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十月初, 陽光透過窗戶灑進教師辦公室。
高三(6)班班主任老李手裏拿着一張被紅筆畫滿叉號的語文試卷,生氣地教訓眼前的學生:“宋岚, 你自己看看, 這才考了幾分。離高考還有不到一年的時間了,其他同學都在認真學習,你呢, 昨天還有同學舉報,你又在校門口跟人打架了是不是?”
宋柔低頭看着自己的鞋子,臉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
老李将試卷扔到她身上,氣不打一處來:“你看看你妹妹宋柔,人這次考了年級第三十名。別說打架鬥毆,連遲到早退都沒有, 你再看看你自己。好意思當人姐姐嗎。”
宋柔捏着那張49分的語文試卷, 把頭低得更低了:“李老師, 我錯了。”
上課鈴聲響起,老李不得不停下:“先去上課吧。”
他默默嘆了口氣, 這個宋岚,天天吊兒郎當的, 翹課、上網、打架, 不學好。唯獨認錯态度好。可态度好是好, 就是不改正, 下回繼續幹。
宋柔走出辦公室, 将那張試卷折起來, 裝進校服口袋裏, 一邊在心裏默念,不是罵我的不是罵我的。
這個主意是宋岚出的,說姐妹倆誰要是犯了錯被老師叫去挨罵,就替對方去。宋柔問為什麽,宋岚說,交換去挨罵,被罵的一方挨訓的時候只要想着,反正不是罵我的,這樣可以有效降低傷害,有利于大家的身心健康發展。
宋柔不肯:“老師從來不會罵我的。而且姐姐你犯了錯,是應該接受批評,這樣才能改正。反正我不同意這個方案,我是不會去的。”
結果就是,宋岚一到要去挨訓了,就跑到宋柔的八班,丢給她一根橘子味的棒棒糖,通知她,讓她替自己去。
宋柔握着棒棒糖,義正言辭地拒絕:“我不去,我不會去的。”
宋岚笑了笑,跑了。
然後宋柔就去了。
沒辦法,她要是不去,李老師得更生氣,這樣姐姐就更完蛋了。
宋柔低頭走出辦公樓,疾步往操場走去。
她所在的八班今天上體育課。
但等她走近的時候,發現操場上已經有一個她了。
宋岚回過頭來看見宋柔,給她飛了個飛吻,大聲喊道:“姐姐。”
宋柔:“。……”她怎麽會有一個這樣的姐姐。
她從操場邊走過去,假裝無意地往籃球場上看了一眼。
那少年穿着一件白色T恤,黑色運動褲,單手抱着一只籃球,也正瞧着她。
兩人目光輕觸,交彙,她像被燙了一下似的,趕緊偏過頭去,臉蛋比剛才在辦公室挨罵的時候還要紅。
宋柔去上宋岚的數學課。她要是不去,姐姐要被數學老師罵,她們班的數學老師罵起人來,比老李還狠。
顧修然抱着球,轉頭看了看正坐在看臺邊上玩手機的宋岚,他将籃球扔給別人,走在宋岚身側坐下來,語氣冷冰冰的:“你又欺負她。”
宋岚關掉游戲,将手機揣在兜裏,轉頭看了看顧修然:“哎,怎麽跟你姐姐說話呢。”
顧修然臉色好看了一眼,大約是姐姐兩個字取悅了他。雖然他年齡比宋柔宋岚要大幾個月。
宋岚看周圍沒人,挑了下眉:“問你個問題啊,你是怎麽一眼就把我跟我妹分辨出來的?”
