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秘藥

今日是端午節。

素梨早上一醒,就發現枕邊放着一套新衣裙,便坐起來拿了看,原來是娘親新給她做的淺綠綢窄袖衫和蔥白挑線裙,衣袖上和裙擺上都用鵝黃和翠綠兩色絲線繡了迎春花藤蔓,很是清新素雅。

她心中歡喜,忙叫了聲“娘”。

陳氏拿了一個綠緞做的香包走了過來,笑吟吟道:“起來吧,我給你做了個香包,你聞聞香不香。”

素梨聞了聞,軟緞做的香包散發着記憶中的藥香。

她這才起身,洗漱罷穿上新衣佩上香囊便陪着陳氏去前院。

今日天公作美,天氣晴朗,惠風和暢,到處綠意盎然,雖是夏季,卻涼爽得很。

走到薔薇花牆那裏,陳氏忍不住問素梨:“素梨,你爹他......他今日不會過來吧?”

素梨攙扶着陳氏,甚是篤定:“娘,我爹今日不會來的,他那麽孝順,端午節自然是要在家陪伴我祖母了。”

她想了想,道:“不過我爹明日不來,後日就過來,不會拖很久的。”

素梨還算了解她爹秦義成,秦義成雖然孝順,卻更在乎前程,他要的是妻女在家替他盡孝,他在外自由自在努力上進。

按照秦老太和秦家四姐妹的性子,秦義成能在家孝順秦老太三天就頂天了,他一定會心急火燎要回胡大官人那裏的。

陳氏這才放下心來,不再提這件事。

陳老爹做好了早飯,正指揮着陳三郎和王四兒在院子裏淩霄花架下擺飯,見素梨攙扶着她娘來了,便笑着道:“二姐兒,有你愛吃的芥菜菜盒,素梨,快扶你娘過來!”

素梨安頓好陳氏,又去堂屋叫陳老太,卻發現陳老太正在堂屋裏纏五色絲線,便抿嘴笑了:“姥姥,我都十四歲了,轉眼就及笄了,不用再綁五色絲線了。”

陳老太笑吟吟自顧自纏好五色絲線,招手讓素梨過來,要綁在素梨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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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梨正立着讓陳老太給自己綁五色絲線,聽到外面傳來女孩子清脆的笑聲,不由也笑了:“姥姥,秀芹她們來找我了!”

秀芹是裏正家的大孫女,只比素梨小了一歲,經常來找素梨玩,或一起做針線,或去花圃摘花玩,素來相得。

鞏縣這邊的端午節風俗,女孩子要用浸了各種樹葉的水洗臉,佩戴上香包,手腕上綁上五色絲線,然後約了一起去河邊踏青,秀芹應該是約她一起踏青的。

陳老太綁好了素梨腕上的五色絲線,笑着道:“吃完早飯再去玩,不過不要走遠。”

素梨把剩下的兩根五色絲線拿了出去,順手遞給了王四兒,自己出去迎陳秀芹她們了。

陳秀芹和幾個女孩子正笑嘻嘻在外面等素梨,見素梨出來,和素梨約好半個時辰後一起出發去踏青,便各自回家吃早飯了。

素梨回到院子裏,見王四兒正低着頭,試圖用牙齒輔助着綁五色絲線,撲哧一聲笑了,走過去道:“我來吧!”

五色絲線的接口被王四兒的牙齒咬濕了,素梨也不嫌棄,麻利地綁好了一根,又拿了另一根綁在了王四兒的右腕上,還特別認真地打了個好看的蝴蝶結。

王四兒專心致志看着素梨給他綁絲線,一直沒吭聲。

一家人正用着早飯,卻又有人來敲門。

王四兒去應門,很快就回來了:“姥爺,是三個青衣人,自稱是河對岸河道總督金大人別業的管家,姓金,要來咱家訂些花木和盆景。”

