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避雨
這會兒雨越發大了起來,雨滴打在地上濺起水泡,“噼啪”直響。
白衣少年看着眼前這瓢潑大雨,又低低咳嗽了幾聲,咳嗽的時候單薄的背脊似乎都在顫。
他擡起頭時,眼中微微潮濕:“我還是不去了,我這病,怕是肺痨......”
父皇尋來的名醫已經說他是肺痨了,肺痨可是能傳人的,何必拖累別人。
素梨知道他的病根本不是肺痨,正要開口,誰知陳老爹卻先道:“你這孩子胡說什麽!你這才不是肺痨,肺痨不是你這樣,你這樣倒像是——算了,我不怕,走吧,我家不是有錢人家,不過還供應得起一盞熱茶!”
素梨見福王雖然打着傘,可是腳上的鞋子和衣擺都被雨淋濕了,瞧着很是狼狽,不由想起前世自己臨死前,福王也病入膏肓進入彌留狀态,怕是自己死後他也沒活多久。
想到這裏,再看向福王時,她眼神中不知不覺帶了些同情,輕輕道:“雨越來越大了,還不知道要下到什麽時候呢,天也黑了,先跟我們回去吧!”
福王恰好與她四目相對,見這女孩子用帶着了憐惜的眼神看向自己,不由一愣。
素梨忙又和陳老爹說道:“姥爺,這會兒雨越來越大了,舅舅和王四兒怕是也留在路上避雨了,咱們趕緊回去吧!”
陳老爹點了點頭,看向眼前這荏弱的白衣少年,只覺說話聲音大一些就能把他震倒,便刻意壓低聲音溫聲道:“這位公子,請到我家坐一坐,喝盞熱茶吧!”
福王答了句“多謝”,便扶着小厮阿保随着陳老爹祖孫倆往村子裏走去。
進了陳家,陳老爹和陳老太陪着福王在堂屋說話,素梨去了竈屋,麻利地煮了一鍋紅糖姜茶送了過來。
這時候陳老爹已經笑着稱呼“福王”為“趙小哥”了:“......趙小哥,今晚若是雨不停,你不妨在我家歇下,舒舒服服睡一夜,待到明日雨停,再離開也不遲。”
素梨正在擺茶,聽到姥爺稱呼福王趙舒為“趙小哥”,擡眼看了過去,卻再次與趙舒四目相對。
見趙舒清澈眼中似有探究,素梨不禁一笑,把原先要擺在他面前的茶盞放在了姥爺面前,另端了一盞放在了趙舒面前,然後笑吟吟看向陳老爹:“姥爺,天太冷,你喝一口姜茶暖暖身子吧!”
趙舒見狀,不由微笑,也端起茶盞抿了一口,熱熱的,甜甜的,喝下去似乎沒那麽冷了。
Advertisement
陳老太心軟得很,見這姓趙的病弱少年俊秀的臉如玉雕就,好看得很,可是此時端着茶盞,手指都似在顫抖,顯見是被雨淋了受了涼,忙道:“素梨,你娘剛給你舅舅做了一套新衣,剛洗過,還沒沾身,就在你舅舅床上放着呢,你去拿了過來,請這位連小哥去西廂房換上!”
素梨答應了一聲,很快就去了。
陳老太熱心得很,待素梨把衣服取了過來,她老人家親自帶着連小哥和小厮去了西廂房,取了幹淨衾枕被褥鋪設了,把他們主仆安置好了,這才回來。
素梨正在收茶盞,見陳老太回來了,便輕聲道:“姥姥,安置好了?”
陳老太點了點頭:“唉,可憐見的,年紀小小身子就這麽弱......”
陳老爹端起自己的茶盞,把裏面剩餘的姜茶一飲而盡,起身道:“既然留了客人在家,就不能怠慢了,今晚我下廚殺只雞待客,上次的黃酒還有一壇,用梧桐花蜜調了,熱熱地喝了,暖暖和和睡一覺!”