“你看,我都沒敢釋放天性,一直安安靜靜地坐在這,要多宋柔有多宋柔。”
這對同卵雙胞胎,雖然性格南轅北轍,長得卻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就算是撫養她們長大的外婆,也經常分不清誰是誰,當然,這要在不暴露性格的前提下。
顧修然掀唇笑了一下:“眼睛。”宋柔的眼神是溫和的,他知道她的溫柔,亦知道她的堅韌。
她眼神清澈,像山澗緩緩的溪流,有光從上面輕輕掠過。她就算生氣狠狠瞪着他的時候,他都能從那雙眸子裏讀出一絲暧昧的情愫來。
她一遍又一遍出現在他青春期的夢裏,令他焦躁,也令他上瘾。
太陽挂在半空,陽光灑在操場邊的樹上,又在地上投下一塊塊斑駁的影子,如碎了的鏡子,美得像童話。
宋岚抱着自己的雙臂,身體微微抖了抖:“肉麻死了,雞皮疙瘩都出來了。”
她又轉頭指了指顧修然:“你也別說我欺負她,你不也這樣。昨天下午第二堂課開始的第二十分鐘,你拽宋柔頭發了是不是。”
顧修然笑了一下,聲音又低又緩:“你不懂。”
宋岚切了一聲,警告他:“再讓我發現你拽我妹頭發,小心我揍你。”
顧修然不跟宋岚計較,下回照拽就是了。
他右手大拇指和食指輕輕搓了搓,似在回味她頭發的觸感,又柔又軟,靠近了能聞到橘子水的味道。
高二年級某班也在上體育課,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班裏有個校花,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校花喜歡顧修然。
校花被一群小姐妹撺掇着,跑過來,站在顧修然面前:“好巧,你也在上體育課嗎?”
顧修然嗯了聲,沒再說話。
宋岚撐着下巴,露出玩味的表情。
校花紅着臉,硬塞給顧修然一瓶礦泉水:“那你渴了吧,喝水。”生怕心上人拒絕,她說完就跑了。
宋岚沖校花逃跑的背影吹了個響亮的口哨,轉頭對顧修然挑了下眉:“呦,然哥,那妞身材不錯啊。”
說完把顧修然手上的礦泉水搶了過去,語氣變得像翻書:“我就這一個妹妹,你要敢讓她傷心……”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顧修然打斷了:“不會。”
宋岚三兩下擰開蓋子,咕嘟咕嘟,仰頭喝掉了小半瓶。
顧修然眯着眼睛笑了一下,他想起宋柔,她力氣真小,瓶蓋都擰不開,經常要讓他幫忙。
有一回,顧修然幫宋柔擰開瓶蓋,他忘了是她的了,擰開之後自己喝了一口。想起來,又遞還給她。她盯着瓶口他雙唇含過的地方,下不了口了。那又急又氣的樣子,可愛極了。
宋岚喝完水,戳了一下顧修然的胳膊,壓低聲音:“今天晚自習放學,學校後門,別忘了。”
顧修然嗯了聲,點頭:“不會忘。”
宋岚笑了笑:“我是右護法,你是左護法,一塊保護我們的公主殿下。”
顧修然從水泥臺階上起身:“還左右護法,我看你是中二病犯了。”
宋岚擡頭,狡黠地笑了笑:“知道,你不想當護法,你想驸馬。”說完,笑着跑掉了。
上好體育課,顧修然回到教室。
宋柔已經從宋岚的六班頂替她那不争氣的姐姐上數學課回來了。她坐在位子上,看樣子是在做題,眉頭緊鎖的樣子,大約是不會做。
顧修然坐下來,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宋柔的後背:“哎。”
宋柔身子都沒轉,盯着題目,一邊問道:“什麽事?”
顧修然靠在椅背上:“沒事。”
宋柔轉過身來,無語地瞪着他:“沒事你戳我幹什麽?”
對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她知道她又上當了。
他總這樣,有事沒事就喜歡招招她逗逗她,煩人得很。
顧修然:“哪題不會,我給你講。”
這次月考,宋柔發揮超常,考了年級第三十。顧修然發揮失常,只考了年級第三。
宋柔乖乖轉身把試卷鋪在顧修然桌上,指着一道函數題:“這題。”
顧修然看了一眼,拿起紙筆,一邊在紙上寫着,一邊耐心給她講步驟。遇到難理解的,他會停下來,擡眸問她:“我講的清楚嗎?”
不是你聽懂了嗎,而是,我講的清楚嗎。
她點頭,他低頭繼續給她講。
兩人頭頂不小心碰到了一起,她慌得往後面縮了縮。
他擡眸,眼裏噙着笑意,聲音慵懶又低沉:“你臉紅什麽?”