陳老爹忙帶了陳三郎和王四兒出去迎接。

不過一刻鐘時間,陳老爹就回來了,陳三郎抱着一竹簍桃子,王四兒抱着一竹簍大紅櫻桃跟在後面。

陳老爹在方桌前坐下,道:“這位金管家做事實在是爽利,訂了不少花木盆景,直接把帳給結了,還特地送了咱們些別業莊子上出産的貢桃和櫻桃。”

素梨在一邊聽了,心裏有數,知道這是福王趙舒的謝禮。

河道總督金雲嶺是趙舒的親信,趙舒這次來鞏縣,應是在金雲嶺的河邊別業裏住着。

用罷早飯,素梨要和秀芹她們一起出去踏青,便起身要出去。

王四兒忙求陳老爹:“姥爺,一群女孩子出去玩,到底不安全,我跟着姐姐吧!”

陳老爹揮了揮手:“去吧去吧,不過下午你和三郎都得随我去花圃,咱們得把金大人府上要的貨給備辦了。”

素梨帶了王四兒和秀芹她們會齊,沿着河邊踏青游玩去了。

金水河寬闊清澈,河面上時有船只經過。

河邊青草絨絨野花盛開,一群女孩子說笑着采花拔草做游戲,玩得開心極了。

素梨很享受這種回到少女時代的感覺,和秀芹追逐打鬧,整鬧了一身一臉的汗,便笑着和秀芹去河邊洗臉。

一艘畫船在對岸停泊了好一陣子了,靜悄悄的,沒見人出來。

秀芹用手舀了些水潑到臉上,又去看素梨,見她洗了臉,肌膚卻更加晶瑩白皙了,不由吃驚:“素梨,你的臉怎麽曬不黑呀?”

素梨笑了:“我現在還不黑,你明日再來看我,就會發現我變黑了!”

她肌膚雖白皙,卻不是那種曬不黑的白,只不過即使曬黑了,也恢複得比一般人快一些罷了。

秀芹是個圓臉杏眼的女孩子,生得很是甜美。

她歪着腦袋想了想,道:“難道這世上就沒有曬不黑的人麽?”

素梨腦海中浮現出趙舒的臉。

趙舒不如趙序俊美,他生得更清隽一些,他的五官有一種玉般的脆弱的美,據素梨所知,趙舒就曬不黑。

素梨思索着用手去捉水裏的小魚:“世上還是有怎麽曬都曬不黑的人的,只是咱們沒遇到罷了......”

此時那個怎麽曬都曬不黑的趙舒就在對面的畫船裏。

他歪在窗內錦榻上,身後是厚厚的青色錦緞靠枕。

看着在對面河邊蹲着玩水的秦素梨,趙舒覺得她的肌膚在陽光下似乎會發光,眼睛也亮晶晶的,整個人洋溢着活力......

真的好羨慕啊!

阿保抱了盛公文的匣子進來,見狀便自言自語道:“河對岸是秦姑娘啊,秦姑娘身子這樣康健,又生得好看,還很聰明,将來有了丈夫生下孩兒,孩兒一定也健康好看又聰明吧!”

趙舒:“......滾。”

阿保放下公文匣子,果真乖乖“滾”出去了。

素梨在河邊玩了一上午,下午便随着姥爺和舅舅去花圃幹活了。

她對花木極有興趣,跟着陳老爹學會了不少東西。

陳老爹帶着陳三郎、素梨和王四兒忙了整整一個下午,終于把金管家訂下的花木和盆景都備好了。

陳三郎和王四兒自去送貨。

陳老爹是閑不住的人,見天色尚早,便拿着小鐵鍁,提了一簍牛糞去了花圃最北端。

素梨跟着過去,見那裏種着一大叢她不認識的綠色灌木,上面除了綠葉,還密密長了不少綠色的大刺。

她好奇得很,湊過去細看,發現上面挂了不少小小的圓圓的青色果實,約莫有綠豆大小:“姥爺,這是什麽呀?我以前怎麽沒見過......”

