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醫生也變了臉：“小姑娘可別再節食。你這麽小就弄出胃炎，以後上年紀怎麽辦？”

随後說了很多節食的害處，直将蕭蜜訓成嗯嗯怪。

醫生一走，楊薇薇再度鬼叫：“你是餓暈的啊？我去！你可真行！”

“不是餓暈，是疼暈！”蕭蜜不悅擠着眼，小聲糾正她的錯誤。

林臻徹底無語。扭頭看唐銳，只見他細眸眯起，翹起的眼角隐隐有戾氣溢出。

不好，火山要爆發！

“蕭蜜我們先走，明天再來看你。”他拖着楊薇薇往外跑。

一個要走，一個要留，兩人在走廊拉拉扯扯。

“喂你拉我幹嘛？我要陪蕭蜜。”

“人家不用你陪，有唐大班在你當什麽電燈泡？”

聽他這麽說，楊薇薇瞬間沒了氣勢。“難道他們真是一對？”

林臻也覺納悶，低頭琢磨，“看樣子是。不過他以前跟我說絕不早戀的。”想起某人的承諾，他笑得志得意滿，“嘿，唐大班也有打嘴的一天。挺好！”

楊薇薇看不慣他這副小人樣，甩手進電梯。

病房裏，唐銳并沒像林臻預料的發火，只是柔和下颌透出冷峻。

室溫已升上來。敞開的半邊窗有熱風灌進，刮得藍窗簾“撲撲”直抖。他走過去，沖窗外站了片刻，有種冷熱交替感。不等溫的空氣從前後刺透布料，籠罩住他。

病房好一陣沉默。

于無聲中，唐銳環繞周身的怒氣自行消散。

“你在生氣嗎？”在不安中沉溺太久，蕭蜜細嗓擠出聲。

唐銳關上窗，走到床邊搖頭。氣當然氣，但她還病着，總不好現在訓她。

“你別告訴媽媽哦！”少女弱弱懇求。

可憐巴巴的樣引得某人萬分心疼。除了點頭，還能怎麽辦呢？

想起她中午沒吃，他大步踏出病房。問過醫生得知：今天做不了胃鏡，病人可以進食。

于是他又去醫院食堂，提着吃食出來。

回到病房，唐銳一勺一勺喂病人喝粥，溫柔備至。

蕭蜜顧不上害羞。她堆着心事，哪有胃口吃東西。少年将勺子送到她嘴邊，她就像機器人張嘴閉嘴，機械重複開合動作。吃過大半碗小米粥，臉色還是不好，雙目長時間失焦。

“想什麽呢？”唐銳打斷她的魂不守舍。

蕭蜜掙紮再三，浮散的心魂在瞳仁聚攏。她定定看着喂粥的人。

“三班班主任找你什麽事？”

“希望我換過去。我拒絕了。”回答痛快簡潔，毫無懸念。

話音一落，少女停滞的身體知覺悉數醒來。她咬住勺子裏的粥，咽下，垂眸。

不敢笑，也不敢出聲，怕被他看出來。

不過，兩個耳尖還是蹿上緋紅。

“還有黑米粥，再吃點吧！”唐銳從塑料袋裏擡眼，感覺她氣色有好轉，忍不住唠叨：“你看，還是得吃東西吧？剛才臉都是慘白。”

感覺他的目光就要移到自己耳朵，蕭蜜趕緊嚷了聲：“我要吃包子，好餓。”

小肉手直接往紙袋裏探，卻被某人輕輕一拍。猝不及防，指尖似有電流蹿過。

蕭蜜本能一縮，左手攥成小粉拳。溜圓的眼睛睜大，迷茫、無措。

“我喂你，張嘴！”唐銳瞧出她的疑惑，輕聲解釋：“你沒洗手，醫院病菌多。”

蕭蜜“哦”了一聲，目光順勢移到他手上。一溜矩形指甲蓋，形狀規整顏色粉白，怎麽看都好看。

她乖乖張嘴，一口咬住小籠包。同時叮囑自己不要多想。因為她右手在輸液，唐銳才喂粥給她吃，emmm，還有喂包子。

蕭蜜确實餓了。咀嚼的動作着急，以致兩邊腮幫此起彼伏。

唐銳面無表情盯着，心底暗贊：包子吃包子，可愛吃可愛！

他沒說出口，怕她又嫌自己胖。

看她連吃四個，少年唇角往兩側勾起。随着眼皮開合，眸中隐匿的深情徹底曝光。

可惜蕭蜜沒發現，注意力全在包子上。

“好餓好餓！再不減肥了。好好吃哦！”少女邊吃邊發誓，嘴唇忙得不得了。

她決定放棄了。才一頓飯沒吃就進醫院，要再來幾次，小命不是沒了？

胖就胖吧！

“是誰說你胖了？”想到這個問題，唐銳笑意頓失。

蕭蜜聽着語氣不對，倏地掀起眼皮。這一瞥，捕捉到他眸中尚未收斂的陰翳。

“你要找人家算賬嗎？不行不行。”蕭蜜用力咽下嘴裏的肉餡，眉眼擠成一團。“人家只是随口議論，是我自己不好。再說，我确實有點胖！”