接下來的一整節課,宋柔感覺頭頂跟他撞在一起的地方像是着了火,又熱又燙,都快要把她的頭發燒光了。
這節是英語課,內容是講這次月考的試卷。無聊極了。顧修然靠在椅背上,身體微微斜着,手上轉着一支簽字筆,目光懶散地看着前座的女孩。
她紮了個低低的馬尾,垂在背後。穿着一件白色娃娃領襯衫,許是布料有點薄,仔細看能看見兩道肩帶。
他用筆頭戳了戳她的後背。
宋柔轉過身,瞪了他一眼。
他笑了一下:“橡皮借我用用。”
顧修然的同桌是個小胖子:“然哥,我有橡皮,怎麽不問我借。”
下課後,宋柔把顧修然叫到外面,非常嚴肅地警告他:“顧修然,你以後要是再敢戳我後背……”
很顯然,她不擅長這類威脅人的角色,她想了一下,想起來要說的厲害話,才咬牙切齒地繼續威脅道:“我就叫我姐揍你。”
這個顧修然倒是信,是宋岚能幹出來的事。
他擡眸看着眼前的女孩,她溫柔善良,純淨得像一張白紙,連罵人都不會。她父母早逝,若非有個愛着她護着她的姐姐,又怎麽會成長成這樣美好的性格。
剛好,嚼着口香糖的宋岚從走廊經過。宋柔抱着宋岚的胳膊,拖長音調,跟撒嬌一樣:“姐姐。”
宋岚一看就明白了,她走到顧修然面前。
“我妹妹。”她抱着宋柔的肩膀,又接着說道:“只有我能欺負。”
顧修然靠在欄杆上:“我前桌,只有我能欺負。”
宋柔:“。……”為什麽人人都要欺負她。
晚自習放學,顧修然穿上校服,拉鏈也不拉,敞着懷,抓起抽屜裏的書包,往肩上一甩。
宋岚站在八班教室後門,等顧修然出來。
宋柔轉身看見他們,喊了聲:“姐,等我一下,我收拾書包。”
可她一轉頭,教室後門就沒人了。
宋柔只好找了個班上一個跟她們住在同一個小區的鄰居一塊走。她再也不敢一個人回家了。
前天晚自習放學,宋岚去網吧上網了,宋柔一個人回家,在路上遇上了幾個附近街上的混混。為首的叫大虎的讓她跟他處對象,她吓哭了。
那幾個人堵着她不讓走,說的話也越來越難聽。
“高中生就是嫩啊,看這小皮膚,都能掐出水了。”
宋柔咬着唇,雙手緊緊攥着校服上衣下擺:“我要回家了,放我回家。”
大虎色眯眯地盯着她的胸口:“走,大虎哥請你吃燒烤去,吃完帶你去玩好玩的。”
旁邊幾個混混跟着起哄。
宋柔怕極了,可又不知哪來的力量,她擡頭瞪着大虎,大聲說道:“我說,我要回家了,讓開。”
大虎裝作害怕的樣子,笑嘻嘻地說道:“好兇哦。”說着就要去拽宋柔的胳膊。
宋柔躲了過去,往後面退了退,可後面也有人,她跑不掉。
她餘光瞄到牆角垃圾桶裏豎着一根破舊的晾衣杆。
她跑過去,将那根晾衣杆拿在手裏,指着眼前幾個人,聲音悲壯帶着點顫抖:“不要過來。”
大虎捂着肚子笑:“小美人你真可愛,這他媽塑料的也能拿來當武器。”
可當他看着眼前這個柔弱的女孩的眼睛時,突然頓了一下。那雙眼睛雖然含着淚光,眼神卻像是開了刃的尖刀。
他知道,他們真準備要幹點什麽,她不會用這只晾衣杆打他們,因為知道打不過。
但她會毫不留情地刺向自己的喉嚨。
恰好,一輛警車自遠處鳴笛而來。大虎等人心虛,跑了。
學校後門,顧修然與宋岚将書包放在牆角地上。
宋岚把手指骨節捏得啪啪響,還假模假樣地轉動了一下脖子,架勢十足。
顧修然擡了擡下巴:“來了。”
巷子盡頭走過來三個人,大虎走在最前頭。
看見摩拳擦掌的宋岚,大虎忍不住笑了起來:“小美人,前天晚上,你可不是這樣的,那樣子,哭得梨花帶雨,大虎哥看着都心疼。”
