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門外走廊裏，兩側長凳全是等叫號的病人，膝蓋對膝蓋坐着。少女小心翼翼穿過去，走到窗邊等唐銳。人多的地方空氣難免濁重，加上天氣熱，鼻頭很快溢出汗。

唐銳出來時，正好看到她雙頰粉紅、眼睛晶亮，這才徹底放心。

不過，他還是想問問……

“昨天是因為報名次簽到，吓到啦？”說着話，他順手将胃鏡圖插進儲片塑料袋。

蕭蜜瞳孔一閃，點頭：“有一點。”

“一點？就緊張得暈了？”唐銳唇角翹起。并非嘲諷，而是感覺好笑。

蕭蜜暗罵一聲讨厭，揚起綿羊音怼過去：“還餓啊！”

見她這般不自在，少年放棄追問。“記住，你不胖！林臻說你是小仙女，我也覺得你很漂亮、很可愛！”

連聲贊美，就差直接說“我很喜歡你”。末了，他又貼近她的臉，重重問道：“記住了嗎？你很漂亮，不用自卑。”

聲音有點大。

蕭蜜吓了一跳，再掃一眼坐滿人的候診小廳，羞臊。還有數不清的開心。

她第一次知道什麽叫心花怒放。快樂多得無處安置，只能用力奔跑。她一口氣跑到門診樓外的香樟樹下。站了一會想起，去年此時正是她們相識的日子。

少女心跳如鼓。

秋陽灼灼。鋪天蓋地盡是夏的氣息。樹梢挂滿串串黑圓果，沉甸甸的。不少果實被風吹落，後被踩碎，溢出豐盛的汁液。汁液再順着行人足印蔓延，一地黑斑點點。

蕭蜜穿的白球鞋，卻對此視而不見。她躲到樹蔭下，再次戳起溝壑縱橫的樹皮。

兩邊臉幾乎要冒煙。她慶幸自己跑出來，不然，一會都沒法應付他。

果然，唐銳追上來看她臉上通紅，只當她是運動所致。

“大熱天瞎跑什麽，別胃病剛好又中暑。”他蹙眉訓了一句，扭頭從背包取濕巾。跟着，極自然地替樹下少女擦汗。

兩人雖沒臉對臉，距離卻是很近。

蕭蜜盯着老樹皮一動不敢動，眼睛也不敢往邊上亂瞟。這好像是第二次，他的手碰到她的臉。

不對，并沒有碰上。中間還隔着一層。

當她意識到自己腦中的绮念，愈發不敢直視他。

這副乖順馴服的模樣，唐銳看着特別順眼。他不再訓話，扯下戳樹皮的手，“看你熱的。走吧，吃飯去。”

只是扯下，并沒牽住。一絲失望鑽進心裏，蕭蜜空虛的手貼着裙子，嘤嘤一“嗯”。

聲音糯軟甜膩。像是在空氣裏蕩起鈎子，少年只覺耳朵被刮到，熱浪從頭灌到腳。

兩人急需平複心情，加上日頭大，去食堂的路上均是連走帶跑。

吃完中飯時間還早。為免簡茹問起，兄妹倆沒有回家。唐銳帶她去了林臻一處公寓，兩人第一次看片的地方。

林臻家房子多，他爸又長年在外奔波，林臻基本都一個人住。而且是到處住。今天住西邊，明晚住南邊，端看他夜生活在哪過。

公寓鑰匙，他給唐銳留了一把。

對這個陌生地方，蕭蜜有點不适。當她半躺上客廳沙發，臉上寫滿不安。

“其實，咱們可以回學校的。上半天課也好啊！”

唐銳勾起唇，聲音帶着戲谑的味道：“你喜歡上課？”

蕭蜜說不出話，落寞埋下腦袋，不甘心地努嘴。

她氣色眼見着恢複，不僅面色紅潤，小貓嘴也變得格外誘人。而且她唇色天生偏豔，剛才又吃過水煮魚，這會下唇唇珠格外地飽滿嫣紅。

唐銳不敢再看，安慰她：“沒事的。你睡個午覺，哥哥去找本書看。”