陳老爹怡然自得往綠色灌木根部施牛糞,口中道:“這可是咱們花兒陳家的傳家之寶,陳家祖先傳下來的,別的地方都沒有,你如何見到?”

他用鐵鍁鏟起土,蓋住牛糞:“這寶貝能解毒,全天下怕是就咱家有,你出去誰都別說——你姥姥舅舅他們都不知道,這可是咱祖孫倆的秘密!”

素梨自然知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忙道:“姥爺,你放心吧,我嘴巴最嚴實了!”

不過她心裏還是犯嘀咕:就這奇奇怪怪的灌木能解毒?姥爺怕是被陳氏祖先給騙了吧?!

素梨又想起了趙舒,心道:這玩意兒不知道能不能解趙舒的毒......

若是能解,也算是救人一命了......

端午節的晚飯是陳老太和陳氏母女倆準備的,就擺在院中的淩霄花架下。

一盤鹵豬蹄,一盤鹵雞心,一盤香油拌荊芥,一盤核桃仁拌薄荷,一盤櫻桃,一盤貢桃,一大壺加了梧桐花蜜的熱黃酒,方桌上擺得滿滿登登,花架的柱子上還挂着一盞陳老爹夜間趕活時用的氣死風燈,亮堂堂的,一家人聚在一起,品嘗美食,吃酒談笑,開心得很。

素梨今日歡喜,不免飲了兩杯酒,臉有些熱,便拿了一個桃子咬了一口。

正在這時候,外面有人敲門。

陳三郎正端着一盞酒在吃,聞言放下酒盞:“這麽晚了,會是誰呀!”

他起身去應門。

陳氏忽然道:“怕是素梨她爹。”

她能聽出秦義成的咳嗽聲。

素梨看了她娘一眼,發現前世還有許多事情是她不知道的,比如她就不知道娘親居然對爹爹感情這麽深。

饒是重活一世,素梨依舊有些納悶:明明一年也見不了幾面的,而且爹爹又那個樣子,娘到底喜歡他什麽呀?

片刻後陳三郎果真和秦義成一起進來了。

明亮的氣死風燈光暈中,秦義成頭戴黑色/網巾,身穿玉色襴衫,做書生打扮,愈發顯得長身玉立,相貌英俊。

他一過來,就先恭謹地給陳老爹陳老太行禮:“小婿見過岳父岳母!”

素梨站起身來,打量着自己的這個親爹。

這是重生後她第一次見她爹。

原來她的記憶出了偏差,此時還不到三十歲的秦義成,分明英俊得很,怪不得她娘如此癡心呢!

陳氏扶着腰慢慢站了起來。

她已經是五個月身孕了,腹部已經明顯隆起。

秦義成看了妻子一眼,看到陳氏隆起的腹部,他心裏有數了。

陳老爹看在女兒面上,到底沒有為難秦義成,吩咐素梨:“素梨,請你爹坐下吧!”

秦義成乖覺得很,微微一笑:“岳父,我挨着香橼坐着就是了。”

香橼正是素梨娘的閨名。

素梨巧笑嫣然,起身搬了張椅子放在自己身邊:“爹爹還是挨着我坐吧!”

她可不能讓爹爹挨着娘坐,她爹最善蠱惑她娘,須得好好防範。

秦義成哈哈笑了,擡手拍了拍素梨的肩膀:“素梨你這淘氣丫頭也想爹爹了?哈哈哈!”

素梨:“......”

前世因為娘親的死,她和她爹根本沒法見面,一見面父女倆就要大吵一架互噴一場,素梨都忘記了自己曾經也很喜歡爹爹,也盼着爹爹的疼愛。

秦義成坐下之後,正要開口,素梨卻遞了一盞酒過去,他便接了酒,一飲而盡,然後道:“岳父,岳母,我是來接香橼和素梨母女倆回家的。”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小天使們給我灌溉了營養液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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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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