這是把宋岚和宋柔當成一個人了。
大虎還想調笑,臉頰上已經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拳頭了。他沒站穩,險些跌倒。摸了摸唇邊的血跡,沖先動手的顧修然沖了過去。
五個人打成一團。
顧修然雖然是個學霸,卻也是個打架很厲害的學霸。他爸爸是警察,小時候沒少練他。
宋岚雖然是個女的,戰鬥力也是十分爆表,畢竟是個打慣了的。
大虎被揍狠了,他看見牆邊躺着一個啤酒瓶子,摸起來就往顧修然頭上砸。
顧修然閃身躲了過去,“啪啦”一聲,啤酒瓶子砸到了旁邊牆上,夜色中,一點深褐色的啤酒液體順着灰色的牆面往下流。
大虎手上還攥着半個啤酒瓶子,他将鋒利的一面對準顧修然:“你他媽到底想幹什麽。我不就對她說了幾句話嗎,一根手指頭都沒碰過她。”
“你不要命,我還要呢。”
顧修然偏頭,将嘴裏混合着腥鹹血液的唾沫吐掉,他眼裏閃着寒光,似藏着鋒利的冰淩,聲音冷得像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一般:“你他媽也配跟她說話。”
大虎看着眼前的男孩,他身上雖然穿着校服,可哪裏還有個學生樣子。
大虎其實就是個街頭小混混,看人家女孩漂亮,嘴賤去調戲了兩句,沒想到惹來了這兩個不要命的狠角色。
宋岚那邊已經把兩個小跟班打趴下了。她走過去,站在顧修然身側,抱着雙臂,看着這只狼狽的虎,冷笑一聲:“敢欺負我們的公主殿下,也要先問問左右護法同意不同意。”
她說完,拿胳膊碰了一下顧修然:“你說是不是,左護法?”
這次,顧修然沒說她中二,而是低低嗯了聲。
大虎根本沒聽懂,公主殿下又是誰。
在顧修然和宋岚身後,一個已經被揍趴下了的小跟班突然站起來,從身上摸出來一把水果刀。
小跟班一邊往前跑,一邊給自己配音,嗷嗷叫地沖向宋岚。
顧修然反應過來,猛得将宋岚推到一邊。
小跟班又把刀尖對準顧修然。
宋岚撿起地上的磚塊就往那跟班頭上砸。
小跟班嗷嗚一聲叫了出來,頭上全是血,手上的刀子應聲落地,摁着頭頂的傷口,嗷嗷叫道:“殺人啦。”
大虎撿起地上的刀,跟另一位跟班一起,狼狽地往小巷外面跑去。
顧修然抓起牆邊的書包,單手跨在肩頭。
宋岚:“對個口供,要是宋柔問起來,就說我們在肯德基講題目了。”
顧修然:“她是單純,不是蠢。”
宋岚切了一聲:“學霸就會歧視人。學渣也有愛學習的時候好不好。”
她從背包裏拿出來一面小鏡子照了照:“靠,破相了。老娘天仙般的美貌沒有了。”
她轉身撥了個電話出去:“外婆,我小岚啊,你可愛的大孫女我今天在同學王麗麗家睡,不回去了。”
她挂了電話,一邊化妝一邊對顧修然說道:“我去上網了。”
“我這個樣子要是回家,準被外婆唠叨。還有小柔,她比我外婆還會叨叨,煩死人。”
顧修然背着書包往巷子外面走:“我也該回去了。”他不能失聯太久,楊叔叔會擔心。
楊東青是顧修然的父親顧浩的上司兼好友,他們都是緝毒警察。
顧浩在執行秘密任務,已經三年沒回家了,顧修然母子一直被楊東青派人暗中保護着。
誰都不知道窮兇惡極的毒販會對緝毒警察的家人做出什麽事。
第二天,宋岚逃課了。
宋柔在一間小診所找到了胳膊被包成粽子的姐姐。
她又心疼又生氣,沖過去教育宋岚:“姐,你怎麽又跟人打架了,外婆要看到,不得擔心死。”
宋岚裂開嘴笑了笑:“幫我帶早餐了嗎,肚子好餓。”
