發讓他心上一蕩,心跳也跟着快了幾分。

見她不說話,袁來生也一時局促起來,不由咽了咽口水,說話也有些結巴:“你,你若是沒什麽事,就,就趕快回家去吧,免得讓你爹娘擔心。”

見他這般說了,高浣方才略一擡眸瞧他一樣,紅着臉急急忙忙轉身跑了。

眼前的身影越來越遠,袁來生卻仍有些恍惚,定定地站在那裏,目光随着那一抹身影變得朦胧而複雜。

袁來旺捂着剛剛被他打了一拳的肚子站起來,氣哄哄道:“袁來生,我告訴你,浣姐兒可是我的未婚妻,你休想打他主意。否則,老子一定……”

袁來旺話還未說完,見袁來生一個拳頭揮過來,他再不敢說什麽,抱着頭往家裏跑了。

袁來生雖說不是侯遠山那樣的練家子,但到底天天幹活兒的,力氣自然不小。袁來旺整日無所事事,游手好閑,身板兒自然及不上他。如今便也只能好漢不吃眼前虧,逃了再說!

作者有話要說: 袁來旺:小葭妹子被獵戶侯搶了,如今又來個袁來生,我還能娶到浣姐兒嗎?(寶寶心裏苦T_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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