為靜心，他直接拆了一套飛行模型。用半小時辛辛苦苦拆完，他往沙發瞄了眼。

小可愛已經躺下。

少年輕嘆一聲，再拾起所有零部件，不厭其煩嘗試怎麽拼回去。

幸好林臻不在，否則肯定要罵他有病。

熬到近放學時間，兩人離開公寓，打車回家。

他們還不知，因為他倆同時缺勤，同學私底下已議論紛紛。

昨天是開學第一日，校園網論壇甚是熱鬧。到放學時間，居然有人發帖：高二九班班花即将易主，“瑩瑩”去，“蜜蜜”來。

楊薇薇聽說後，晚上特地摸上去實名頂帖。【蕭蜜本來就敲好看，樓主有眼光。】

随後有游客蓋樓詢問：【誰有蕭蜜聯系方式，急求。】

二十七中學生上論壇，很少有用游客身份的。楊薇薇覺得奇怪，多問一句：【你是哪個學校的？】

【我三中的，和蕭蜜有過一面之緣。我對她一見傾心。】

評論區當晚炸了。

【你三中的跑我們地盤撩妹，不想活了？】

【滾滾滾，回你們三中撩妹。我們學校單身狗還多着呢！】

【門不當戶不對，奉勸這位童鞋，不要制造悲劇。】

……所謂門不當戶不對，是因為三中乃有名的混子堆。該校學生平均水平是林臻這程度。而林臻在二十七中屬于倒數梯隊，由此可見，三中那幫人考試成績多差。

知道那人是三中的，楊薇薇沒再理他。她想着，蕭蜜是她好朋友，她看不上學渣，蕭蜜肯定更看不上。何況，人家現在都有唐銳了。

二號早上，兄妹倆出門晚。因為遲到要在黑板上記名，蕭蜜直接坐在腳踏車後座進學校。兩人都能一起上學了，正好坐實流言。

剛進教室幾分鐘，早讀預備鈴敲響。

有人背單詞，有人背詩詞，還有人背數學公式。片刻間，教室書聲琅琅。當然，也有人趁機講小話。

蕭蜜打開語文課本，讀《燭之武退秦師》。連讀三遍後，她又對照釋義看了兩遍，瞬間有醍醐灌頂之感。

她忍不住和舒林傾訴心得：“難怪古人說書讀百遍其義自見，我總算明白了。”

舒林語文也不錯，大吼着附和：“我也覺得。”

教室太吵，不扯起嗓子根本聽不到。兩人相視一笑，繼續背書。

舒林背的《長恨歌》。

中途，老牛在後門瞄了兩眼，聽着人聲鼎沸，滿意返回辦公室。

早讀課剛結束，楊薇薇大喇喇跑去二組。蕭蜜坐在裏邊，舒林的座位靠走廊。

為離蕭蜜近點，楊薇薇毫不客氣趴在舒林桌上：“蕭蜜，你紅了。”

“什麽？”

楊薇薇笑得神秘兮兮：“跟你說，昨天你沒來，有人在論壇發帖子捧你。現在你成咱班新班花了。”

蕭蜜一臉茫然。

“哎呀，實話告訴你。因為你成了唐銳女朋友啊。”楊薇薇一臉與有榮焉的驕傲，“連學神都征服，你不是班花誰是班花？哼！”

哼聲剛落，她往一組最前面瞟了眼，目光恰巧和盯着這邊的方瑩撞上。

兩人隔着老遠眼神PK，刀光劍影無形。

楊薇薇眼珠子瞪累了，卻又不想認輸，仍苦苦支撐。

沒想到，方瑩朝這邊走來。她眼神跳過楊薇薇和舒林，直接落在蕭蜜臉上。

“恭喜你，成為新班花。”聲音聽上去還挺誠懇。

蕭蜜臊得慌，急得擺手辯駁：“我，我不是……”

方瑩側頭微笑：“是不是有什麽關系，反正大家叫着玩。其實，這個稱呼我真無所謂。我只是好奇……”

女孩眼皮下壓，斂住眸中鄙夷。

頓了頓，她又擡頭，嘴角挂上怪異的笑：“你和唐銳，真是男女朋友？”

這句話是壓着嗓子問的，語氣清淡得很。

“不是。”蕭蜜矢口否認，跟着拿起語文書。

得到想要的答案，方瑩識趣走人。

楊薇薇本覺奇怪。學神對蕭蜜多好啊，怎麽不是男女朋友呢？不過看蕭蜜不大開心，她沒好意思繼續八卦。

她掃着手機往四組走。一夜之間，論壇上那條帖子又多出上百評論。其中一條評論被頂了上去。

發帖人叫小雪。

【蕭蜜那個胖妞能和方瑩媲美？不自量力！方瑩才是臉小腰細的九頭身女神，知道伐？】

在小雪的引導下，校園網展開一場關于審美的大型研（sī）讨（bī）會。

【二十七中新校花民調征集，站方瑩的請在此點贊。】

【我們蜜蜜要參加校花評選啦！站的請這邊集合。】

楊薇薇自然站自己閨蜜。點贊完刷新，論壇又現一條最新熱帖。

【哈哈，蕭蜜為減肥将自己都餓暈過去，開學第一天請假。就這樣的，怎麽和我們瑩瑩比美？趕緊一邊玩去。】

發帖ID還是那個小雪。

楊薇薇氣得夠嗆，一急之下轉了180度身。好巧不巧，正好撞進遲到的林臻懷裏。

少女鼻頭磕得通紅，疼痛加委屈，眼淚瞬間噴湧而出。

“撞哪了，我看看。”林臻下巴也疼着，可知楊薇薇撞得不輕。

沒想到楊薇薇扯着他袖子逼問：“蕭蜜餓暈的事，你有沒有告訴別人？”

林臻懵逼搖頭：“沒有。怎麽啦？”

“那就是我了，我不是有心的。”楊薇薇懊惱得不行，自發跑到蕭蜜那排忏悔。“蕭蜜，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傳出去的。早上舒林問起你，我只告訴她一人，沒跟別人說。”

舒林和蕭蜜俱是一愣。

蕭蜜抽出紙巾遞上去：“出什麽事了，你急成這樣？”

“你看。”楊薇薇擡起手機，臉上淚印閃亮。

作者有話要說：

難道我寫得很不好嗎？評論區好凄涼，你們也不收。默淚！！！

仙女們可以賜我一點力量嗎？作者君不貪心的，一點點，一點點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