宋柔能怎麽辦,當然是打開背包,拿出還熱乎的粥和雞蛋餅。
宋岚嘗了口粥:“我們家公主殿下的廚藝,怎麽能這麽好。”
宋柔瞥了瞥嘴:“拍馬屁也沒有用。”
宋岚咬了口雞蛋餅:“裏面放了兩個雞蛋吧,還是我妹會疼人。”
看宋岚狼吞虎咽的樣子,宋柔不由心疼了起來,臉色好了很多。
宋岚吃完,接過宋柔遞過來的紙巾擦了擦手:“将來真是便宜顧修然那小子了。”
宋柔将空了的餐盒收起來,裝進書包裏,低聲說道:“關他什麽事。”
宋岚邊走邊說道:“昨晚,去網吧的路上,我看見一個小偷正在偷一個老婆婆的錢。老人家,存點養老錢不容易。沒想到那小偷是個慣犯,有點本事。”
主要是她和顧修然跟大虎他們剛打了一架,戰鬥力受損。不然那小偷不會是她的對手。
宋岚笑了一下,繼續說道:“好在後來,群衆報警,警察叔叔及時趕到,把小偷扭到派出所去了。”
宋柔不再責怪宋岚了,她停下來,十分認真地說道:“姐,要不,你考軍校或者警校吧,将來可以當個警察。”
宋岚好像聽到了什麽好笑的話,她彈了宋柔腦門一下:“我腦子抽了嗎,我去當警察。姐的目标是成為北巒市第一大姐大。”
“計劃我都想好了,先把學校附近這塊收入囊中,多收幾個小弟,擴大勢力範圍,再從東南亞走私點槍支,最終完成稱霸整個北巒的大業。”
宋柔打斷她:“不行。”
宋岚極淡地笑了一下:“小柔,我這種人,未來只有兩種路可以走,一種是像你說的,當一個警察,任勞任怨地抓別人。一種是成為最一流的大姐大,威風八面,再沒有人敢欺負你和外婆。”
這時,幾個經常在學校附近晃蕩的小混混走了過來,老遠打了個招呼:“岚姐,怎麽挂彩了,哪個不長眼的動的手,連我岚姐都敢動。”
此時的狀态下,他們能一眼把宋岚認出來,一點也不奇怪。
宋岚笑着揮了下手:“沒事,都解決了。”
其中一個混混說道:“我聽到了點風聲,是大虎的人嗎?”
聽到大虎,宋柔一下子緊繃了起來,轉頭對宋岚說道:“是欺負我的那個大虎嗎,你去找他打架了?”
宋岚笑了笑,擡手在宋柔頭發上揉了揉:“不是我,是顧修然,我就站在邊上望風的。你找顧修然去,趕緊的,好好教訓他一頓。”
她就這樣把顧修然給賣了,內心一點也不愧疚。
宋柔拖着宋岚,邊走邊對旁邊幾個人說道:“你們以後不要再找我姐姐了,她馬上就高考了,要是考不上大學,就沒有好的工作。你們也好自為之吧。學習一門技術比在天天在街上瞎晃好。”
一個小混混在心裏說道:“好啰嗦,比我媽還煩,真想把她嘴縫上。”
他不敢說出聲。這一片出來混的都知道,宋岚有個雙胞胎妹妹,那是她的底線,誰都不能碰不能說。
宋柔幫宋岚把臉上的煙熏妝卸了,帶她去學校上課。
安置好這個不省心的姐姐,宋柔回到班裏。
她站在顧修然面前:“你跟大虎他們打架了?”
顧修然單手撐着臉頰,擡頭看着她:“嗯。誰讓他欺負人。”
“對了,以後放學,我送你回家。”宋岚那人太不靠譜了,經常半路跑去上網,或者跑去跟她那幫狐朋狗友瞎混。
宋柔想了一下:“可是,我們不順路。”
顧修然:“順路,我說順路就順路。”
宋柔:“沒事的,那天是我倒黴,不小心碰上大虎他們的。班裏很多女生都是一個人回家的。”
顧修然看着她:“你跟她們不一樣。”
宋柔想了想,覺得一定是因為自己太弱了。
她坐在自己位子上,面朝顧修然,仔細打量着他:“你受傷了嗎?”
顧修然笑了一下,眼神不是那麽善良地說道:“我胳膊疼,你給揉揉不?”