陳老太和素梨知道姥爺是饞酒了,不由相視一笑,卻都不肯點破。
素梨忙道:“我給姥爺打下手去!”
她跟着陳老爹一起去了竈屋。
阿保把屋子裏都檢查了一遍,見确實潔淨幹燥齊整,這才輕手輕腳扶了趙舒在床邊坐下:“公子,這家人倒是好心,屋子裏也甚是幹淨整潔。”
趙舒“嗯”了一聲,身子軟軟靠在床頭。
他的體力已經到了極致。
趙舒一進這屋子就聞到了淡淡的薄荷氣息,這會兒才發現原來是被褥衾枕上帶的薄荷香氣。
阿保見狀,忙服侍他脫去外衣和鞋子,讓他在床上躺下,又展開被子為他蓋好。
趙舒低低咳了良久,在薄荷和陽光混合的氣息中,朦朦胧胧睡着了。
一只小公雞被陳老爹做出了兩種做法,一半加上土豆炖了一盆紅燒雞塊,另一半用砂鍋炖成了雞湯。
晚飯剛做好,陳三郎就帶着王四兒回來了。
他們在回來的路上,剛走到黃家崗就遇到了大雨,索性把驢子和車子留在了黃家崗一個熟人家裏,兩人借了兩把傘,冒着雨回來了。
這時候陳氏也從後面小樓過來了,正和陳老太一起在堂屋擺飯。
陳老爹見陳三郎和王四兒正端着素梨送來的紅糖棗茶在喝,便吩咐素梨:“素梨,你去西廂房請連小哥主仆兩個起來吃晚飯!”
素梨答應了一聲,拎起裙擺,沿着走廊快步去了西廂房。
是阿保來應的門。
他聲音極輕,生怕驚醒了在屋子裏熟睡的人:“秦姑娘,我家公子難得睡熟,讓他再睡一會兒吧!”
素梨前世也聽趙序說過趙舒因病成夜成夜失眠,難得連着睡過一個時辰,聞言忙壓低聲音道:“那等他醒了,你去叫我,我用雞湯給他下湯面。”
阿保笑容燦爛:“多謝秦姑娘!”
素梨回到竈屋,盛了一碗紅燒雞塊和一碗大米粥,又拿了兩個饅頭,用托盤給阿保送去,然後去了堂屋,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飯飲酒閑話。
用罷晚飯,素梨帶着王四兒收了碗盤,一起去竈屋洗涮收拾。
盛過葷菜的碗盤上面有一層油,須得用鋸末擦去油漬再用清水沖洗。
王四兒用鋸末擦着碗盤,素梨舀水沖洗,兩人配合得極為默契,一邊有條不紊地幹活,一邊說話。
王四兒麻利地把鋸末在盤底蹭了一遍,把鋸末倒在了下一個盤子裏,把蹭好的盤子遞給了素梨,口中道:“姐姐,這次總共是十盒玫瑰香脂、十盒玫瑰香膏和五瓶玫瑰香油,一盒香脂五錢銀子,一盒香膏一兩銀子,一瓶玫瑰香油一兩銀子,總共賣了二十兩銀子,我讓海棠紅的掌櫃給了十五兩銀票,五兩散碎銀子。”
素梨聞言,歡喜得很:“你做得對,十五兩銀票咱們存起來,以後開鋪子用;五兩碎銀子咱們正好和舅舅結玫瑰花的錢,短工的工錢,還有別的零碎費用。”
加上上次那十兩銀子,如今她一共攢了二十五兩銀票了。
這可是她用自己的雙手掙來的錢。
不靠男人養活,她也能養活自己。
想到這裏,素梨不禁微笑:能靠自己活着,可真好啊!
拾掇好竈屋,素梨見姥爺姥姥他們還在堂屋談笑,便又煮了一鍋甘草薄荷蜂蜜茶,盛了一壺送到堂屋去了。
這茶既有解酒之效,又能潤喉止咳,還甜甜的,挺适合這時候飲用。
趙舒終于醒了過來。
他睜開眼睛,只覺得渾身骨頭都是疼的,肺腑之間悶悶的,喉嚨又癢又疼——一切如前,只是他又多活了一日......