見她急成這般，唐銳溫聲哄道：“不算賬。就是問問。”

筷子又夾住一只包子，送到她嘴邊。

“你說好的哦！”蕭蜜湊過去銜住，流轉的瞳孔水光潋滟。

她眼珠晃一下，少年心就跳一拍。

甜蜜又折磨。

這樣好的時光，何必為不相幹的人浪費。唐銳就此撇開誰碎嘴長舌的問題，反正只要他想，回頭也能查。眼下有更緊要的，那就是蜜兒确實不自信。不然也不會被人三言兩語影響。

“小蜜兒一點不胖的。知道林臻怎麽誇你的嗎？”他端起黑米粥，又喂了一口。

“不知道。”蕭蜜眼珠頓住，含着湯勺搖頭。

“那會我們坐一排時，林臻可是誇你小仙女。”少年眉心微蹙。

他極不樂意提起這茬。不過為了讓她安心，他寧可自己郁悶。

蕭蜜咽下粥，舔舔嘴唇，“不吃了。”

粉舌舔上優美唇弓，也像在男孩心髒掃了一圈。唐銳忽覺口渴，就着勺子吃剩粥。

潔白的陶瓷勺，緩緩蹭過少年菱唇，唐銳吃粥的樣子，emmm，太認真。

“你也餓了吧？”蕭蜜側頭瞄他，一臉理解的神态。

唐銳不餓，卻還是點頭。半碗黑米粥很快吃完，他戀戀不舍抽出拱起的勺子背，意猶未盡。

小可愛用過的勺子，吃起來特別香。

吃完黑米粥，他又端起蕭蜜沒喝完的小米粥。

仰面，一口幹。

“你很渴？”蕭蜜奇怪瞅着他。他喝粥原來這麽豪放的嗎？可剛才又那麽斯文。

虧她一直以為，他是世上最最精致的人。

女孩臉上露出一絲不解。

少年掃掃兩個空碗，再度用力點頭。被她透亮的眼睛盯着，他莫名心虛。

剛才舔勺的樣子，好像，确實過分了些。唐銳心想。

“那個……咳……”順滑的嗓子忽而變得坎坷。

“原來你是這樣的學神。讓同學抄作業，跟倒數第一是哥們、喝粥狼吞虎咽……”蕭蜜低下頭，撅起嘴嘀咕。

唐銳聽得愣住。

她方才盯着他，不是因為他用她的勺子，而是因為這些莫名其妙的原因。

驀然間，少年哈哈大笑，爽朗笑聲震蕩一室空氣。

“你笑什麽？”蕭蜜一雙硬幣眼愈發溜圓。

“沒事。”看看點滴快打完，唐銳起身叫醫生。

走廊上消毒水的氣味濃郁，但他吸進去渾身舒坦。他感覺到了，他的小可愛啊，一定暗戀他很久很久。很好，她必須暗戀他到上大學。

想到美好的将來，少年神采飛揚。

輸完液，醫生說沒什麽大礙，可以直接出院，就是明天一早得做胃鏡。

唐銳當即打給老牛請假。他和蕭蜜一起請，別的理由都不合适。最後只好交代出，他和蕭蜜變成一家人。

老牛像在聽天書，在電話裏怔了半天。因為他這個反應，唐銳開始重新考量。

小可愛顧忌得有道理。若衆人皆知他們變成兄妹，等到上大學，談戀愛會莫名多出一道障礙。先前他想得不夠周全。他可以不在意流言蜚語，小可愛卻做不到。被人說一句胖，她就把自己折磨病了，何況是繼兄妹相戀。

一轉念，他也決定，以後在學校還是做同學。

到家還得應付簡茹。兩人是坐車回的。

唐銳面不改色撒了個小謊，說腳踏車在路上壞掉了。簡茹根本沒在意，只關心他們路上有沒有出事。無須蕭蜜再說什麽。反正唐銳說謊的樣子特別可信。

這大概是優等生的好處。只要他想，全世界都能被他忽悠，還是笑着。

隔天，唐銳早早陪她去醫院。醫生看過片子說很正常，沒有胃炎。這個結果才是應該。蕭蜜畢竟才十六歲，以前又從沒有胃疼症狀。

唐銳又疑惑。

“沒有胃炎，昨天她怎麽會疼得暈倒？”他問醫生。

“其實，除去器官本身，精神狀态對人的影響也很大。如果受到強精神刺激，比如緊張、抑郁、沮喪，都會引起胃部疼痛。”醫生瞟了蕭蜜一眼，又補充，“女孩子還要考慮生理期，很多疼痛都是精神不良的并發症。”

唐銳默默聽着，同時推想她緊張的原因。除了考試和簡阿姨，應該不會有其他。

聽到醫生說生理期，蕭蜜不太自在。目光偷瞟過去，發現他聽得超專注。

少女暗暗竊喜。

“好了，沒什麽事，一日三餐定時定點，注意保養。”

聽到這，蕭蜜悄悄移步出去，嘴角挂起嫣然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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