宋柔看了一眼他的胳膊,右手肘青了一大塊,微微泛着紫。她小聲說道:“那你胳膊伸過來。”
顧修然自己揉了幾下,又從抽屜裏拿出藥水,塗了塗。他擡頭笑了一下,他的眼睛又黑又亮,像承載着萬千星輝:“這等粗事,怎麽好勞煩我們的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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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柔的手機響了起來,她低頭看了一眼,是趙航打來的。
她握着手機,背對着顧修然,瞬間便恢複成了一個女警飒爽的模樣,聲音也透着力度:“趙隊。”
趙航在電話裏說道:“宋岚,立刻歸隊,來九福巷。”
“歸隊?”宋柔問道,“兇手落網了是嗎,兇手到底是誰?”
趙航沒多說什麽,只讓她趕緊過去。
挂了電話,宋柔轉身,對眼前的男人說道:“我執行任務去了。”她說話的時候完全不看他的眼睛,像是不想看到他,又怕看到他。
顧修然:“我跟你一塊。”
宋柔擡頭:“不用了。”
顧修然看着她:“等這個案子結束了,我會好好跟你解釋。如果到時候你還是不肯原諒我。”
她擡眸看着他,聽見他繼續說道:“我會重新追求你。”
他眼裏閃着光,像暗夜裏蟄伏的狼:“你要是還不願意……”
她想起昨天在校門口,他問她:“你愛過一個人沒有?”
他說:“在刻骨又絕望的愛情面前,別說是威脅了,就算是綁,也要把她綁到自己床上。就算是死,也要在死前占有她。讓她只屬于他一個人,也只能屬于他一個人。”
宋柔打斷他:“走吧。”至少他的專業能力對案件有很大的幫助。
顧修然開車,宋柔坐在副駕。
想到楊桐她們還沒回宿舍,宋柔挨個打了電話。
劉小萱,關機。
盛巧,關機。
楊桐,關機。
車子緩緩開出政法大學校門。宋柔往外面看了一眼。
一輛黑色的超跑停在校門口,因為太過炫目,引來不少目光。車門打開,裏面走出來一個男生,他在打電話,可沒打通,擰眉盯着手機屏幕。
那是一輛滬牌車,車棚敞開,裏面的花多得像是要溢出來。九百九十九朵藍色妖姬,開在深夜,像一片藍色的海洋。
車子開了過去,那片藍色越來越遠,漸漸隐沒在夜色中。
宋柔擡頭看了一眼挂在天邊的月亮。車裏的音樂與腦海中楊桐的聲音摻雜在了一起。
“萬一顧教授不接受我,大不了我再去吃回頭草好了。我跟你說啊,以前有個富二代喜歡我,北大的,超有錢。”
“知道知道,送你一車藍色妖姬的那個。”
“真的,他說來看我,明天就到了。”
“編,繼續給我編。”
……
深夜,街上沒什麽車和行人,路邊的樹木和建築很快被甩到了後面。霓虹燈連成一道道彩色的光,一閃而過。
顧修然一邊開車,一邊側過臉去看了一眼宋柔:“一會到了九福巷,無論看到什麽,你都不要怕。”
他頓了一下:“我在。”
宋柔緊緊握着手機,艱難地擡起頭來:“什麽意思?”
顧修然沒說話,眉頭微微擰着。
像是要抓住最後一點希望,宋柔打開手機微信裏的宿舍群:“楊桐一個多小時以前給我發消息了,說她和盛巧去KTV了。而劉小萱,她應該跟郭良在一起。”
說完,她才反應過來,心底一沉,這條消息未必是楊桐發的,如果是兇手控制住了她們,拿了楊桐的手機發的呢。
宋柔懊惱地垂了下頭,聲音很低,自責道:“要是姐姐的話,她一定早察覺到了。”
她太笨了啊,太笨了。
顧修然安撫她:“就算是宋岚,就算她察覺到了這條消息的異常,那個時候,也已經晚了。”
兇手要殺人,擡手不過一刀,一刀不過一秒。再超級的英雄,也無法顧全所有人的性命安危。
車子很快到了九福巷。
晚上十一點半,小巷外面停着好幾輛警車,包括一輛法醫車。
顧修然停好車,帶着宋柔往裏面走。
小巷濕滑的青石板在幽暗的路燈燈光下呈現出詭異的黑青色。牆邊蚊蟲盤旋着,跟着路過的人飛了幾米又停下。
不知誰家的垃圾袋掉這了,也不收拾,生活垃圾擋了原本就不寬敞的半邊路,西瓜皮、香蕉皮、髒皺的餐巾紙、用完的化妝品瓶子,全攤在路中間。一個不小心踩上去就要摔跤顧修然下意識地拉住宋柔的手,被她一拽,掙開了。
他撿着能下腳的地,帶她往前走。
穿過小巷子,前面不遠處一棟老舊的居民樓下圍了好幾圈人,黑壓壓的一片。
人們不時傳來議論紛紛的聲音,多是在看熱鬧。
“是陳璐家,我早發現她兒子心理不正常了,我以前看見過他躲在旁邊橋洞底下用刀劃開老鼠的肚子。”
“聽說死了好幾個人,都是大學生,屋裏到處都是血,都滲到四樓王二麻子家了。”
“陳璐也死了,死了好幾天了,在冰箱裏藏着的。也不知道是病死的,還是被她兒子殺死的。”
……
顧修然把宋柔拉到一邊,借着人群的遮擋,從口袋裏拿出來兩粒藥丸:“吃了。”
宋柔擡頭問道:“這是什麽?”