阿保正趴在床邊打盹。
他常年伺候趙舒,趙舒一醒,他條件反射便就醒了過來:“王——公子,您醒了!”
趙舒輕輕“嗯”了一聲。
阿保忙又道:“奴才這就去找金雲嶺——”
河道總督金雲嶺是福王府的人,趙舒這次離京散心,正是住在金雲嶺在河邊的別業。
他難得精神健旺些,便帶了阿保出來散步,還不讓從人跟随,誰知竟然遇上了這雨。
趙舒只說了聲“不”,就又開始幹咳起來。
在陳家,他覺出了些舒适适意,因此想要再呆一段時間。
阿保忙道:“公子,我去給您要茶!”
又問:“那個秦姑娘說您若是醒了,她給您做雞湯面——”
想到那個叫素梨的美麗少女,趙舒心裏有些妒忌——這個秦素梨明明年紀和他差不多,卻那樣康健壯實,氣色好得令人嫉妒......
他不禁笑了,覺得自己病久了,心胸也有些狹隘了,居然妒忌人家一個善良可愛的小姑娘。
阿保見趙舒的眼睛亮晶晶的,顯見心情很好,忙道:“公子,我這就去拜托秦姑娘!”
陳老爹陳老娘畢竟上了年紀,又有了酒意,已經睡下了。
陳氏四個多月身孕了,身體漸漸沉重,也被素梨送回後院小樓睡下了。
陳三郎、素梨和王四兒正是少年時候,都精神奕奕,便湊在堂屋說話。
素梨正說起自己的打算:“玫瑰花期很長,五月、六月和七月都能采摘,制出的香油還好,八月的玫瑰雖然依舊又紅又香,卻已經不能制作香油和香脂了,到時候我就用桂花制作香脂香膏和香油,不過制桂花香膏時得還得加上玫瑰花,不然色澤不夠......”
她暢談一番之後,看向陳三郎:“舅舅,咱家花圃裏桂花可不夠多啊,你知道附近哪裏有桂園麽?”
陳三郎皺着眉頭道:“讓我想想......”
還沒等陳三郎想出來,外面就傳來阿保的聲音:“秦姑娘,我家公子醒了!”
素梨忙答應了一聲,起身往外走。
走過陳三郎時,她擡手在陳三郎腦袋上敲了一下,笑嘻嘻道:“舅舅,你慢慢想,想不起來的話,咱們現在租地種桂花還來得及!”
說罷,她怕陳三郎反擊,小鹿般輕捷地跑了出去。
陳三郎:“秦素梨,我是你舅舅,不要再敲我腦袋了!”
素梨在外面笑了一聲,帶着阿保去了竈屋。
她把放在後鍋溫水裏溫着的那壺甘草薄荷蜂蜜茶遞給了阿保:“你先服侍你家公子喝口茶,一刻鐘之後雞湯面就做好了!”
醒好的面,洗好的青菜,煮好的雞湯,什麽都是現成的,這雞湯面快得很。
阿保倒了兩盞茶,先端起一盞自己嘗了,這才端起另一盞奉給了趙舒。
趙舒見了,輕輕道:“我都這樣了,還怕人家下毒?”
他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茶味甚好,甜而不膩,帶着清涼之意,喝下去喉嚨似乎舒服了些。
阿保不看他,低聲道:“這裏和端王那裏就隔了一條金水河,端王的母妃那樣狠毒,誰知道端王是不是像他母妃......”
趙舒聲音微冷:“這樣的話以後不可再說。”
他都是要死的人了。
父皇只有他和趙序兩個兒子。
他死後,母妃還得在趙序手底下活着......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小天使們給我灌溉了營養液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嬰寧 10瓶、TingChen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_^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