顧修然:“防止嘔吐的。”
一些新入職的警察,尤其是女警,在出命案現場的時候,頭一次看到真實血淋的屍體,十個有八個适應不過來,經常吐得七葷八素,吃了藥會好很多。
宋柔接過藥丸,塞進嘴巴裏,就着唾沫咽下:“早知道有這種藥,我就不用把腿摔斷了。”
顧修然猜到了什麽,心底像是被針紮了一下,倏地一疼。
宋柔出示了警官證,與顧修然一起掀開警戒線進去。
二隊的人也在,趙航正在跟二隊副隊長說話,看見他們,揮了下手:“宋岚,這邊。”
他看見顧修然,又道:“老顧怎麽也來了。”
還沒等顧修然說話,他接着說道:“反正你馬上就是市局犯罪心理研究辦公室顧問了,倒也沒什麽不合适的。”
顧修然走過去:“現在是什麽情況?”
趙航擡頭看了看五樓,微微嘆了口氣:“一死一重傷,傷者盛巧已經被送去醫院搶救了。法醫正在對死者進行初步屍檢,痕檢工作也在進行。”
“兇手陳麥文跑了,正在追捕。”
趙航一通話講完,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為什麽要跟顧修然彙報工作。
有些人大概就是這樣,氣場強大,是天生的領導者。能讓周圍的人不自覺地以他為中心,信賴他,臣服于他。
趙航懊惱極了,暗暗在心裏發誓,下回顧修然再問他話,他非得端一下刑偵隊長的架子不可。
顧修然與宋柔往五樓走去,剛到門口就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顧修然先一步走了進去,他只看了一眼案發現場,就轉身擋住了宋柔的視線。
宋柔擡頭:“我接受得了。”
她沒有問趙航和顧修然受害者是誰,心裏隐約已經有答案了。
從一樓到五樓,七八十個階梯,每走一步,與楊桐她們相處的印象就清晰了一分。
最後的畫面停留在今天早上,楊桐穿着一件白色的荷葉領連衣裙,站在鏡子前左照又照。
“我幫你帶點巧克力吧,還有糖。”
“我為什麽需要這個?”
“昨天夜裏是誰低血糖,害得我半夜沒睡,你看看,我黑眼圈都出來了。”
“謝了啊。”
“謝什麽,你得給我錢,又不是白送給你的。”
“費列羅、德芙、還是徐福記?徐福記吧,實惠。”
“不,費列羅。”
“不,費列羅的包裝盒太重又太占地方了,我大老遠提回來不得累死。”
“費列羅。”
“偏不,越讓我帶我越不給你帶。”
“楊桐,你是青春期的叛逆少女嗎?”
……
宋岚接過邵其峰遞過來的鞋套手套戴上,擡腳踏進門。
地上一大灘尚未幹涸的血映着天花板上白得刺眼的燈,像一面連通人間與地獄的鏡子。
動脈噴濺而出的血液在旁邊的米色沙發上開出了一朵朵暗紅色的花。
兩個法醫蹲在一具穿着白裙子的屍體旁,雪白的裙擺被粘稠的血液黏在了一起,它死了,再大的風也沒有辦法将它吹得飄動成一朵初初綻放的百合花。
一個警員擋住了視線,宋柔看不看她的臉,只是在一轉頭的時候,她看見一個敞開的大潤發超市購物袋。
一粒費列羅巧克力滾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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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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